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志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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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温城太叔苏猫虎论 上淮北宫吾九战说

    上回说到纳迟争端以熊背岛会盟而止,此盟远传诸原,尤其莫通百里平双勇败五将,声震五地。

    东原仪国,温城温阳宫,子仲苏于殿中踱步不停,然其年岁已近花甲,反因此一口气未顺,大咳起来。

    随侍忙端来津汤,子仲苏饮过,这才缓过劲来,随侍忙问:“王上这是为何?有何事急成这般?奴才愿为王上分忧!”

    子仲苏勉强起身道:“此事尔无法助寡人。”

    随侍曰:“奴才目短识浅,无法助王上也便罢了,我大仪人才济济,亦无人可助乎?”

    子仲苏曰:“寡人欲寻太叔先生,然先生已是耄耋之年,寡人不欲扰其清净。”

    随侍曰:“太子褚助王上掌朝多年,亦不能解忧乎?”

    子仲苏叹曰:“太子诸事皆好,只是这目光,总是不能及于天下,被近叶障目,哎,待太叔先生及寡人去了,不知何人能助太子?”

    随侍曰:“王上万岁,莫说这些,即便如此,那也不能王上一人在此闷着啊,太叔先生想必也能体谅王上。”

    子仲苏曰:“也罢,便再打扰太叔先生一番。”

    温阳宫东南方向,有一座小院,此院并不大,然其院墙之外却并无他宅,林深草润,引有一条溪流自南入林,绕林入宅。

    此宅乃子仲苏亲命人为太叔苏所造,为太叔苏取此闹市之静。

    春日午间,子仲苏领人穿过静林,命人留于门外,只领随侍入宅,并不命人去报。

    宅院不大,只有一进前庭,庭中引水为一小荷池,穿过前庭,便入一处宽庭,此庭便是太叔苏平日休闲之处,有一处荷池,一方小亭,取雅致精巧之境。

    尚未入庭,便闻得庭中传来玉水涤音剑起舞乐声,移步入院,却见太叔苏趟于一椅,正于庭中闭目沐浴春阳,而庭中舞剑者乃一青年之人,此青年身着白衣,玉冠璧颜,倒是有玉士之质。

    见此等闲洽,子仲苏不禁驻足,于荷池边静观青年舞剑,静听片刻,不自觉闭目赏音,春日正好,旭光漫洒,院外鸟鸣深深,院内锦鲤游水,伴以玉水涤音剑清脆乐声,两位曾缔造传奇老人披暖静听,如画一般。

    乐曲终有停,剑舞止时,太叔苏缓缓睁眼,方见子仲苏候于庭前,轻笑曰:“来啦?”

    一侧随侍扶子仲苏行入小院,方才舞剑青年行礼后自亭中取出一椅,子仲苏亦趟于一侧,两位老人舒适趟下,一时无言,静享春阳。

    过近两刻,子仲苏见方才青年一直候于身后,毫无异声扰二人,定力可见一般,便笑问太叔苏曰:“这位后生乃亚父家中晚辈乎?未来可期啊。”

    太叔苏闻言睁目道:“子书,还不见过王上?”

    那名青年恭敬执礼道:“晚生薛峻字子书,见过王上。”

    见子仲苏面带疑惑,太叔苏抚髯笑曰:“子书乃老夫关门弟子,倒非家族之人。”

    “哦?亚父何时收徒,寡人倒是第一次见。”

    太叔苏曰:“已入门庭七年有余,先前学未所成,老夫亦未以俗事扰子书,王上未曾见过亦乃常事耳。”

    此言便是指薛峻现已学有所成,子仲苏便道:“既然贤弟学有所成,亚父欲贤弟领何职?”

    这称呼虽以辈分计并无不妥,然二人年岁之别甚大,子仲苏又是仪国之王,薛峻忙道:“晚生不敢当王上如此称呼,唤晚生子书便好,晚生欲侍奉老师身前。”

    太叔苏笑曰:“王上唤其子书便好,再那般称呼,老夫这弟子恐夜难寐了。”

    说话间薛峻已烹好茶为二老请茶,话已打开,太叔苏便问道:“王上今日前来,可是为北原熊背岛盟约之事?”

    子仲苏曰:“索氏果如亚父所料,已有成猛虎之患,寡人忧其壮大,难再如先前一般,若只是欲增关税尚属小事,寡人就怕随其势大欲夺高牟原也。”

    太叔苏曰:“王上现下何意?”

