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往下面看了一眼。

    林远正和修罗城的三名守卫缠斗，看上去游刃有余，以一敌三也不落下风。

    传言不错，这人的确有两把刷子，看来没找错人。

    她戴上易容面具，保险起见还用了张特级隐身符（隐身时长可达十秒），从窗口翻入楼阁顶层。

    里面空间并不大，四个角落里摆放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的石像，石像上各托着一只发光的珠子，勉强照亮了这个房间。

    正对门的前方有一个小平台，但上面空无一物。

    实际上，整个房间里都空荡荡的。

    沉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已变成红色。

    目光从房间左侧缓缓向右移动，最终定格在平台后的版画墙壁上。

    狐妖是用幻术的好手，也擅长看破幻术。这种把戏不在话下。

    她走到墙壁前，伸手按在上面。

    墙壁像水面一样荡开一圈圈涟漪，然后整个消失不见了，露出后面隐藏的区域。

    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任何装饰。

    里面并排着三个圆柱形玻璃容器，大概是类似结界的东西，里面各有一道身影，都是半透明、不完整的形象。

    像三个幽灵。

    “幽灵”们静静地悬浮在容器中，一动不动。

    沉墨走到其中一个机械师“幽灵”面前，伸手拍了拍容器。

    机械师“幽灵”打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表情迷茫呆滞。

    “你还记得我吗？”沉墨凑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之前见过，就在海角监狱附近。”

    “幽灵”看着她，似乎不理解她的话，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

    沉墨继续说道：“你说你是现实世界的玩家，被困在了游戏世界，求我救你出去……”

    “幽灵”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救我……”他似乎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没办法……离开……”

    “冷静，我会救你出去的。”

    沉墨右手一弯，伸出无根尖锐的利爪。

    唰！

    容器外壁上却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或许有机关控制？

    “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你现实中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幽灵”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着“救我”两个字。

    “你认识一个叫‘沉玉’的枪修吗？他的真名叫陈羽，或许跟你一样……”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沉墨猛地回头一看，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赤红色的武士盔甲，戴着额生两角的能面具，手握一把血红色的修长太刀。

    他头顶上的名字是日文的，系统直译过来是“般若”。

    “糟了……”

    沉墨心里暗道不妙。

    来之前她查过修罗城的资料，这人是“修罗城七人众”之一，在武士榜上排行前十。

    为了保险，她特意挑了一个城主和七人众都不在的日子行动，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情报有误？

    不过眼下没时间多想了，待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她脚下一踏，箭步冲了出去，正要转身往窗外跳，忽然“轰”的一声，一发手炮炮弹直接轰在她身上，给她打出了僵直。

    般若追过来，手中太刀纵劈下去。

    还好武士行动比较迟缓，沉墨一个翻滚，勉强躲过这一刀。

    滚到一旁后，沉墨立刻跳起来，掏出一支笛子，刚凑到嘴边，太刀紧跟一个横劈。

    沉墨向后跳开，但太刀这次攻击却挥出了一道半月形气斩。沉墨正面接下这招，血量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

    般若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几步追到她身前，刀身泛着红色光芒，好像一瞬间宽了许多，对着他使出一招上撩斩。

    呼——

    刀身势大力沉地从她身上砍了过去。

    却见沉墨身形虚幻地扭动了几下，原地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窗口附近。

    好险！

    然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只见般若双脚一前一后站定，收刀入鞘。

    这姿势很明显就是【见切斩】。

    沉墨心里叹息。

    看来是要死出去了。

    其实就这样死出去还算好的，就怕他们用什么办法困住自己。

    这地方属于野区，没办法正常下线。

    当然可以强制离线，但那样一来自己的角色将丧失行动能力，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没什么意义。

