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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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卫异成力说三老 庄云梦邀寻雪貂

    上回说到般慈推鹦拒荐,项宠告以卫纮,卫纮却自大笑,项宠遂问其何故拒荐反笑,卫纮曰:“常言道,医者不自治,乃私己也,小病却忧重疾,重疾却愿信乃小病。自古良药苦口,今恕有疾,吾有良药相治,王上不信者,不愿信之故也。此更显吾一展才学,乃扶危之举也。毅赴狂澜,焉有不留青史之理?此吾畅笑之由也。”

    见其风发意气,项宠不疑有他,遂问曰:“即便先生有扶危之才,然王不纳谏,如之奈何?”

    纮曰:“王不纳谏者,不信也,不信者,因疾缓也。吾自可从容相治。”

    宠曰:“王上不纳先生,先生何以展才?”

    纮曰:“此吾所以言,吾之志与项老同之故也,王上不信恕疾,吾助项老得宗部之称,借此为事,王上自然可得见隐疾。”

    宠笑曰:“先生有如此自信,可助上项部得宗部之荣?”

    纮曰:“此便看项老有几分胆气,又有几分力气。”

    项宠目视片刻,大笑起身,将其佩剑取下,递予卫纮曰:“老夫尚未见如先生这般自信之人,索性便尽信何妨?”

    至此卫纮方展颜大笑曰:“项老之自信,何曾输于人?项老且放心,此剑必领上项稳固南疆名望。”

    今日已晚,项宠并未多问,只请卫纮休息,辞门而去,翌日请卫纮于北门之外走马赏雪,只将随行之人留于官道,二人自往山上走。

    南疆之冬,茫茫无色,叶却未尽落,林中若雪盖覆顶,自得宁静。

    项宠身形挺立,并不惧寒,卫纮倒手捧暖炉,却仍左手按剑,以示尊敬。

    二人直至一处林伞相护崖边,抬眼相看,佑都笼于碎玉横飞之中,四下无人可闻声,项宠方问卫纮欲如何助上项部取宗部之荣。

    卫纮告曰:“国卿所献三策,确引入敬佩,然言如此便能尽行公正,也不尽然。不过尚需另外两部协力,方可达此,未知项老欲与哪两部同行?”

    项宠曰:“先生欲考老夫之见乎?那老夫且试言一二。上元部乃宗部,公离部乃玉部,公史部乃司部,此三部明年便要换届,自然非同行之部。上方部与我部相交甚厚,可为其一,公尹部向来最贫弱,想必愿与上项同行。先生以为老夫所选两部如何?”

    卫纮曰:“项老所选,确是合适,却非上上之选。”

    宠曰:“何以见得?”

    纮曰:“南疆划分四方,上方部与上项部皆居其北,唯公尹部居南,若如此为事,则乃南北与东西之争,实不妥,当寻三方为事,则成众,此其一也。项老,凡有庙堂之处,必定分派,即便南疆面上并无党同伐异,然亲疏之别,于诸公心底眼中,却犹在,只是未显而已。定南将军韩亘与其余三方定将不同,其与国卿及纳古琪乃生死之交,同入南疆,而纳古琪乃宗室之人,遂此派乃王上亲近无芥者,项老不见王上外出皆韩亘随于其侧乎?居南之部不可轻引,以致与王廷为敌,遂公尹部亦非上选,此其二也。”

    宠曰:“听先生一席话,老夫方觉蔽塞尽除,得见天日。依先生之见,当与何部同行为宜?”

    纮曰:“居东四部随周修锐重夺祖地,外扩国土,战功赫赫,公离部一心求变革,且名望不坠上项,不可同行,上元乃当廷宗部,而公余部与公门部,则以公门部为佳。四部战功,公离部得名望,公余部上元部复祖地,唯公门部实则赏不配功,明年换届,王上或以宗司玉三部之荣冠之。”

    项宠大笑曰:“先生见识,果非寻常,先生一番话,真可谓非公门部不可。西面又当寻何部?”

    纮曰:“西面三部,上云部与公墨部曾生嫌隙,以致功绩稍低,二者间又以上云部尤甚,正合项老所言弱极求强,然上云部部将云盛却乃虎将,他日姑曲水军必掌其手,乃奇货,可居也。”

    项宠闻言,欣然从之,遂于恕国年关之际,广邀十三部部首相聚,因其名望,诸老齐至。

    后年中之时,项宠每日独邀各部之族老,聚于府中,或谈南疆名声初显,或论南疆日渐强盛。

    至正月初七,项宠邀公门部族老门松过府一叙。

    二人对坐堂中,卫纮侍立于项宠之后。暖炉茶点,一应俱全,二老似乎颇为亲近,闲话至红霞告晚,玉毯莹绯,门松见卫纮独立于后,久无一语,方才问及其人。

    项宠以卫纮往事具告门松,松奇,问曰:“先生大才,何不同席。”

    纮曰:“此项老门老终乐之宴,纮不便搅扰。”

    待其话毕,门松不急不怒,反又添茶问曰:“先生何意?直言无妨。”

    纮曰:“南疆诸事,门老不欲同决乎?”