    子仲苏曰:“寡人欲起兵挫其锋锐,不知可否妥当,遂来问亚父之见。”

    太叔苏曰:“老夫以为不妥。”

    “哦?何以见得?”

    太叔苏却未答其言,反笑问曰:“王上可愿听听子书之见?”

    子仲苏悦道:“自然,如此甚好,子书且言无妨。”

    说罢两位老人相视而笑,薛峻敬一礼道:“晚生以为,此事不妥有三。其一,索氏此时并无不利于我之举,我因其壮大而攻,有霸权之意,易遭他国警惕。其二,北原广袤,出兵所耗必巨,待兵至,其族游牧而走,难摧其主力,此乃事倍功半之举。其三,索氏方与三方共签熊背岛盟约,若与其开战,其无后顾之忧,全力应对,仗百里平此等霸将,兼其骑兵转战优势,我军并无必胜把握。此事无名无利可图,又无必胜把握,遂晚生以为不妥。”

    此言见地深远,考虑周全,目及天下,子仲苏闻言大笑道:“子书颇有几分亚父当年风范矣!”

    随即便又问若不出兵,又当如何,薛峻曰:“此时当增兵高牟原,以防其变。”

    这话便缺了几分灵韵,并不能使子仲苏满意,太叔苏见此,抚髯笑曰:“子书话有未尽,可是留与老夫?以后切不可如此,有策不尽献,乃是不忠之举。”

    薛峻受教而拜,子仲苏却频频点头,大为赞赏其通情之举,便请言太叔苏,太叔苏摆头而笑,坐直几分道:“罢了,老夫便为王上分此忧。”

    此时春日渐斜,二老自椅起身,步入小亭而坐,风携春荷暗香来,鱼逐微波荡清声。

    自有其下之人烹茶升香,上来点心,待茶沸,饮茶品点,太叔苏这才问曰:“王上可知,天下豪贵,多有以猫为宠之事?”

    二人相处甚久,子仲苏自然知此必非无的放矢之问,便答曰:“此事寡人也知道些,猫温顺乖巧,惹人喜爱亦是平常。”

    太叔苏曰:“猫惹人喜爱是实,温顺乖巧,却不见得。”

    子仲苏曰:“哈哈哈,确实如此,不过小口细爪,倒也无碍。”

    太叔苏曰:“猫小口细爪,咬上一口,挠上一爪,自是无妨,不过若是一朝猫成猛虎?”

    “那自然是一番以身饲虎之戏。”

    “正是此理,先前索氏灭族之危,我仪国出手相助,彼时索氏于我仪国兵危之下,便如我仪国收宠之猫。”

    “是此道理,现索氏已有成猛虎之势,如之奈何?”

    太叔苏抚髯而笑,道:“世人挑选宠物,皆知当选能制住,不至伤人之物,猫于人而言乃宠,虎于龙而言亦不过一宠而已,遂并非定要虎再化为猫,何不人化龙乎?”

    子仲苏恍然曰:“倒是寡人未能换路而思,与其花费兵力损索氏却不利己,不若将此兵力用于拓土开疆,不过,我仪国又要如何方能化龙?”

    太叔苏却缄口不言,只是添茶着饮,子仲苏知太叔苏心中已有方略,不过若无把握,太叔苏从不妄言。

    既已知太叔苏已有方略,子仲苏郁结尽去,重担放下,二老于亭中欢畅而谈,尽享慢光。

    与仪国不同,熊背岛盟约传入代国,代王千乘都翌日便召诸文武与殿共商此事。

    伏海山与代国南北之远,殿中众武将皆是静立一侧,并无进本之意。

    诸文臣倒是于殿中讨论热烈,又以左丞相金祎之论为主,以金祎之见,此盟成就莫通百里平世之虎将声名,亦为启国博取名声,遂代国不若亦会同迟仲固,来个破陵之约。

    殿中诸臣皆以为此策不错,除却一干武将,殿中便只有三人并未附和,此三人便是右丞相北宫吾、郎中令鲍礼及谒者鲍让。鲍氏父子颇善钻营,深知此策绝非代王心中所愿,不过二人显然并无他策可献于王前,遂才虽未附和,却亦无进本献策之意。

    果然,千乘都高坐王位,面上毫无表情,待其下再无人出列进本,千乘都问曰:“诸卿可还有进言?”说罢不自觉往北宫吾处看了一眼,只见北宫吾垂首深思模样,也就不再多言。

    正当代王欲转论他事之时,北宫吾突出列行礼,代王一见,也是稍愣,却也问道:“北宫先生可有何言?”

