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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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仪王矍铄伐哀启 离理毅然辞夏忙

    上回说到计修辞军,邹密死间戕谋圣,至此,浩荡代固之战帷幕已落。

    此战牵动五原,谋圣连环,四川口鬼首沉沙一战,声名远扬。

    天下尚在纷传此以少胜多经典之战,突又有传言,谋圣为代死间所害,已赴仙矣。

    真可谓两方国力军力与谋略轮番登台,戏终唱罢。

    此战虽止,历史车轮却未止,谋圣赴仙之事传至仪国,其大将喻归大笑曰:“敌之危大,只需就势取利,以刚决柔,大事可定!真天赐良机也!”遂亲往国都温城而去。

    及其至温城,战报早已飞传,喻归入城之日,夜中有一人往丞相府而去,此人便是仪国御史大夫,姓王名白字公卓,现仪国丞相名庞舒字文达,二人皆出自启学宫,遂王白一见喻归还都,便急于来见。

    及至相府,门侍将王白引入府中,下人上茶升香,随后尽出。

    王白曰:“文达可知喻归还都之事?”

    庞舒曰:“已得下人来报,代固之战方止,谋圣又为代国设计戕害,此时喻归还都,所求不问已知,公卓如何看?”

    王白曰:“吾至此间,自然不愿见启国生灵涂炭,丞相何必见疑?”

    庞舒曰:“此事重大,不容舒大意,公卓切莫动气,如此,公卓欲如何说王上?”

    王白曰:“白亦尚未想明,便说仪国北有索氏,南有仲敌,不宜贸然出兵?”

    庞舒曰:“公卓之理稍显牵强,此事不可贸然上疏,当先问梁太傅之意。”

    言中所提梁太傅,名梁宜字伯礼,当朝太子子仲褚之师。

    现仪国廷上,辩圣王良不涉内政,只是从王命出使一二,而亚上王太叔苏虽无争权之意,却门生遍布,又深受仪王子仲苏信重,遂丞相庞舒与御史大夫王白方投太子太傅梁宜。

    此事涉及国策,王白亦以为当询梁宜之意,然喻归已返,明日必于廷上上疏进兵之事,二人相议,又深夜往太子太傅府中去。

    二人赶至之时,梁宜尚未歇下,便将二人请入书房,请座上茶。

    待茶过三盏,二人将来意尽说与梁宜,梁宜曰:“汝二人身出启学宫,现居仪国高位,于此事本便敏感,若以先前说辞相告,有轻主国而重母国之意,王上焉能从汝等之言?他日百官如何再服汝等?”

    听得此言,二人仔细思来,不禁冷汗直下,若非来见,险有断送前程之危,遂问梁宜可有他法。

    梁宜曰:“此时确乃攻启最佳时机,此事凡仪臣子,皆不应妄言不以为然之意,汝等需知。不过此事老夫之意亦是不应贸然出兵,明日喻归提起出兵事宜,廷上自然有人上疏此战并非必胜,汝等当出言帮喻归,将汝等所知启国国情尽告王上,可得王上及喻归善意,随后告王上,启国启学宫于天下文坛乃是圣地,望王上三思,王上不敢冒惹怒天下文坛之险,此事方成。”

    二人大赞梁宜思虑周全而退。

    翌日廷上,喻归披甲入廷,果然第一个上疏道,此时正是攻启良机。

    随后一如梁宜所料,果有人出列分析当下局势,表明出兵需谨慎。

    未待喻归与众臣分说,御史大夫王白依昨夜之计,出列上疏,且完全不如众人所料,并未言及保启之语,反告诸公,启国援固,精锐尽出,虽仗谋圣得胜,亦是惨胜,启韵卫经纳迟之战,又经代固之战,元气大伤,若仪国全力攻取,胜算大有。

    喻归亦笑示意,子仲苏曰:“如此,此战,可为?”

    丞相庞舒曰:“王大夫之言,甚是有理,然王上亦需知一事,启学宫数百载来,所出之人遍及天下,正如老臣及王大夫,各原各国,身居高位,若是攻启,这许多学子,恐不如老臣,为主国思虑,反会鼓动诸国,则势危矣。”

    廷上诸公以此各执所论,廷上言论纷纷,仪王不胜其烦,抚额退下殿去。

    仪王判不明是否当兵发启境,便往寻太叔苏,太叔苏曰:“代国以攻固国而弱启,天下文坛遂不攻讦,现老夫有两条路,不知王上如何选?”

    子仲苏忙道:“亚父快快讲来!”