    松曰:“南疆分部而治,何谈不欲同决?”

    纮曰:“诸部之事,各部自决,恕国之事,门老便无意乎?”

    此言罢,项宠门松又过三盏之茶,门松方低首相问曰:“恕国自有三略三策,何故需再多为事?”

    纮曰:“恕分十三部,以功相评,互助为事,则功多也,今我若不为,则他人先也。况定东四部,数战大功,理应话恕国之事也。”

    门松思之良久,应下项宠之约而去。

    后依卫纮之计,约上云部族老云仪相会。上云部曾因族中云据与公墨部械斗之事,上届功绩颇差,后云盛使固,习固水师之法,后于姑曲练军,颇有功绩,卫纮言云仪曰:“世人皆趋强避弱,贵部云据与公墨部女子受其部所挠者,盖贵部非强也。俗话云,狮骢云戟之强者,因冰铁之强也。先己部强,再因于势,方为人敬。”

    言中之事本乃上云部以为耻之事,云仪闻卫纮所言,为其所动,应约而去。

    恕十三年正月十六,年关方过,卫纮将上项部、公门部、上云部三部相合之时,承枢宫传出喜讯,恕王于年后一日喜得公子,恕王愿其子能得恣意,取名纳古恣,因生于年关后第一日,恕王赐字年下。

    至二月十五,恕王为其夫人入南疆四载,又逢其子将满月,广宴宾客。

    后二月十六,乾师夫人李烟李书灵、奉常夫人韩怡韩寄真、公史部史云之妹史杳史念云及史青之妻苏筠苏听秋、崇南学宫祭酒之女庄虚庄云梦、项和之女项沛项涵泠同探玉慈夫人启珩。

    恕国虽不富裕,国母一应所需尚不致缺,待众巾帼至时,启珩屋内虽暖炉未熄,却已可披裘起身。

    至屋内团坐,烹茶奉点,七人相谈甚欢。

    来人中,除却史杳史念云及项沛项涵泠稍小,其余诸人年岁颇近,又皆乃南疆先启之人,甚为亲密。

    言语之中,李烟颇有几分羡慕道:“妹妹如今也算为启延续了血脉。”

    启珩答其曰:“姐姐也早日携世侄祭拜李世伯方好。”

    烟曰:“虽无襁褓之赤子天伦,倒尚有将冠之少俊佐伴,只是难免几分羡慕。”

    庄虚笑曰:“两位姐姐论及天伦,倒教小妹不禁羡慕。”

    韩怡曰:“云梦妹妹何不请祭酒大人为妹妹寻一好郎君?想必以祭酒身份,此事不难才是。”

    庄虚摇头叹曰:“且不言吾之相貌不同于世所以美,便是寻了,恐多慕家父之能。便是家父所识之人,多好文治学之辈,非吾所喜也。”

    珩曰:“妹妹何以言此?世上并非皆以貌取人之辈。”

    虚曰:“姐姐不必宽慰,小妹自非因容而卑,只是料世人因势而全也。”

    珩曰:“云梦不信姐姐之言?那云梦以为我恕国国卿如何?”

    国卿吴芒不足七尺之身,容貌粗犷而居高位,自然因其才能,众人却见庄虚闻此问竟面颇红而耳赤,李烟不禁掩面而笑,庄虚问曰:“书灵姐姐何故发笑?”

    烟凑近其曰:“云梦可是心慕吴无庸久矣?”

    虽是耳边言语,却并未轻声,众女闻之,皆是大笑,庄虚更是面色若桃,却并未羞怯,谓众女曰:“无庸以其才能,为世人称六尺相,吾初及佑都,便见无庸紧迫之中,调有琳寄真,成全佳话,遂自其时起,确有几分相慕。”

    烟曰:“云梦妹妹敢言所慕,令人生敬,何不言与吴国卿?反置于一旁,岂非蹉跎?”

    虚曰:“其若无意,强求何用?”

    众人闻之,皆不以为然,李烟献言,其子赵民将行冠礼,国卿吴芒自当往贺,可以此为事。

    此聚一罢,李烟回往乾师府,翌日赵民请安之时,李烟问其可喜何物,赵民告李烟,南疆有一灵物,乃雪貂,甚为喜人,却难寻其迹。

    此物倒非虚言,南疆多传此灵物雪白,少于人见,李烟以为奇,问其曰:“君子不恋于物,不玩于人,民儿果真要雪貂乎?”

