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祖屋，门口。

    黄捕快手提烧鸡，美酒，站定。

    拍打拍打浑身的湿气：“这天怪冷的，还有雾，得赶紧找周大爷说清楚。”

    想起昨天醒来的现场，满是血污溅射。

    这要是让周棋误会，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棍底亡魂。

    奋战太累，一觉便是大天亮，醒后赶紧过来。

    黄捕快站在门口，整理衣襟，再看看手中之物没有什么不妥当。

    张嘴吐舌，睁大双眼眉毛上挑，尽量舒展面部皮肉。

    仪容仪表准备完毕，这才面带笑容，跨门而入。

    心底赞叹，到底是艺高人胆大，门也不关。

    可这院里的门，哪有呢？

    不过是挂在木头柱子上的半块木板，年久失修，没有掉下来，算的上结实。

    黄捕快走到树旁，要上台阶，见树底隐约有个人影。

    他再定睛细看，哟，这不周大爷嘛。

    赶紧小跑过去，嘴里直呼：“爷，这大冷天的，睡地上，凉。”

    可他推不醒来，叫不动，意识到有问题。

    仔细查看，不似昏迷过去，倒像是睡不醒来。

    黄捕快心底思索着，终究是打赢了，也要付出代价。

    那些捕快弟兄他知道，不是吃素的，各个都比他强。

    这下赶紧把周棋背到屋子里，盖上被子。

    出门请九芝堂的大夫去，专业的事让专业的来。

    免得周棋醒来还要怨自己。

    好一会，墨仁大夫走了进来。

    抱着清瘦的双臂，嘴里抱怨不停：“昨天忙一宿，大早上的把我拉起来，又不是要死人了。”

    黄捕快跟在后头，手里提着发亮的小木箱子道：“您多担待，这平安县论医术谁不知道，您是第一！”

    “哼——，先给钱，再医治。”

    “是是是，都听您的。”

    墨仁没好气：“都以为自己是胡大掌柜的，想让我来就来，想让我走就啊！钱不够，你们小心点。”

    黄捕快赶在前头推开门，又扯条凳子来放在床边。

    墨仁坐定，伸手搭脉，眉头紧皱。

    “大夫，这情况严重吗？”黄捕快瞅见干着急。

    墨大夫道：“别吵，是你来医，还是我来。”

    过来一小会。

    黄捕快又问：“这，怎么样？”

    “嘿，好你个小子。”墨大夫把手抬起，翻过来一请，“你来，你来，你来医。”

    黄捕快不好意思：“您说笑了，这哪成，我不会，不会。”

    连连摆手。

    “三十两，我救他一命。”墨仁没有废话。

    “这，我看周，我看李捕快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也不想将死之人呢。”黄忍道。

    “凡夫俗眼，你又不懂医术。”

    墨大夫转过身来，

    “李捕快是吧，他也是身体好，算是我见过身体最结实的，不过，脉象杂，体内气已乱，你要是晚点找到我，他就一命呜呼喽。”

    黄捕头一听，道：“能便宜点不。”

    “便宜不了。”墨大夫摆摆手，“独家秘方，你找别人，那就是出黄金百两，都救不回来。”

    “行。”黄捕快下定决心。

    他先从身上，左搜右掏，干出来九两差二钱，又八个铜板。

    “嘿嘿嘿。”黄忍不好意思看着墨大夫，双手捧钱，“您瞧……”

    墨仁稳坐钓鱼台，他可是知道昨天有个黑棍李买了大把的补药，就眼前这家伙。

    小徒弟墨源大晚上的找他，合计一天的帐，说起李捕快，那是见过最豪爽的客户。

    怎么可能就这一点钱。

    沉默，沉默像是尴尬，在两人间扩散。

    墨大夫坐着，黄捕快捧着，干笑，等，等了好一会。

    “行，您等会。”黄捕快到周棋身上搜，念叨：“爷，这可是给你救命的，不要怪我。”

    又掏出二十两，黄忍一齐拿到墨仁面前。

    “三十两。”

    “不是说医者仁心吗？这差一两，有什么关系。”

    黄忍诧异道：

    “再说了，墨大夫，你也是咱们平安县有口皆碑的大夫，这不能吧。”

    “三十两，那是对得起我手艺，少了，就不行。”

    黄忍摸着下巴，也是无话可说。

    对了。

    他转身把烧鸡和美酒拿来：“这是我今早花一两二钱买的，都给你。这总行了吧。”

    墨大夫笑着接过银子，却没收下烧鸡和美酒。

    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态度问题，虽然我不费事，但就值这么多钱，你看不起我，我还真就不治了。”

    黄忍嘴里说，不愧是活人无数，道德高尚，技艺精湛的大夫。

    背地里暗骂：不就是见钱眼开的狗东西，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呸。

    墨仁收钱办事，打开箱子，拿起包裹。

    在周棋的胸口，后背处，各捻入十银针。

    等待片刻，收针，收箱，完事。

    起身准备告辞。

    “这就完事啦？”黄忍道。

    “嗯，李捕快的命，救回来了，不用担心。”墨仁道。

    其实不救也没问题，这人身体板实强壮，只要不是当场死掉，睡几天安稳觉，便没事了。

    这不是有钱，哪能不讹他们。

    病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嘴一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完事太快，墨大夫也有点不好意思，道：

    “生死一线呐，要不是我在这里，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哦，多谢墨大夫。”黄忍不明觉厉。

    提着箱子都走到门口了，墨大夫终究是感觉良心不安。

    回头道：“这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去九芝堂给他拿两副补身子的药。”

    “多谢墨大夫。”黄忍赶来，想帮忙提箱子，“墨大夫，同去？”

    “不用了，我去吃早饭。”墨仁接着道，“他手脚都断了，记得用布条加木块固定住，吃点补药休息就行，不用过多干预。”

    “是。”

    两人出门，一左一右，分道而行。

    黄忍正走着，墨仁又跑过来问：“你那烧鸡哪买的，看样子很不错。”

    “哦，金福来左边的巷子，陈记铺子，这烧鸡地道。很有名的，您不知道？”黄忍道。

    墨大夫哈哈一笑：“人老了，这些吃的少，不过今天胃口不错，尝尝。”

    “得，您慢走，吃好！”黄捕快摇摇手，拿药去了。

    墨仁看着黄捕快离去的身影，暗自得意，让你再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下回底裤都让你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