    太叔苏曰:“王上可记往昔猫虎论?或受环伺虎胁,或斩荆化龙,无他路矣。”

    子仲苏深知其意,眉深皱目沉潭,久久未语,过得一辰之久,身侧随侍心忧不已,已有下人掌灯,子仲苏方直身道:“天下,仪,岂有相让之理?还请亚父将斩棘之道说与寡人。”

    太叔苏曰:“去礼学,转霸道,建霸上学宫,收王霸学子,此后仪国只以剑示天下,或尽斩荆棘,或折剑沉沙。”

    子仲苏尽从之,老而奋志,矍铄而告天下曰:“天下纷乱,百姓苦久!启广宣仁义,却涉他原之政,启之主张数百载,未予天下太平,却只予其进兵之名,此可谓安世之法乎?今寡人欲取他路,于温城之西北,另开附城,建霸上学宫,天下王霸学子,皆可来与寡人同辟此道,留大功于后世!”

    仪国富而广,赵英虽曾言其重商,不足为天下之率,却也确因重商而丰其库府,又邻北原,飞云马有数万之数,东原骑兵,莫能胜于仪,而仪国之军与仲累战,亦是百战之师。

    今因太叔苏之语,一朝转霸道一途,天下莫敢轻易犯其威,仪王遂命喻归领大军二十万,东进启山,破启方止。

    且说代固四川口一战后,代军大败,只得班师回朝,千乘都得报,亲迎众谋臣大将入宫,百官感佩,乐秋跪地请罪,千乘都扶起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耳,将军只需好生征兵练阵,再战北境”,乐秋感怀而泣。

    此战虽败,千乘都亦差人备以酒宴,乐秋曰:“此番战败而归,王上且将好酒封存,待得他日得胜归来,再饮不迟!”

    遂又撤下酒坛,众人唏嘘,又叹左庶将司徒阳及胡昂殉国,众人心中沉痛,无欢而散。

    翌日,代国太子千乘相里进表,为公山浩请功。

    太子私下结交大将,有僭越之嫌,千乘都便问相里何因,千乘相里曰:“举国谋臣武将,与儿臣同演一出戏,方能行苦肉计并李代桃僵,得以釜底抽薪,请谋圣仙游。然文武今日可先行沟通而瞒谋圣,焉知他日不能如此欺父王耶?公山浩忠直,当分以兵权,以保不失。”

    闻得太子之语,千乘都虎踞王位,隙目注视良久,千乘相里只垂睑而立,过许多时,方闻千乘都猛地咳嗽,而后长叹一声道:“代历九世,秉以仁治人,以法治法,君臣信任无疑,方有今日。相里,自汝任事以来,寡人无不支持,此事寡人亦允。然为王者,不可令冷血入臣子热心,此间分寸,相里汝好自斟酌。”

