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价值千万的牛痘
男人回忆起来,自己上一次看到的这样充满杀气的表情,那表情是在自己曾经的保镖身上。
父亲花了重金为自己请来的保镖简直就是只存在于低俗小说中的奇才。
论身手论枪法,都是世界一流,论智商论学识,也是世界一流,男人很快意识到,这个保镖的存在绝对只是个幌子,“保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什么特工间谍。
不幸的是,未等男人进一步猜出来保镖的身份,男人就听到的保镖的死讯。
那是千年难遇的大雪天,明明只是冬天的开端,却连着下了七天的大雪,第七天时,林地中的雪能淹没人的大腿。
保镖死在了那样的雪地之中,据说保镖死的很惨,头被切了下来,而保镖的眼睛还睁着,这证明这位保镖临死前,亲眼看着自己的脖子被砍断。
男人无法想象究竟是多么可怕的经历,能让自己的保镖的每个表情都包含着杀气,他更无法想象的是,这样的人会被杀死,还死的那么惨烈,而此刻,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同样可怕的表情。
男人想离开。
林生把他的衣服递给他,见他想离开,劝道:“你要走的话起码应该把白瑶也带上,给她安排个能休息的地方。”
男人抱起衣服,好像没听见林生说什么,木讷地离开了。
他隐约听见林生叹了口气,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男人匆匆坐上车,回到了艾恩迪斯商务酒店,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迎面看到一个年轻警员正在收拾东西。
“哥……”
年轻警员听见这称呼,头也没回,只是平淡地问道:“我一会儿就要出任务了,怎么?又出去鬼混了?”
“不是,我,我不是,我今天……”
“怎么了,害怕成这样?脱了人家小姑娘裤子之后发现他带把?”
年轻警员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让这玩笑如今带着三分讥讽之意。
“不是,没有,今天玩的人质量挺高的,只是她有个朋友,也不知道和她什么关系……她那个朋友,脸上带着杀气,像是我之前的保镖。”
年轻警员听罢,猛地回头,追问道:“说的具体点,那人怎样?”
“和我小几岁,脸部内陷明显,力量很大,手很巧,咔嚓一声就能撬开一个锁。”
年轻警员点点头,劝道:“这几天事情多,我照顾不了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家里钱多,但你别乱花,也别玩的太过。
知道你这人好色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改,但是这段时间城市里很危险,最好还是别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父母给你找的相亲对象也都长得不错,和这些正经人玩。”
“哥,你还没找对象……”
“我又没什么特别爱好,找对象只是心情问题,哪像你啊,每天尽玩些不正经的,你嫖娼我都不想来领你。”
说完,年轻警员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一字一顿地告诉男人:“你,该长大了。”
男人叫吴洋,年轻警员叫吴海,他们二人仅仅差了两岁,却是天差地别的二人,吴海自从考到警校直到今天,只有一次行动出了差错,那就是由驻扎在废弃工厂的组织造成的人口失踪案。
那一案,仅仅是一个晚上,长时间照顾他的几位前辈全部死亡,死相极其惨烈:那几位前辈的颅骨被破开,大脑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联合在一起行动的本地民警是夏武,经验丰富,做事严谨周密,但是他竟因为目睹了此案而产生了精神疾病,只能接受心理治疗。他的口供也被普遍认为是他在精神高压之下产生的幻觉。
自那之后,吴海便展现出远超出老一辈刑警的谨慎和小心,他像是被通缉了的死刑犯,时时刻刻紧绷着精神状态,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吴洋发现了哥哥的奇怪,却从未在意,只是以为哥哥工作忙碌。
他自是穿着遍身罗绮在万花丛中过,引得蝴蝶万千,何须在意养蚕种花之辈?
吴海渐行渐远,吴洋早已经对哥哥工作时间的不稳定习以为常,他静了静神,在房间里抽了根烟,缓过神来,重新准备着今晚的酒局。
想到白瑶,吴洋心中一颤,但是又觉得白瑶身边有那个陌生人陪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的死活,本就不需要吴洋担心。
吴洋回忆时,竟觉得白瑶招来的那个满脸杀气的陌生人有些可笑:陌生人一定是第一次见白瑶那副面子,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摆出这样的脸色。
吴洋心里产生了几分得意,女人在那时的脸色,吴洋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他看到白瑶的第一面,就知道白瑶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浪荡,而白瑶的精致的脸面和丰满的身材无疑让他想要紧握住这份不羁。
他比谁都清楚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道理。
但他从未想过,真正苦短的人生,没有享乐的权力,而他漫长且纵欲的人生,和苦短而字毫无关系。
今夜,他又将开心一夜。
吴洋很快约好了夜晚的宴会,他想通过这样的娱乐将林生带来的恐惧抛之脑后。
次日清晨,他从狐朋狗友醉醺醺的躯体中爬起,接起来今日的第一个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吴洋先生,吴海在本地的亲属,对吧?”
