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晋国沉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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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革新整顿(一)

    文永二十九年十月一日,马荣仁正式开始处理日常政务,进入监国的角色,马康远则退居幕后。

    十月一日,马荣仁下令:

    军国重事仍请晋公、太尉马康远裁夺。

    贤惠王后国丧期一年内,如有不敬者,从重从严治罪。

    这两道命令,第一是惯例,第二是重申,都是场规。

    同时马荣仁让重臣在自己正式即位前称呼自己为监国或者司徒。

    同日,马荣仁还下令要建造一座金寿塔,塔中供奉纯金佛像一尊,另有贤惠王后张铭静生前所用之物及遗留之物。如碗筷、手镯、项链、戒指、耳环、笔墨纸张,还有晚年掉落的头发等。为此,要耗费黄金约一万两。如此巨额的花费,遭到了左右相等人的一致反对,认为太过于奢靡,也有违贤惠往后节俭的遗令。

    袁宪明说:“监国仁孝,社稷万民之福,然贤惠王后葬礼已然破费二十万贯,如今再造金寿塔,又要耗费金银两万两,实属巨额。不久就要发行会钞,各项费用仍在筹措,请监国思之。”

    除了袁宪明之外,公族府令、司空马康武,太保马康岩也都劝诫马荣仁不宜如此太过靡费。马康岩说:“监国仁孝,贤惠王后九泉之下必将感念。然而耗费巨资建造有诸多不便,一则时间较长,二则人员众多,不免有人偷工减料,三来难免有人借机偷盗,这样耗时日久且让外人俗体亵渎贤惠王后生前御物。以臣之见,不妨将贤惠王后生前各种遗物统一分类收藏,加以金银包装,然后供奉太庙。这样花费也就是三千多两。这样以来可以表达晋公、监国之仁孝,二来可以节省费用。监国意下如何啊。”

    马康岩的话非常巧妙,但实际上是不同意的,可是马荣仁觉得很中听,也很有道理,最后同意按照马康岩的意思办理,由袁宪明、徐存升具体实施。

    十一月十日,杜振明因病请求辞去中书左相之职。马荣仁慰留,杜振明执意请辞,马荣仁以杜振明乃元勋之后,不便做主为由,请示晋公马康远。马康远的意思是让杜振明告假。

    十一月二十五日,马荣仁下令:

    杜振明年高德劭,功勋卓著,赏假三月,晋少保。袁宪明以右相代行左相职权,遇事仍与杜振明商议。

    从文永二十九年八月开始,马康远、马荣仁就与众臣查验了制作出来的会钞样,以及制定的章程,同意批量印发,交付各地,在文永三十年即开始发行,三年为第一期,总计一百万贯。准备金三十万贯,府库出二十万,其余由四大商号出资。其中海宁通五万,其余五万三家平摊。

    到十一月底,因为杜振明的告假,很明显杜振明即将卸任,袁宪明将升任左相,但右相为谁,尚不确定。马荣仁希望以自己喜欢信任的张肃璟或者徐存升为右相,但是田志明则提出了不同意见。

    田志明:“以臣来看,右相还是王洽林为宜。”

    马荣仁:“为什么,他处处与晋公和我唱反调,与你对着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让他做。”

    田志明:“正因为如此啊。袁宪明虽然为人日趋保守,但毕竟资历要深于众人。另外让他为右相,一可以显示监国的宽宏,让他感激。另外让他出任右相,礼部他就得卸任。况且他已经老了,许多事上心有余力不足,而且他的态度从今年发行会钞上已经能看出来有所软化了。”

    马荣仁:“有道理。”

    文永三十年正月一日,马荣仁率重臣觐见晋公马康远,同时这一天新的会钞正式发行。由晋公马康远亲手下令签发,监国马荣仁副署。中书左相杜振明、右相袁宪明,参知政事兼户部官徐存升等也都列名其后。新的会钞,也最终定名为海山会钞。

    三月底,马荣仁以马康远的名义下令:

    杜振明以少保衔致仕,封清远侯爵;

    中书右相袁宪明升任左相;

    参知政事兼礼部官王洽林为右相;

    学务司使裴文玄出任参知政事兼礼部官;

    学务司副使杜运晖代理学务司使;

    赵佳威任参知政事,免去兵部官;

    王光仪代理兵部官;

    谢怀旭正式出任刑部官。

    四月十五日,马荣仁再次对军队进行了突然调整:

    杜运晖实授学务司使

    签书枢密院事谢怀宁升枢密副使;

    主管殿前军公事苏景旭同知枢密院事;

    羊祖侃主管侍卫亲军右军公事;

    马振威主管殿前军公事;

    刑部次官赵鸿启任主管侍卫亲军左军公事;

    枢密都承旨苏景升任兵部次官;

    突然之间,中书六部枢密格局发生了变化:

    中书左相:袁宪明,中书右相:王洽林

    监修公国史:袁宪明

    枢密使:韦俊骞

    枢密副使:谢怀宁

    签书枢密院事:苏景旭

    参知政事:田志明、徐存升、张肃璟、赵佳威

    六部官:户部官徐存升(兼)、吏部官张肃璟(兼)、

    兵部官王光仪、刑部官谢怀宁、

    工部官田志明(兼)、礼部官裴文玄

    刑部次官:赵鸿启

    御史中丞:张泽昌

    易物司使:苏景睿,副使:姜鉴鼎、李临铭

    学务司使:杜运晖

    主管殿前司公事:马振威

    主管侍卫亲军左军公事:杜余隆

    主管侍卫亲军右军公事:羊祖侃

    主管侍卫亲军后军公事:韦玄明

    这次的变动基本上都是马荣仁独自决断,并没有征求马康远的意见。只是事后禀报了马康远,马康远也并没有反对。主管南方军务多年的杜余隆调任右军,而以有过南方经验的韦玄明出任主管后军公事。韦玄明是水师出身,也可以看成是水军在南方中的重要性。羊祖侃则调任右军,马振威主管了实力最强的殿前军。谢怀宁出任刑部则只是完成了最后的手续,这是早就定下的。新的成员之中,四大家族之人只有张泽昌,杜运晖。袁谢大族成为最大的实权派,可见马荣仁对袁谢两家的器重。

    六月初,马荣仁让中书省、礼部拟定对马文慧、马宪永、马海晋的庙号。

    晋公国不是朝代,但是马荣仁却要按朝代的方法做一些事。对于这些事,有人肯定是反对的,不过这都是些虚事,却有实际意义。马康远也并不反对,内心实际上还不排除是高兴的。

    六月底,中书省、礼部拟定了庙号。马文慧庙号为高祖,马宪永为世祖,马海晋为英宗。对于马文慧、马宪永的庙号拟定,马康远、马荣仁及众大臣都无意见,尤其是马文慧的。马宪永为世祖,开始有些异议,不过按照庙号的解释,世祖一般作为新时代开创者或者承上启下人物的特定庙号,大抵上他们都不是建立者,但却开创了新时代。马宪永的确不是开创者,开创者是马文慧,但是马宪永手上,晋公国的确开创了不一样的时代,初步成为了海中盛国的局面,获得了狄国的正式受封,成为行省,是一个新的时代。因此按此理解的话,为世祖也是可以说得通的。而关于马海晋的庙号,最为让人头疼。虽然马海晋并未正式接任晋公的职位,但毕竟是实际的统治者。开始有人建议为孝宗,但是马海晋违背父母之命强行称王,不可为孝。可是如果上一个不太好的尊号,也说不过去,况且他毕竟是马宪永嫡子,马康远之父。马荣仁继承的也是马海晋一系,最后选择了英宗。

    七月,马荣仁让户部报告了库储情况,对范希纯的见识和记忆十分欣赏。他之前就对范希纯颇有印象,而且很有好感。如今范希纯对户部的家底烂熟于心,几乎是一个活账本,非常的高兴。同时范希纯还提出了一个办法。

    范希纯:“臣建议户部派员对各地的仓储进行检验抽查。历代都有此法,一可确保是否足额,另外可以查验地方官之能力,而且在原有定制抽检之外,再派可靠之人秘密抽检,双方核对无误之后,方可告成。”

    马荣仁很欣赏这个建议,七月二十日,下令由户部、吏部、御史台三衙门联合对各地仓储进行抽检,范希纯率人择日启程。为了给年轻的范希纯加重权威声望,下令范希纯加从三品通奉大夫衔,领督办盐铁酒茶事务。派侍卫二十人跟随,马振雄随侍左右。

    在给范希纯的任命下达后,马荣仁当夜回到自己宫中,和妻子张海雅说及了此事。张海雅明显可以看出丈夫励精图治之心。

    张海雅:“你看来是急于有一番建树啊。”

    马荣仁:“那是自然,我希望能将晋公国建设的比父亲更好。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时间有限啊。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亲往各地。”

    张海雅:“你刚当上监国,还得顾全父母,而且朝中都是老臣,不能一下子就太锋芒毕露了。”

    马荣仁:“你有什么办法啊。”

    张海雅:“不如效法高祖之策,也派亲信子女悄悄外出暗访。”

    马荣仁:“可以,不过谁可信任呢。你能否代我而行呢。”

    张海雅:“臣妾出去目标太大了,必然会走漏消息。”

    马荣仁:“也是,那派俊嘉、田进浩为一路;怡凝、杰青为一路。人员由他们自己挑,此事严格保密。”

    张海雅:“我觉得可以。”

    马荣仁:“这两路,一路在海山洲,一路在南方。”

    七月二十三日,马荣仁、张海雅将马俊嘉、马怡凝二人找来。

    马荣仁:“你们一个是我的长子,一个是长女,如今也都不小了,该替父母和祖父母分忧了。”

    马俊嘉:“儿臣听父亲驱驰。”

    马怡凝:“愿听父亲之命。”