    般若拔刀的同时，身体猛地向前突进，拉出一道红色刀光。

    铛！

    太刀并没有砍到她身上。

    沉墨定睛一看，雇来的那位杀手挡在了她面前，竖起手中长枪，挡住了般若的见切！

    林远长枪一挑，挡开了太刀，枪头刺向般若。

    般若向后跳开，冷笑一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什么。

    用的是日语，林远完全听不懂。

    “他说‘还不错嘛，这么快就摆脱他们了’。”沉墨躲在林远身后翻译道。

    林远也有样学样地以冷笑反击：“索然无味，甚至都没爆点好东西。”

    沉墨随即用略显生涩的日语翻译了回去。

    “翻译就大可不必了，”林远说道，“你要找的人呢？”

    “已经找到了，但是……”

    这时，呼啦一声，门口又进来五名组织成员。

    “我们走。”沉墨果断说道。

    “你先走，我留下挡一挡。”林远说道。

    “……”

    沉墨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她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即用了张隐身符，从窗户跳了出去。

    般若厉声说了句什么，随即挥刀来砍，五名组织成员也同时攻了上来。

    林远长枪一震，枪身上的蓝色流火一下子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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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墨取下易容面具，回头看了一眼。

    更多的修罗城守卫正从楼阁外面踩着一层层屋檐朝楼顶聚集。

    “……”

    沉墨加快脚步朝城外奔去。

    建筑失火加上有人闯进主阁，修罗城内现在一片混乱。

    城门守卫现在巴不得不相关的人赶紧离开，所以出城基本上没什么阻碍。

    沉墨离开修罗城后一路不停地跑去了岛上最近的复活点。

    大约五分钟后，林远出现了。

    却不是复活，而是从修罗城方向赶来的。

    “你没死？”沉墨有些诧异。

    “是啊。话说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不会就是那个叫‘般若’的家伙吧？”林远问道。

    “当然不是。”沉墨沉吟了片刻，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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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有玩家被困在了游戏世界里？”林远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她的话，“就像……刀剑神域那种？”

    “我是在海角监狱附近遇到他的，起初以为是NPC，但交谈以后发现……他应该是玩家没错。我本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但很快，修罗城的人出现把他带走了。”沉墨看了林远一眼，继续道：“我知道这听上去很玄幻，你也许不信……”

    “我信。”

    “……真的？”

    “你花那么多钱雇我来，应该不会就是为了骗我吧。”

    “……嗯。”

    “你有没有想过……呃，报警？”

    “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也对哈。”

    “就算要报警，也得在掌握足够的证据以后。”

    “来幽州吧。”

    “幽州？”

    “嗯。有一个神秘部门，肯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

    四天后。

    砰，砰，砰，咣，砰砰砰……

    林远站在阳台上，刷着牙，看向下面篮球场地上练习投篮的女生。

    蔡庸的女儿，秦莺说，她叫蔡琳。

    天气转冷，她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自从秦莺告诉他有关蔡琳的事，林远对她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感激？

    或许有点，毕竟那时候就是她发的警告短信，所以自己才能提前戒备。如果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不定就直接被稀里糊涂地打死了。

    但是，林远又忍不住去想，她显然早就知道暗杀计划，完全可以提前警告部门。

    但是她没有，而是选择在危急关头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或许她并不是真心实意想救林远，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免得因为什么都不做而良心不安。至于林远能不能活，看天意。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善意。

    但，林远发现自己对她讨厌不起来，反而有些可怜她。

    据说她戴着的那条手链是蔡庸上山求来的祈福手链。一个科研工作者，却信这种鬼神之说，也算是背叛自己的信仰了吧。

    而恰恰正是这条独特的手链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暴露了她，进而引出了蔡庸……她内心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不想蔡庸继续做坏事，另一方面又不忍心告发自己的父亲……想必也是很煎熬。

    林远洗漱完毕，给秦莺发了一条消息：“我今天做什么？”

    秦莺只回了两个字：“照常。”

    照常啊……就好像计划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像个局外人。

    ====

    室内靶场里，枪声此起彼伏。

    一摘下耳罩，耳膜就被震得发痒。

    “你有心事？”

    林远中途休息的时候问道。

    许立恍惚了一下，挤出一个浅笑：“没有。”

