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到房间，问道：“每天都这样吗？”

    王仁无奈的回答：“那是当然，免费的闹钟，可能你刚来，感觉有些吵，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那天上午，在几个高中生开始自己的学习之前，赵文华向所有人简单的介绍了林，也告诉他们林没有名字这个事情

    同一天下午，在赵文华的要求下，王仁带着林出去散步，没什么具体的方向，王仁在公路上徘徊了很久，最终决定带着林去公园转转

    公园大门不远处，有个书店，挤满了学生和家长，公园大门进进出出的老年人，显得格外祥和悠哉，明明只隔十几米的距离，看上去，却是分明的两个世界

    林看过去，问道：“每天都这样吗？”

    王仁如实回答：“高中快开学了，这些家长和学生也就开始新一轮的努力的，自然要买很多东西。”

    “人流量这么大，应该很容易产生危险吧？”

    “谁知道他们咋想的，在他们看来，少学一个小时都是大损失。”

    车辆在公路上川流不息，江流在河道上未曾停歇，一个生物，从生下来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注定被基因所努力，不假思索的，完成基因交付他的一切行为——哪怕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也是基因不愿意做

    林这样思索着

    如果人类作为所谓的最高等地球生物，却没有这种叛逆基因的发展进步，他们如何称得上文明？也不过是和万千世界中无数飞禽鸟兽一样的行尸走肉罢了

    “如果你的身份要是登记在这个城市，并且今后也会在这个地方上学的话，说不定我们能一起在同一个职高了，当然……不过你现在毕竟失忆了，就算是以前的成绩再好也没啥用。”王仁一边走着一遍说道

    顺着太阳照耀的方向，两人仍向前走着

    “也就是说，在学校学习是必然情况？”

    “这不是废话嘛，你失忆这么严重？”

    “哦，在学校学习的人会经常在一些窗户上站着嘛？”

    “那是高空工人之类的，怎么了？”

    林伸手一指，顺着手指的方向，王仁望去，只见那方向的一栋楼上，隐约有个人影在窗户旁的小护栏上坐着

    “走走走，过去看看。”

    王仁加快了脚步，带着林跑去，那里已经是围满了人，算不上水泄不通，却也是交通不便，开汽车的成年人，怎会有时间关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围观的，不过是些恰好有空闲时间的闲人罢了

    那高端的手机，尽是用来拍摄录制着这般生死抉择

    林看到，窗户上的是个女生，看身材，大概是个高中生，正流着泪，她身后有人正劝说着，她的上方也有穿着鲜艳衣服的人吊着绳索，似乎是要接她

    “这是在干什么？”

    王仁有些惊愕，回答道：“这你都看不出来？明显又是个想跳楼自杀的。”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林问道

    “不经常，不过这破事儿发生一次就很离谱，可这事偏偏还发生过挺多次，毕竟是条挺年轻的命，非得被逼成这样，这社会就这点，挺让人烦的。”

    “她会真的跳嘛？这显然不符合动物的本能。”

    “我估计她是不能，她要是真想跳，能在别人看见之前就跳了，这个情况还是挺犹豫的，不过……都逼成这样了，这次在窗户上站着没改变生活，就肯定还能再把人逼上楼顶，那时候，可就是真跳了。”

    林想了想，冷冷道：“她死的概率不大。”

    “确实，我倒也这么想。”

    王仁已经清晰的看到，上方的消防员接住了女孩，抱回了房间内，林还能隐约看到两人的影子：他们已经分开，鲜艳衣服的人正劝说着女孩。人群慢慢散去，王仁对林耳语几句，便也回头准备回孤儿院

    刚走几步，林便停了下来，迅速回过头

    王仁方才反应过来，正想回头问林为何停下，却是听见一声重物坠落的响声，猛地回头，流淌着鲜血的躯体，已经展现出了更为剧烈的雷鸣

    “这tm，真就……死了？”

    王仁有些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一个人，就这么死在他身边，毫无预兆，甚至在这躯体坠落的几分钟前，他还以为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可以继续跃动着

    “没死，她的脑部没有先碰到地面，应该是下半身瘫痪。”林看着周围再次围上来的人群，以及那些穿着鲜艳衣服的人再次涌上来，冷冷的说道。

    王仁定了定神，自我缓解了好一会儿，才半开玩笑道：“你可真是冷静，我现在都怀疑你失忆的原因是不是尸体看多了，看这东西这么冷淡。”

    他看的真切，眼前这所谓失忆的同龄人，听到这话，竟真的怔住几刻——那女孩落地的雷鸣，却不如自己这一句话有份量？

    “我听说，不是每个人都害怕尸体”，林敷衍的回答道。

    王仁靠过去，看着被消防员抬人上车送去急救的身影，叹了口气，“回去吧，这一天的好心情，基本就没了”

    林愣了很久，他听的真切，那周围人议论的摆明了不是自己，自己却分外的害怕，一种生理上本能的担忧。

    他们在议论人是怎样的，什么才算是人

    哲学家说起这个话题，总是能扯出很多莫名的大道理，他们在思考，我作为人，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从哪里去？

    而眼下，这些路过的百姓口中议论，显然更真诚

    他们有的说这跳楼的女孩不是人，因为这女孩不关注她亲人的看法，她这样跳楼，她的亲人会心如刀绞，可能家庭会分裂，甚至家人也跟着自杀

    也有人说那女孩的身边之人不是人，根本不考虑女孩的想法，把好好的一个孩子逼成这样，长得很漂亮，有着大好年华的姑娘，就这样命丧黄泉了

    似乎在这事件中，只有那鲜艳衣服的人和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可以确定属于人类

    林又听到别的，那是一声似乎有些特殊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说这话说的咬牙切齿，似乎是要把他口中算不上人的“人”，生吞了

    那声音说，自己竟然没把女孩救下，以为女孩回到房间里就安全了，自己，真不配这衣裳，更不配当个人

    说完这话，便又是一阵啜泣，很清晰的啜泣声

    林环顾四周，自己并未看到那啜泣声的来源，周围人群又开始散开，没人关注这咒骂自己的语言，没人关注这耳边风一样清晰的啜泣声

    “把那个人救了，就算是人了嘛……不让周围的死，保护住周围的人，就算的上人嘛？”

    林心里默念道

    太阳的光辉笼罩着这片血土，林明白，那身穿鲜艳衣服的人在红日照耀不到的地方，他也穿着红衣服

    万丈的光芒，让血泊也映出点点的磷光，却让人感到刺眼，很是刺眼

    王仁见林愣在那里，以为是林和自己震撼，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家吧”

    林点点头

    林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听到风声便迅速回头的那个刹那，早已被别人捕捉，何等可怕的感官，能够在女孩回头的奔向窗户并跃下的瞬间回头

    四散的人群里，有个人很兴奋，仿佛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到一片红烧肉，他心里算计着，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