    赵民曰:“民确喜此物。”

    烟曰:“既然民儿喜欢,冠礼之时,吾自让民儿如意。”

    赵民诧道:“不可,此物难寻,若母亲因寻此物有恙,民如何向父亲交代?”

    见其眼中赤诚急色,李烟不禁感动,柔声道:“民儿想哪里去了,不过寻雪貂,焉需吾亲自去?吾自有人支使。”

    得闻并非亲往,赵民方才放心,拜而欲退,李烟却忽道:“民儿放心,此事吾自不告建章知晓。”

    赵民闻此,面红再拜道:“母亲目明心亮,儿在此谢过。”

    二人散去,翌日李烟便将赵民欲寻雪貂之事,托人巧告于吴芒,吴芒以为一趣,并未着意。

    当日,庄虚携拜贴访国卿府,言其与李烟交好,现赵民将行冠礼,欲寻雪貂相贺,然冬山多险,恐庄府之人不足为事,欲邀吴芒共寻雪貂,吴芒从之。

    南疆二月,正值隆冬,吴芒庄虚各领十数家仆,北出佑都,往崇霄余脉寻雪貂。

    风雪不急,山道易开,一行苦寻数日,仍未见雪貂踪迹,只得往更深处去。

    一日清晨,庄虚自雪帐行出,见云轻雪厚,清辉耀林,不禁诗道:“风过雪岗阳乌现,乱玉斜飏续为帘。清绫戏林人不见,流云相缠何似眠。”

    诗罢,唤来家仆,摆案于琼原,取雪以研墨,挥毫而泼墨,浸于此间。吴芒于帐中闻诗,起帘而出,见庄虚正自挥毫,便站于身后,待其画毕,不禁赞曰:“诗好画好,云梦真奇人也。”

    虚笑曰:“以墨绘山川,乃虚之小技,不值一哂。”

    芒曰:“若果寻不得雪貂,云梦便以此画为贺,想必世侄知你我之意。”

    后众人又往山深处寻,然雪貂踪迹果然难觅,一行便以两人成组,稍作广布。

    一日天明空朗,雪原耀目,无风少云,吴芒庄虚正一同探一处山谷之地。

    探谷近半,未见雪貂之踪,正欲折返之时,吴芒却一把抓住庄虚之手,庄虚大为惊诧,吴芒却低声道:“嘘!云梦莫要喧哗,亦勿回首!你我来时之处,有数雪狼尾随而来,若那畜生察觉有异,必定来袭你我,则势危矣。”

    庄虚遂由得吴芒拉其手,问其曰:“既如此,何不发信号唤诸人聚此?”

    芒曰:“人未至,雪狼必及也。”

    虚曰:“如之奈何?”

    芒曰:“畜生欲待你我力疲,只要若寻常一般行走,暂时无虞,云梦且看前方,有一处山洞,届时借山洞相守,再发讯号求援。”

    急中无乱,庄虚自然全从吴芒之言,若无其事,往山洞处缓缓而去,数匹雪狼果然只是随于二人身后,并未急于上前。

    在此一前一后,将至山洞时,庄虚忽一脚未能踩平,身形一晃,便摔于雪地,吴芒大呼一声不好,少顷,雪狼见庄虚摔倒,为首一只长啸一声,数狼齐扑而来,吴芒将庄虚扶起,叫其速入山洞,自拔佩剑迎立雪中。

    情势危急,庄虚自知在此无用,速往洞口处去,又从随行小包掏出烟筒,放出浓烟。

    此处已入山深,雪狼凶悍,吴芒虽有剑道之术傍身,却实难招架,且战且退,及近洞头,不过伤及两狼,佩剑却为一狼扑掉。

    顾不得佩剑,吴芒转身快步奔向洞口,庄虚见此,自腰间拔出一剑,此剑剑形寻常,剑身亮白,剑格似玉,剑镡为倒鼎之形,剑柄纹路古意盎然,吴芒见之,似随身礼剑,却也顾不得许多,取剑相迎,岂料此剑竟锋利非常,吴芒只两剑,便将扑来两狼砍倒,速入洞穴之中。

    常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吴芒庄虚这对寻貂人便正应了此话。

    眼见可如吴芒预想,借洞口将雪狼尽斩,然狼啸人吼,却是引雪自山而崩,雪狼自是奔逃,一对寻貂人却亦埋于山洞之中。

    卫纮意气说三老,南疆风云难知晓。启珩麟儿聚巾帼,巧因邀芒寻雪貂。未知二人家仆可能见烟寻来,二人可能脱困,雪貂之事可还能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