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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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八回 公山浩铁骨银枪 计定武昔恩祸兄

    上回说到长空先生所谋东原平衡之局,只因迟国贪求拓土,一溃千里,迟仲相继国灭,固国亦是岌岌可危。

    如今代国王位更替已有三月,代王千乘相里遂发兵二十万,由乐秋统帅,左庶将公山浩、右庶将卢铮为副,公冶淳为军师,计修为先锋,领将彭行、孙燕、张荣伐固。

    代国水师练于雅淯水营已有数年,兼之代国国力强盛,其水师早已今非昔比,战船坚利,军卒精于水性,水上战阵熟稔。

    代国大军尚未开到谷河,固国廷上已有不战之声,且提出不战者,正是固国之相卫旭。其谏乃,东原本三强鼎立,今迟仲已亡,锁江盟不复存焉,固国独木难支,若强自为战,免不得如仲国一般国破宗祠碎,而臣于代,尚能如卢一般全国。

    有相国上谏,固国不战派渐众,与固北王公冶昇死战派争论不休,固王公冶泗犹豫未决。

    后执不战论者尽聚于卫旭门庭,固王却于廷上骤然决意死战,将不战派之臣全数监禁于固阳城中。

    原来固王公冶泗早知降亦不能保国全族,然此战固国孤立无援,又实力悬殊,非上下一心无丝毫胜算,遂与相国卫旭合谋,将无意决战之人查出监禁,以保此战全力以赴。

    固国上下一心,全力聚得大军十余万,固北王公冶昇领兵镇守北境,大将胡则镇守西境,余兵皆由督江尉孙茂统领南拒代军。以田预田子知为军师,柳源柳仲垣、喻涵为参军事,并有猛将徐晟徐阳先、樊绩樊义成、单臻、石皎、华隽同往。

    代固之战启于谷河,初战之时,代军先锋计修出战,猛将公山浩与其一同出战。固国定波军水战熟稔,战阵乃脱胎于水匪,极难应对,遂计修早已着手应对之策。

    当日两军摆开阵势,定波军以其战阵迎敌,代军初战不利,翌日两军再战,代军却忽摆出一奇怪战阵,倚仗军力优势,八面封锁,定波军之阵乃以各大令船为核心,可分可合,如今却被代军围而分割,大败。

    战败之后,督江尉孙茂聚将曰:“今日敌军水上战法已可胜我,明日必定寻机决战,若不能破敌阵法,我军必败。为今之计,若无计可施,只能退兵四川口,再徐图之。”

    众将商议良久,无策破阵,彼时小将石皎出言曰:“此阵末将倒是略知一二。”

    孙茂遂命石皎道来,石皎谓众将,代军所行之阵,似乎脱胎于战阵“八门封金”,其曾于一位高人处粗略习过,众将遂问何处高人,石皎未答,孙茂便教众将莫再追问,只请石皎道来破阵之策。

    石皎道,八门封金,乃由指挥若定之人坐镇中军,将大军分为十六,自八方两层围剿,内外调转灵活,使敌若被蚕食而不得脱。破敌之计便是,敌之中军在西,便先以精锐击其东,待敌调转八方以援,精锐需及时调转击其西,再待敌调转大阵,则速转攻其东,借敌在外而我在内之便,速速调遣,一举破阵。

    然敌必有强将把阵,非勇猛刚毅之人不可担此破阵精锐之职,孙茂遂命徐晟担此重任。

    翌日,两军再次交战,因昨日已胜,代军挥师全军猛攻,两军于江面浩荡相搏,固军以徐晟实行破阵之策。只见今日固军竟有一艘从未曾上阵之船,高阔狰狞,调转灵活,正是定波军所藏尖锋。

    徐晟以尖锋依策而行,果然将代八门封金之阵打乱,趁机猛攻东侧,将八门封金破去,固军趁势掩杀,代军竟有溃败之势。

    于此关键之时,乐秋接过令旗,接连发令,公山浩接令阻敌之追击。

    固国定波军由徐晟所掌尖锋冲杀在前,公山浩怡然不惧,命令所掌战船直冲尖锋,随后便领代军精锐登船阻敌。

    代军虽可登尖锋,然尖锋乃定波军所造杀阵战船,自有防敌登船之备,代军登上战船,却被箭阵射杀,公山浩挥舞银枪,直杀尖锋指挥之处。

    眼见公山浩即将杀至指挥船楼,徐晟手提双斧跃下,拦于公山浩之前。

    二将一乃代国猛将,数战博得赫赫威名,一乃双斧黑枭,二人接战数十合,未分胜负,然指挥之所犹在,尖锋仍居前冲锋,公山浩不再恋战,以搏命枪式迫开徐晟,直奔指挥之所。

    徐晟自然不能让公山浩如愿,一面领兵追杀,一面传令尖锋防备小室乱箭射之。

    于凶险之中,公山浩不再护身,强攻尖锋指挥所,跃至令台,将鼓手尽杀,将传令之鼓尽数毁去,又一枪破开指挥所之门,杀入其间,杀尽号手,挑落烛台,尖锋指挥所顿时化为火海。