轻柔的女声用标准的吐字说完了这句话,不带有一丝感情。
“啊……是我,哥哥要走了?那也不至于大早上打电话吧?烦死我了,我挂了。”
“等等!”
声音突然变成了一阵粗壮的男声。
“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哥哥,牺牲了!他留下了遗言让你过来听,你哥哥对你有多用心良苦你知道吗?你这个……”
话没说完,吴洋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屏幕上摔出来了几丝裂痕。
吴洋颤抖着将手机拿起来,“我要去哪里?”
“城南派出所,用不用我们去接你?”
“不用,我马上过去。”
吴洋挂了电话,推开身旁如同尸体般软成烂泥的人,穿上衣服,走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派出所。
一进门,一个身材魁梧脸却异常消瘦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过来,吴洋一眼看过去,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他的黑眼圈。
“是吴洋对吧?果然长得是个公子哥的样子,和你哥哥一点都不像。”
“我哥哥在哪儿?”
“基督徒说他在天堂,和尚说他在极乐,道士说他在天庭,依我说,他没了。”
吴洋哭着喊道:“那也总该让我看看他的尸体啊!他人呐!在哪?还有遗言呢!小心我让你们分分钟下岗。”
里屋打开门,吴洋听见声音,正往这个方向看去,只见里面有窜出来一个人,飞快跑到吴洋身旁,抓住吴洋的衣领,冷冷道:“我告诉你,我们所有人不怕下岗,也不怕牺牲,如果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们对于你这种人,绝不会给好脸。”
“我不是叫你呆在屋子里别出来吗?你的伤还没好!”
“吴海的弟弟就是这么个东西,我真替他感到不值。”
吴洋被吓得脸煞白,他强装着无所畏惧,带着哭腔颤抖道:“我现在就要看到他,还有他的遗言呢?”
黑眼圈拿出了录音带,放在老式收音机里,按下了播放,圆形的转带缓缓转动,清脆的男声响起。
“目前我名下较大数值财产共有银行账户内二十余万,住房一套,车一辆,住房和车是我的父亲给我买的,我死后这份财产应当原封不动的交还给我的父亲,其余财产五成捐给慈善事业,其余五成,请交给我其余逝去同僚的父母,具体如何安排,由我的同事们商讨安排,这份钱财在鲜活的生命面前什么都不值,仅仅表达了我未能保护好他们的惭愧。”
黑眼圈叹了口气,问道:“后生,你哥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遗愿。”
“他昨天跟我说……想让我长大。”
“嗯,很朴实但是很难实现的愿望,吴海确实是这样的人,还有呢?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人?比如你们的父母之类的。”
吴洋苦笑两声,说道:“我们都不喜欢我们的父母,父母很少来陪我们,哥哥也没有什么想见的人。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小时候经常喊着想去看看成龙,他小时候很崇拜成龙,他十二岁时的生日礼物就是电影里成龙的练武器材。”
“行,那我让退休想去香港的同事带上他的骨灰。当然了,你也可以。”
“他已经火化了吗?”
“没有啊,要家属签字,家属确认死因无异议,家属承认逝者遗言。”
吴洋一愣,便看见黑眼圈拿来一套文件,从中抽出一张,说道:“家属签字吧,你们的其他亲属都在别的城市。”
“我起码能看看他的尸体吧?他的尸体呢?”
“他——我们很抱歉,他没有全尸,虽然从情理上你肯定是可以看的,但是他的样子,不太适合——你能明白吗?”
吴洋红着眼睛,说道:“哪怕他成了一块块肉块,他也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人。”
“是,你说得对。”
黑眼圈招招手,吴洋被他一人带到了灵车上,灵车上的包厢里,巨大的毯子裹着一个躯体,吴洋用颤抖的手将毯子掀开一小块,那是对正常人来说脑袋的部位。
吴洋只看到了一摊血。
吴洋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机械般继续掀开毯子,直到他看到了吴海的半个脑袋——吴海的脑袋只剩下了半个。
随后,他还是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哥哥,哥哥——你说句话啊,说话啊——咳,你,呃,你说话啊,你责骂我啊,你说话啊,你,咳咳,你别死啊,别死啊,别啊。”
黑眼圈叹道:“有个事情不能公开,但是出于情理,还是得告诉你一下,我们这次任务里有鬼,情报出了问题,我们面对的人也不是一般人,在市内用大口径武器,不然的话,你哥哥起码能留一具全尸。”
车里只有这两人,黑眼圈又看了看四周,见四周人都离得很远,这才从兜子里掏出一个卷着的飞机票,交给吴洋。
“你哥哥让你赶紧离开这座城市,这里水太深,你虽然平时不沾,但你一旦沾了,就会遇到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吴洋接过飞机票,才发现飞机票里卷着一个u盘。
“这是?”
“这是吴海真正的遗言,留给你的遗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听了,然后就赶紧离开城市。有句话他遗言里忘说了,但是之前提过,我琢磨着你也得知道,你之前家里的那个保镖也是个鬼,在生物学的意义上他也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