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彻夜难眠

    那汽车撞来再爆炸的景象，在王仁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每次回放，都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震

    公交车上一群疯子一样的人突然暴起的进攻，也让王仁无法平静

    直到实在按耐不住心中激动时，王仁才爬起来小声冲林问道：“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没睁开眼睛，像是不耐烦的回答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告诉我要下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还有，你当时胳膊上那个字，是现划出来的？你以前到底干过些什么啊，打架的时候你是真的厉害……总之，说实话这玩意儿是真的没法说清楚，就是……”，说着，王仁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不清话了

    林仍是敷衍地回答着：“都是猜的，运气罢了，车上的那些人的行为很奇怪，可惜没有进行尸检，没办法彻底解决这问题。”

    说完这话，林又伸出胳膊放在王仁眼前，继续说道：“胳膊上的字大概是你的幻觉，我胳膊上什么都没有。”

    王仁说不出话，想继续问，却发觉一切本就很巧合，再问下去林也不会说些什么，他清楚，自己也只好先忍耐着这心情

    次日早起，周党生仍是朗诵着不知是什么文章，王仁被这声音吵醒，满眼劳累，像是思考了一夜，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朗诵完毕不过几分钟，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是同样满脸疲劳的赵文华，他强撑着微笑，告诉林，林的个人信息已经基本完备，现在，只差一个名字，就足够了

    说着，便要带林走，说是要去相关部门完善个人信息

    直到下午吃饭时间，林才回来，赵文华笑着告诉王仁和其他的人，林正式有了名字，就叫林生，生命的生，森林的林，赵文华还特地玩笑般的提到，“这可是林生自己选择的名字，名字这事儿可不小啊，当时给他想了好多名字，林生一眼就相中这个了，我问他为什么，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就这名字笔画少，好写。”

    王仁庆祝性的带头鼓掌，问道：“那以后，林……林生，对，林生算是这里的人了吧？如果算的话，林生去哪上学？”

    赵文华笑着拍了拍林生的肩膀，“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公立学校的校长，证件办好了，这种情况好处理，只要过上两天他去考个试就行了，如果成绩够了就能进个普高。”

    “是，高一是吗？”王仁说着，站了起来玩笑道：“那我以后，不得算是个学长？”

    赵文华答道：“是，这样没什么问题，总之这星期好好学，下星期的考试决定你能不能去重点班，我问过了，这学校的重点班成绩很好，重点班一本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林生歪着脑袋，问道：“那么，除了重点班，就是说还会有一些普通不突出的班级？”

    “是啊，这话问的”

    “是……把一群能力较弱的聚在一起接受更优先的教育，还是说把一群能力突出的聚在一起展现出在普通教育的情况下做到更好的成绩？”

    “哪有那么麻烦，就是好学生配好老师，一般的学生配一般的老师——你别想那么多，”赵文华不想细究这样无价值的问题，只是走动起来，去找些林生需要的书。

    王仁稍加思索，也跟了过去，和赵文华聊了两句，便又跑向林生，有些兴奋地说道：“等着，给你点惊喜”

    说完，兴冲冲的跑出孤儿院，不知又要去哪里

    林生回头看向赵文华，问道：“你不怕他有什么危险吗？”

    “我问过很多人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昨晚上想撞你们的那个人，是个磕药磕大了的疯子，公交车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们想多了。”

    林生点点头，暗暗记下赵文华口中的信息

    王仁的兴趣并没有因为昨夜的余悸而减弱，就像是一个孩子，睡上一觉就会忘了昨天挨过父母的教训

    但更重要的，是王仁正要去看望一个有些重要的朋友：那人名叫李晴，万里晴空的“晴”，一天前想要跳楼，却没摔死

    王仁最初打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难免有些惊愕，他惊讶于林生仅仅看了几眼就猜测出李晴的生死，同时，他也好奇对于一个想跳楼的人来说，自杀的失败，究竟是不是一种拯救

    幼时，在老钱讲到的国外的故事里，王仁常常听到一个概念：肉体的生死和灵魂的生死并不相等，而李晴肉体的存活，似乎并不能决定其灵魂的存活

    他一边思索着这样无用的问题，一边也在想些实际的，例如该买些什么水果去看望李晴能更让人家的家人不排斥自己——如果就买些苹果便略显寒酸，但除了苹果却也没别的什么好的选择

    几经周折，终了，也只是买了一小袋子苹果一小袋子鸡蛋，买完这些，自己也便没了闲钱，赵文华并没有多余的钱财施舍自己，即使是这次送礼的钱，也是王仁在孤儿院十来年没填过麻烦才换来的

    买的那小袋子鸡蛋，还是王仁在市场上问了很多人才明白的事情：看望摔伤的病人，要买鸡蛋和鸡肉之类补充蛋白质的食品

    医院的位置，也很好打听，王仁只是询问了初中时候的老师，就联系上了李晴母亲的朋友，接着，就知道了李晴住的医院

    王仁算的很仔细，只有这个时间看望，才有可能探望成功，其余的时间，也只能是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等着只是一方面，王仁心里害怕的，是等的时间久了，产生了什么误会

    直到医院门口，王仁仍然有些担心的思索着前后事宜

    李晴的病房是在四楼，医院里的人们行色匆忙，电梯里人很多，王仁便通过安全通道上了四楼，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才摸索着到了李晴的病房前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对着王仁擦肩过去，王仁回头望去那老人的背影：左腿只剩一半，左半条的裤子打着结。他走的慢极了，像是这左腿才失去不久，两个拐杖显得分外吃力，支撑着老人蹒跚向前。

    走到病房门口，王仁大概的整理了一番衣装，确定自己穿着没什么问题，才敢走进，望着病床上躺着的李晴，和被子下右腿处的空缺，王仁的心里总有股莫名的慌张

    病床前的凳子上，是个中年女性，大概是李晴的母亲，她正刷着微信，时不时点开些五颜六色的商品界面，像是在做什么生意

    李晴正睡着，苍白而俊俏的面孔让人忍不住心疼，脸颊的凹陷显得五官凸出，病床旁的红苹果和她的脸颜色差异很大，鲜艳的苹果红看起来更有食欲。

    王仁悄然走近，将买的鸡蛋放在病床旁，一抬头正望见那女人回过头，便微微低头致意，接着小声说道：“我，我是，李晴的同学，就听说她出了点事就来看看她。”

    李晴突然睁眼，轻声问道：“王仁？”

    发出疑问语气的那一声上调，像是用了李晴一份不小的力气，强撑着有气无力地疑问。

    王仁飞速回过头去，答道：“是我。”他的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张老师，来了吗？”李晴询问着，她的右肩膀下意识地有些发颤，女人急忙放下手机，利索地帮李晴带上眼睛，脸上有些微笑

    “张老师知道，但这段时间他挺忙的，这也快开学了，不过他会抽出时间来的，他答应过我。”说着，王仁缓缓半蹲下来，继续问道：“你现在情况怎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说完，却自嘲一笑，心里寻思：“我一个孤儿，能帮的了她什么。”

    李晴的嘴角略微上浮，王仁看不出这浅浅的笑意究竟是感动还是嘲讽，她仍很虚弱，却坚持问道：“你觉得，我们当初的同学，现在都过得怎样？”

    王仁瞟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几刻，才说道：“应该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吧，谁知道呢？周党生过得挺好的，他那个人就，总是不害怕什么……压力，就像别人说的，他总能化压力为动力。”说完，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女人，那女人像是想到什么，留下一句：“都是同学的话，就好好聊聊天儿”，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