    如尖锋这般江面战船,若无鼓号,顿时便无法传令,只得横于江上,固军追击受挫而缓。

    见得尖锋已停,公山浩提枪杀出火海,方才为破尖锋指挥之处,此时其已身中数箭,背负数创,方杀出火海,徐晟又杀至身前,公山浩提气与战,却因伤不敌,为徐晟双斧连伤,逼退至船舷处。

    因尖锋指挥不能,陈于江面,反而阻挠固军,未能大败代军,徐晟怒极,便要活捉公山浩,公山浩大笑道:“本将岂能为尔等所擒?”说罢便跃入江中。

    谷河水势汹涌,公山浩身受重伤,跃江与寻死无异,徐晟见其宁死不愿被俘,低声道:“果然猛将也”,便不再理会,至船头处,以甲板为鼓面,双斧击之传令,尖锋方才勉强得令撤至一侧。

    然而经此耽搁,代军虽损失惨重,却仍有大半战船撤退入水营之中。其军未溃,固军亦不敢贸然攻营,暂且罢兵回营。

    幸而公山浩亲卫中有一人名熊驹,乃公山浩同乡,其名虽刚猛,实则身手于公山浩亲卫中实在偏弱,因此常为其余亲卫嘲弄,然公山浩却从未因此讥讽,反而教其文字,常于无人处言其:“汝虽不能胜营中之人,武艺却非弱辈,多习文字兵法,总有伸展之时”,遂熊驹感恩于心。

    熊驹因武艺不能胜,公山浩常将其留于后方,以做监军。其精于水性,于公山浩所掌战船见得公山浩跃江,当即奋不顾身,跃江而救之,虽受两处流矢之创,总算凭水性将公山浩生生救回。

    后代军紧闭营门,众将见公山浩身受大小二十余创,不禁叹道:“公山将军铁骨银枪,真代之脊梁也。”

    公山浩虽未丧命,毕竟已受重伤,只好退下前线。

    水战新败,乐秋与军师公冶淳相商,公冶淳献计,可趁固军得胜之时,引敌来袭,诈败退走,再焚水营以破之。乐秋不敢定计曰:“雅淯水营近十年之功而成今日气象,若焚之不胜,代将数年无力伐固”,公冶淳遂言,若不能败固水师,即便雅淯水营尚在,亦无法北伐建功,不若以其为计,若胜,何愁无定波军般水上强军?乐秋遂从之。

    代军从公冶淳之计,命水营士卒作哀兵之状,又接连撤走大舟,作将撤兵之状,固军果然袭营,代军再败,固军挥师攻水营,代军作不敌之状,固军攻破营门,杀入雅淯水营,代军将水营战船及水营各水寨皆尽点燃,大军于水营侧面山上以箭阵疾射,固军大败。

    经此,代军以经年所建水营尽焚为代价,大胜定波军,固国大军已败,更无力阻挡强代,终于恕十九年秋末降国于代,固王室被迁入济阳城中。

    至此,五原十六国,只余六国尚霸宇内。

    却说济阳城中,代王千乘相里之随侍高立正捧捷报入后殿,见千乘相里不在殿中,便欲将捷报置于案上。近前却见案上有帛展开,上有大字批注“杀”,高立以为奇,遂将捷报置于案上,又做研磨状而偷视。

    只见帛上所书乃,宣武将军计修为先锋,以“八门封金”之阵应敌,先取小胜,然决战之时,敌却有破敌之法,致我军损失惨重,不得已焚雅淯而胜敌。经查,计修之父计昂曾为先仲前将军,或因仲固曾为锁江盟,故固有破阵之法。然固军新败不过一夜,便能大破此阵,宣武将军计修或有通敌之嫌。

    而帛后批注“杀”字,自然便是意指诛杀计修。

    计修自然未曾通敌,乃其曾教石皎之故。计修乃鲍让之弟,鲍让于高立兄弟有救命大恩。因此,看过帛书,高立当即便称事出宫,欲告以鲍让,又恐惹火烧身而招祸害弟高合,遂先寻昔年照拂之人鱼贩陈参,书信藏于鱼腹,请其密送鲍让。