    北宫吾曰:“左相之策可谓妙策,依此策想必当传北盟南约之美谈。”

    在此话题将结之时,右丞相特意出言拍了左丞相一记马屁,殿中诸公皆因北宫吾此番做法懵住。

    过得片刻,左相金祎方回神,向北宫吾行一礼表谢意,北宫吾亦微笑回礼,千乘都方问:“寡人亦觉此策诸公可细思量,择日再细论,对熊背岛盟约诸公可还有何言?”

    正当众人皆以为将转论他事时,却见北宫吾并未回列,又开言道:“左相之策实属高明,然臣尚有另外看法。”

    此言一下倒引得代王侧目,提神问曰:“北宫先生有何看法?”

    北宫吾曰:“回王上,以臣之见,此时乃代出兵之时。”

    此言一出,殿上轰然沸腾,武将前后交耳,颇为热切,千乘都也是被勾起兴趣,微笑道:“诸公且先安静,北宫先生且道来,何以言此时乃代出兵之时?”

    王上开言,文武自然静将下来,北宫吾昂然曰:“臣有九条当战之由!”

    此言一出,可闻殿中倒吸之声,千乘都挺直身来,兴趣盎然道:“哦?北宫先生快快道来,是哪九条?”

    北宫吾曰:“其一,代国已数年未战,新军众多,久不经战,易致士卒断层,亦难以发现新将,王上以为然否?”

    殿中武将频频点头,都曰:“有理。”

    北宫吾又道:“其二,已有名声之将,若是新领代军,如西督尉苏寒、宣武将军计修者,急需以战熟阵,王上以为然否?”

    都曰:“有理,不过亦不能刻意因此为战。”

    北宫吾又道:“其三,现代国国库充盈,完全可支持一战,王上以为然否?”

    此时千乘都已是完全期待模样,闻言点头不已。

    北宫吾也不等代王说话,续言道:“其四,代国乃现东原霸主之国,数年未展兵锋,长此以往,他国必生妄念,王上以为然否?”

    千乘都冷哼一声道:“此言不虚,诸国皆是这般模样。”

    北宫吾又道:“其五,现下代国新收上川郡、永寿郡、谯郡,遂多有调动,恕臣直言,若此时有一战,有凝国力之效,王上以为然否?”

    千乘都笑曰:“无妨,不过还是寡人先前之言,不该刻意为战。”

    北宫吾随后正色道:“其六,代国未来必然还将壮大,欲壮大,必定北进,早晚一战,方可拓土,王上以为然否?”

    千乘都展袖豪言道:“不错,代国必定将向北一战!”

    北宫吾展袖又言:“其七,代国四面并无强敌环伺,即便一战不能得胜,他国亦不敢轻犯,如此,我代国更能游刃有余,王上以为然否?”

    千乘都大笑道:“此言不错!”

    言道此处,北宫吾已是昂然,回身望诸公,展袖豪言道:“其八,自崇霄湮逝,启国领天下风采至今,不论哪国,欲王于天下,必先败启!其九,启国方战北原,其国力必无法一时尽复,且启国精锐启韵卫于北原折损一万余,内无窘,外无困,敌有隙,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一番激昂之语毕,只闻得身后一声拍案之声,原是千乘都拍案而起,豪言道:“北宫先生之言甚得寡人之心,寡人之意已决,即刻备战,北出上淮,与固倾力一战!乐秋何在?”

    其下众武将早已摩拳擦掌,闻听王上之唤,乐秋出列举拳道:“臣在!”

    “寡人封汝征北大将军,全国之兵与将皆供汝调动,即刻备战!”

    “臣领诏!”言罢退回列中。

    “公冶淳何在?”

    公冶淳整衣出列答到:“臣在!”

    “命汝为军师,劳军师思虑破敌之策。”

    公冶淳又作礼道:“此乃臣本分”,随即入列。

    千乘都又望向金祎道:“出战协调及粮草调动,便仗左丞相了。”

    金祎出列接令,千乘都又命千乘相里为主帅,北宫吾为参军事,共赴前线。

    仪王心忧寻亚父,猫虎之论宽其心。诸公论北言南约,北宫昂然九战说。代国将启战端,未知此战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