    相里拜称受教而退,数日后,代王诏令,由公山浩继左庶将之位。

    却说赵英与李烟被谋圣半推之下,结军前奇姻,过两日,谋圣便催促二人回转恕国,赵英知谋圣乃忧二人安危,遂领李烟往恕国而去。

    行至仲国一城,于城中暂歇之时,听得有人说及谋圣离尘赴仙,李烟大惊,兀自不信,那人却言,其亲属方连夜自汨阳来投奔,便是谋圣遭害,人心惶惶之故。

    闻此噩耗,李烟悲恸不已,二人复又转道往司启城,为谋圣吊孝守灵,命云盛先回以报。

    六月未尽,年只及半,卢王献国,熊背四盟,四川口大战,仪王举霸旗,天下狂澜迭起。

    而在此风卷浪起时,恕国境内倒是安宁,春种夏忙,安居乐业。

    恕国东北,元南北方,乃项离分氏后,离氏聚居之地,此处近崇霄余脉,山多而高,梯田四布。

    在群山间,有一处四处高山,中夹谷地之处,此处有一村落名大围村,村中青年已三代游走,虽开化时日尚短,游走青年多是终返乡来,见识却也有些。

    因由此,大围村风气极佳,少有悍民为小事争论,互让一二,便了结矛盾。

    大围村东面有一户,户主名离淮,乃第二代出村之人,最远曾至仲国,后得家中书信,妻子已有六月身孕,便作罢还乡。

    那离淮一路耽搁,归家后又待一月,诞下一子,取名离理,寄望承先祖之愿,寻得变革之法,理清南疆。

    现距离理诞下,已过十三载,春绿秋黄,夏鹭冬鹊,离理长于农户,人亦早熟,现已长开生力,去岁始,便随父下地。

    其父一边教其习字,虽不能教全,却好歹并非目不识丁,一边谈论他原趣事,一边事农务,家姊又寻得好人家,女婿家虽非大富,却皆和善之人,遂一家人倒是过得温馨。

    可惜小家难承小难,离理之母突患风寒,离理及其父寻郎中开了药,却未见好转,离淮只得四处筹钱,欲寻医馆救治其妻。

    时近夏忙,离淮一面四处借钱,一面又不能放下农事不管,每日起早贪黑,生活重担已将这位昔年意气风发之少年,磨砺为一家之支柱。

    生活烦心,劳累困身,离淮每日沾床便倒,至晨方醒。

    一日,离淮或因重压之故,为噩梦惊醒,离淮起身摆头,便欲往院中分辨时辰。

    今夜月明星稀,山静谷谧,离淮轻开房门而出,却见离理独坐于院中,手中一根木枝,于月夜拨尘。

    离淮见其子忧愁甚重,便坐于身侧,问其缘由,离理只垂头闷声不答,离淮只得陪同,又说及些当年所闻趣事。

    以往离理对他原之事最为喜爱,每每听罢快意恣语,今日讲来,其手中挥枝却愈疾,想来所烦更甚,离淮大惑不解,循循究其缘由。

    原来离理心藏一事,需往佑都,此事本便不易,现家母卧病,夏忙在即,如何能走?此事于离理而言又颇在意,遂每日郁郁难眠。

    得知其子心事,离淮心中巨石又重几分,却仍好生问离理,欲往佑都何事,可能推后,待其母好转,再去可行?

    离理曰:“事若不成,便无意义,何必还说?此事甚急,孩儿方如此忧虑。”

    离淮又问:“何等事竟如此要紧?”

    离理曰:“国之大事,遂才紧要。”

    闻言离淮先是大惊,随后小声大笑曰:“好!我儿有如此志向,为父母者,如何能不助反阻?汝且去便是,家中自有为父料理。”

    离理曰:“孩儿虽有家国大事欲往佑都,然一无钱财,二无护卫,如何成行?况乎母亲病重,夏忙将至,如何能走?”

    离淮怒道:“若连至佑都汝亦不能为,安敢妄言家国之事?不过笑谈之语!家中夏忙,自有族人帮扶,又怎独缺于汝?汝母亲卧病,为父明日可召汝姊相帮,若汝母知汝为家国大事奔走,其心必慰,若知因其废事,反自责也,岂非害汝母乎?”

    言辞凶厉,离理被其父说住,懵然无言,二人对月静坐良久,方陆续回屋。

    第二日,离淮于村中四处走访,村中果然多来相助,每日皆有一两村中之人来,如此家中农事确非独缺离理。

    又过两日,离理家姊从邻村赶来,怀中抱其幼子曰:“母亲卧病,姐姐育子在家亦是闲着,不若与母亲作伴,解些乏闷。”

    虽托词来此与母作伴,却每日洗衣烧饭,照料起居,离母元氏察觉有异,便问女儿道:“汝嫁做人妇,又方生产,不在家中调养,远来娘家,恐人嘴碎,汝弟在家,还能照顾得来,汝且回吧。”

    其女曰:“娘且不知,此番乃父亲唤我,弟心有一事,欲往佑都,又放不下家中,遂郁郁盘桓。”

    元氏闻言大为惊诧,急血上心,猛地咳起来,其女忙为元氏抚背顺气,待顺过气来,元氏便着其女将离理唤入屋内。

    离理依命入屋,尚未开言,便听得其母虚弱却不失威严道:“跪下!”

    母上有命,离理不加思索便跪,元氏又道:“是谁敢教汝妄废大事?”

    离理大惊,不知母亲何意,正欲起身相问,其母又道:“若汝觉有事已涉及国本,即刻便去收拾行李,不论用何等办法,定要传到管事之人耳中,再敢有耽,这家汝就不必回了!”

    离理才知母亲所为何事,不再起身跪地道:“家中农忙,母亲病重,儿若不顾而去,岂非大不孝乎?”

    说罢满眼湿润,元氏曰:“知国事急而不理,是为大不忠!家中之事,留下不过是尽心意,于家中又有何大助益?是为小不孝,汝岂可为小孝而取大不忠耶?汝要娘做我南疆罪人乎?如此,娘不如就此弃世,免得来日见了离氏先祖,不知如何面对!”

    说罢便要起身,离理跪地上前道:“儿子这便想法为事,母亲勿要如此!”

    随后离理收拾起行李,来与元氏辞别,元氏叮嘱,不论如何难行,总要尽心方可,离理曰:“母亲好生养病,儿子早日成事,再到榻前尽孝。”

    遂在此夏忙之际,离理辞家而去,心中却又犯愁,身无钱财,旁无同行,又要如何才能至佑都?

    谋圣赴仙传天下,仪宣王霸兴征伐。恕地安宁民乐居,元氏劝子于病榻。未知离理身缺钱财,又无人一道,该作何解以向佑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