再见盖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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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思议树海

    【巴川木·意识海】

    巴川木决定尝试向朝视线中最远的那棵树走去,一直走到尽头。为了不偏离方向,他在左右两个方向上依次交替前进。三十分钟过去,地上的树叶积攒了薄薄的一层,这片树林仿佛无穷无尽,巴川木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脚停了下来,再这样下去,就算走上一天一夜也找不到边界。

    他抬头看了看树,想着也许爬上树看看会有所发现。

    爬树是巴川木为数不多的擅长的事之一,周围的树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找了棵最近的树,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了树顶,然后向远处望去。

    在地面行走时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天空,让巴川木误以为自己身处的是一块无限大的平面扩散的树林中,其实不然,因为站在树顶的巴川木一眼就望到了树林的边缘,从他的观察中这片树林是平面的圆形,而他此刻所在的点,就是这个圆的圆心。

    既然能看到尽头,为何自己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出这里?巴川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按照他一往无前的走法,恰巧出现在中心的概率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也许他每走一步,都会再次回到原点?

    四周的树一模一样,即使他无限次重复路过同一棵树,他也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否为同一颗,因为在这里不存在方向感,因此他需要做一些标记。

    巴川木小心地从树上下来,将这棵树下的叶子一片一片整齐地码放在一侧,用于和其他的树木作区分。码完后他盯着正前方的树径直走去,却发现所到之处的树叶和前一刻摆放的完全相同,接着他又随机走向一棵树,树叶摆放同样如此,再换一棵树仍是同样的情况。

    换做其他人很可能已经被这个诡异的空间逼疯了,但常年行走在森林中的巴川木不同,他知道只要找对了方向,即使身处五百万平方公顷的荒漠中,总能找到回家的路,有时候找对方向不困难,困难的是早早地就选择了放弃,眼下唯有静下心来才能找到方向。

    如果要确定自己是否在原地打转,必须要做出标记,既然树叶不行,那就把树枝折了。巴川木心想。他再次爬上树,将那些小枝条一一摘下,直到这颗树的树枝部分明显稀疏于其他时,他才停下,他看看了双手,上面磨出了不少血泡,胳膊上也被树枝划起了伤痕。等他爬下树,结果如同整理树叶一般,所有的树都变的稀疏。

    距离在观察和不被观察的情况下会发生变化,而巴川木的视线也被牢牢地限制在一个范围之内,他施加于树的行为都会被其他树复制,这个复制的过程悄无声息,当他整理完树叶或者折掉枝条时,其它的树还未进行复制,一旦他走动到另一颗树下,复制就完成了。

    复制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巴川木没有一点印象。他只记得自己走向了树,短短的一米距离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模糊,时间和空间分离重组,能感知到的只有起点和终点的两棵树,至于这两棵树处于何种状态,他看不清也无法看清。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关在牢笼里的玩物,如无头苍蝇般乱闯乱转,取悦外界的观察者们,如果真的有观察者的话。

    【长白山·达子坡】

    天已经完全黑了,巴林透过机舱看着满天的星星试图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巴川木已经昏迷了将近六个小时,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如果真出了点什么事,他可怎么向巴老爷子交代。

    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在一次巡山的时候出现了意外不幸离世,上头为了体恤老巴家的贡献,给老爷子安了个终身荣誉站长的名头。巴林是老爷子在废墟里捡来的,站里的同事也对此事都闭口不谈,免得引起一些陈年伤心事。

    虽说身上留的不是老巴家的血,但也胜似老巴家的人,他下定决心,如果明早小巴还不醒,就算是背,也要把这个儿子背出去。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古怪,飞船在出发前是经过检查的,毫无征兆地在半空发生故障掉落,这还是头一回。他拿出罐头草草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关掉了应急灯,等待天亮。

    飞船不再露出亮光,里面的人也睡去,一个黑影缓缓地出现在飞船旁,月光下,六条尾巴轻柔地摇动,窥伺着船舱里的两个人。

    【巴川木·意识海】

    重复的无止境的树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巴川木的耐心,巴川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绝望开始从内心蔓延,地上的树叶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却闻不到一点气味。他就这样数着风来,看着叶子掉落。

    一切都是基于这个空间的重复特性,将巴川木牢牢地困在里面。

    树可以无限重复,进入其中的人却不能。巴川木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显而易见的现象。

    观察改变距离,是因为观察这个动作是人产生的,同时观察结果由观察者感知,无法被复制,所以出现了远近合一的现象。而巴川木对树做的各种标记,从本质上讲是对环境产生的作用,因此环境可以轻易复制这一标记,如果标记物是环境中不存在的,那么环境势必无法直接复制。

    巴川木脱下自己的衣服,扯下一块布条系在树枝上,然后朝着正前方走去,果然碰到的树上没有出现布条。他有继续绑了几棵树,在第五棵的时候他爬了上去,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此时他已经不再身处圆心,圆心在第一颗树上,他距离边缘近了几分。他兴奋地爬下树,如法炮制,用光了裤子的面料,正好到了树林尽头。

    尽头那侧,一只六条尾巴的银狐正等着他。

    这片空间被称作不思议树海,是一片毫无意义的空间,是银狐看了三年的林海后模仿出来的空间。

    破解它的方法很简单,给没有意义的东西赋予意义,定义一个原点,就能定义这片空间。给生命一个原点,生命便存在了意义,这是它对于生命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