    当日近晚,陈参以送鱼为由,入鲍让府,又称鲍让曾亲自订鱼,欲面见鲍让。鲍让得家老所报,知乃陈参,遂将其请入后堂密见,陈参便将藏信鱼鲜予鲍让,予后即离。

    待其离去,鲍让立马打开鱼腹,取出密信,当即便着衣出府。

    代国一战灭固,与仪南北称霸,各文武聚于济阳,以候开朝论功,计修自然亦在济阳城中。鲍让与其乃是兄弟之情,遂飧时拜访不过寻常耳,无人猜疑。

    及入宣武将军府,鲍让示意计修屏退左右,然及二人独堂中,鲍让却又无言,只定定视计修,计修轻笑欲语,鲍让抬手止其言,自坐上首,计修默认坐入下首,未有异色。

    二人入座,鲍让抬首叹气曰:“定武,为兄一生,只有一事欺瞒于汝。”

    计修笑道:“兄长所言,可是昔日卢相当前,冒领兵策之事?”

    鲍让疑道:“定武早知?”

    修曰:“当年于卢领兵便有间者欲以此事离间。”

    让曰:“定武不怪?”

    修曰:“兄长若有用,献上何妨?”

    让曰:“今兄将此事告知,定武可信为兄?”

    修曰:“自然。”

    鲍让遂贴耳道:“定武之阵为固旦夕而破,代王欲以此罪之,定武速离代保命。”

    计修大惊,蹙眉问道:“若果如此,修若离代,代王如何肯放过兄长?”

    鲍让笑曰:“代王岂知乃吾相告?即便知晓,为兄自有计脱身。”

    见计修并未尽信,鲍让大笑道:“定武不信为兄乎?”

    计修疑心未消,鲍让几度劝说未果,佯怒道:“定武疑为兄之能乎?”

    计修这才相信,当夜便收拾行李出城。

    其夜,代王宫中,千乘相里密见一人,问其曰:“伯信可曾见桌案帛上所书?”

    密见之人肯定高立必然看过,言其将殿中之人尽数支开,高立见殿中无人,借研墨尽观帛书,唯其一人藏于殿内得见。

    代王遂再次问及可有旁人见高立览帛书,密见之人极其肯定,必无旁人,又以言语暗示,高立竟为他人违背千乘相里,不尽忠心。

    岂不料千乘相里冷笑一声,密见之人不知何意,正疑惑间,代王拔其佩剑便将其杀于当场,将剑弃于地冷哼一声:“蠢货。”

    数日后,计修几经兜转,将其逃亡之路反复伪装,方才混入商船自谷河往东海郡逃去。然而商船之上,计修听闻隔仓之人谈及近日大事,代典北令鲍让借职务之便,隐瞒军情,以致战犯逃境,为代王拘押,拷问战犯下落无果,死于狱中,其父鲍礼亦因此事被代王罚俸停职。

    计修得闻,犹如晴天霹雳,往隔仓询问此事真假,乃告代廷巨变已为代人津津乐道,计修心中悲恸不已,犹如行尸回往仓中。

    代国东海郡临近海岸,沙滩之上乃是渔民猎鲸之所。

    秋,海岸有一老者携侍从及此,观海叹曰:“代之海岸果然与启不同,非奇石耸立,无狂涛卷岸之雄奇,却不失其壮阔”,身侧侍从皆顺其言。

    行间,忽见有一小童如扎马步立于沙滩之上,双臂下垂,手如捞月,随浪波波涌上时没时现。

    老者以为奇,遂上前问曰:“小童,汝似在捞海中之物,可是有贵重品遗失?”

    小童摇头不答,目视前方,老者遂问:“既无物遗失,汝所捞何物?”

    小童答曰:“泡沫。”

    老者奇道:“泡沫逐水而行,焉能捞起?”

    小童答:“捞泡沫,又非捞起泡沫。”

    老者问:“既不能捞起,何故捞之?”

    小童答:“捞之,小子之乐也,捞之不起,泡沫之性也。小子既得其乐,如何肯欲改其性?”

    老者大以为奇,告小童其名许孤,问其姓名,小童乃告其名齐良字培常。老者奇问,观其不过六七之岁,如何有字?小童答,自小便有,并无何故。

    后老者以无处落脚为由,往小童家中借宿。

    王相除佞决死战,谷河破阵犹亡国。旧恩败露祸兄命,启旧王臣再得遇。东原九国余两霸,不知天下大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