    林远定定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追问。

    这几天他状态好像一直不太对劲，绝对是有什么心事。

    但他不愿意说，林远也不好追问。毕竟是个人隐私。

    “你进步很快，比我当时学得快多了。”许立笑道。

    “师父教得好。”林远谦虚了一句。

    “……能做你师父，我很荣幸。”许立沉默片刻，又说道：“如果你专心训练，一年后绝对会是毕业生里最出色的那一个。”

    “别，我可不是那块料。”

    “是啊……有机会还是远离这个领域吧，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

    林远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其实今天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满脑子都在想秦莺那边进展如何。

    局已布好，今天收网。

    所谓的一击必杀。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段时做了那些准备工作，不过眼下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们了。

    林远刚解开腰带，忽然感觉身后有动静，回过头，看到了诡异又莫名其妙的一幕：许立正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大汉死死按在地上。

    顿时尿意全无。

    林远注意到，许立戴着一副黑手套，手里还握着一根钢丝。

    “……”

    TM的。

    感觉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

    蔡庸看着闯进来的几人，有点恼怒。

    “实验室外人不能随便进！连防护措施都没有，一帮粗人！”

    秦莺朝身后两人示意了一下，说道：“蔡博士，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两人站到蔡庸身后，俨然一副押送的架势。

    实验室里几个工作人员都被眼前这一幕搞懵了，站到一旁面面相觑。

    蔡庸皱了皱眉：“理由？”

    秦莺微笑：“真的要让我们帮你体面？”

    蔡庸立即说道：“王部呢？我要见他。”

    秦莺说道：“王定远涉嫌收受贿赂，已被隔离调查。”

    蔡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些失神，抬起头来看着秦莺：“你可真是不近人情啊，连你师父都……”

    秦莺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表情冷如寒冰：“走，马上。”

    “好好好。”

    蔡庸嘴里嘟囔着，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秦莺立刻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拽了出来。

    蔡庸手里握着手机，已经按下了发送键。

    迎上蔡庸挑衅的目光，秦莺脸上浮现出难以掩盖的怒色，还有……杀意。

    “你们带他走！”

    说着已经冲出实验室。

    =====

    林远和犬牙并排坐在宿舍的桌子上，气氛有些凝重。

    “你……还好吧？”犬牙小心翼翼地问道。

    “完好无缺。”林远回答。

    “我的意思是，心态上……”

    “嗨，我没那么脆弱。”

    “……”

    “……”

    “所以，他之前一直在假装吗？那装得也未免太好了吧，职业演员都没他会演。”

    “未必。至少开始那几天，他应该没想杀我。”

    “……”

    “你瞅啥？”

    “我是觉得奇怪，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淡定啊。”

    “我说习惯了你信吗？”

    “大哥，你别笑了，有点瘆得慌。你真没事吗？心理上的……”

    林远笑得更明显了，伸手拽过一旁的腰包，说道：“给你看样东西……”

    刚拉开拉链，宿舍门开了。

    一个穿黑风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也不进来，就站在那里，两手插兜，跟个模特儿似地，静静地看着他们。

    林远认出他就是聚餐那天跟在蔡庸身后的那个酷男，心里顿时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秦莺，老子信了你的邪！

    这就是你说的处理妥当？

    犬牙没认出他来，问林远：“认识？”

    林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说道：“嗯，你先回去吧，我跟他有事要谈。”

    “好吧。”

    犬牙跳下桌子，走到门口，无意中往旁边一瞥，正看到酷男往外抽手。

    他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像……

    枪托。

    犬牙脑子“嗡”地一声，转身一把抱住酷男，同时腿往他身后一别，试图将他扳倒。

    酷男一个扭身，直接挣脱了出来，手握枪托往他后颈上一砸，犬牙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林远呼吸逐渐急促，眼睁睁看着枪口离他越来越近。

    他从来没有感觉死亡离他这么近。

    就连餐厅那次都没有。

    这次，他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他和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隔！

    一对一。

    =======

    秦莺双手握枪，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三楼。

    “砰！”

    一声枪响从宿舍里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