    马荣仁:“好,那就长话短说,你们两人各带一些人,外出体察民情。一个人在海山洲境内,一个去南方,你们自己选择吧。”

    马俊嘉:“儿愿去南方,南方是以后建设重点。”

    马怡凝:“还是女儿去吧,大哥是长子,不可轻易外出的。女儿愿意去。”

    马俊嘉:“小妹,南方虽有发展但还是荒蛮之地,你一个女孩儿,还是让大哥去吧。”

    马怡凝:“大哥,还是我去吧。我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完成晋国长公主、高祖母贤惠王后想去南方看一看的愿望。高祖母在世的时候,一直有想去南方看看的愿望。如今她们两位老人家都去世了,我们作为晚辈应该去实现她们的愿望。”

    马荣仁:“难得你有这片孝心,你高祖母要是还活着一定很高兴。那这次就满足你的愿望。不过你个女孩子,我们还是不放心,让你荣光叔叔的儿子俊乾弟和你一起去,他曾去过南方,相对比较熟悉。”

    马怡凝:“谢父亲。”

    马荣仁:“那俊嘉,你此次就在海山洲,以后再去南方。”

    马俊嘉:“臣谨遵父命。”

    马荣仁:“你们两个一南一北,俊嘉一路由马振雄率人随侍,怡凝一路由振虎随侍。你们带的人也不要太多,每人有五个左右即可,他们带的侍卫军人也不宜太多。在正月前一定要返回。”

    马俊嘉、马怡凝:“遵命。”

    结束了与父母的谈话后,马俊嘉和马怡凝就开始挑选和自己出行的人选。马俊嘉选择了张泽昌之子张运青、田志明之子田进浩,还有韦俊骞的女儿韦婕婷。韦婕婷是韦俊骞的长女,文永五年出生。马怡凝一路,她除了按照父亲的要求,带马俊乾之外,还有崔智刚的孙子崔昆宇,裴文玄的儿子裴泽林,裴泽林是文永三年出生。裴泽林的妻子则是韦俊骞的二女儿韦婕芬,文永六年出生。两人是在文永三十二年完婚。

    而马振虎、马振锋则紧急从殿前军选拔了精干的人员共百余人。其中各抽五到十人随扈,另外由人率领几十人再尾随保护。

    马怡凝的行程路线比较固定,肯定是从思岭南下经三屿县然后入卡延河口进入铭英州,再入永晋府。而马俊嘉的路线则选择性很多。

    马俊嘉希望从怀远北上入宁阳府,然后再南下通南,经宁安府返回怀远府。而张运青、田进浩希望先南下宁安府,然后入通远进宁阳府后返回怀远府。韦婕婷也同意这个方案,马俊嘉最后决定按此进行。

    范希纯一行七月二十五日从怀远府出发,首选之地的宁阳府。

    马俊嘉一行七月二十八日出发,南下宁安府。

    马怡凝一行七月二十八日出发,经宁安府南下。

    范希纯一行是官方差遣,一路自然是浩浩荡荡。抵达宁阳府时候是八月二日。来到宁阳府之后,宁阳府知府何有谦拜见了范希纯,何有谦要比范希纯资格老,还是张轩达最信任的人之一,如今见到这个才三十六岁,小自己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犹如钦差大臣,内心的感觉可想而知。不过何有谦老于世故,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何有谦:“下官何有谦拜见范大人。”

    范希纯:“何大人请起,范某是晚辈,不敢当此重礼。”

    何有谦:“范大人虽年轻,但后生可畏啊,以后前程似锦啊。”

    范希纯:“官场复杂,还得大人多提点啊。”

    何有谦:“不敢不敢。”

    初次见面,仅仅几句话,两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何有谦觉得范希纯虽然年轻,但并不气盛,很懂得官场的规矩和排资论辈的传统。

    次日,范希纯开始抽检宁阳府的府库。抽检一直从八月初持续到了八月底。经过抽检,范希纯发现宁阳府的府库收支与账簿一致,与上报户部的收支和储存是一致的。四柱清册(旧管、新收、开出、留存)也都做的很完整。不过有一部分约五万石的粮食并不在库存之内。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范希纯不得不认真核对,并找来了何有谦询问。

    何有谦:“这部分粮食确实不在宁阳府的府库,而在文宁宫的库存之中,不过账计入了宁阳府。因为我同时兼任文宁宫留守,故而知晓。”

    范希纯:“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去看看了,你看这可否啊。”

    何有谦:“当然可以了,大人是上差,理当如此。”

    随后,范希纯前往了文宁宫,查验了库存。在文宁宫确实有这五万石的粮食,而且全是上好粮食。

    范希纯:“为什么这些粮食要放在文宁宫呢。”

    何有谦:“文宁宫是最后新建的一座宫殿。昔日世祖建此宫时,有深虑。为使内廷不耗费朝廷库存,故而在宫内单独储存粮食。然而又怕宗室知晓,四处乱借,不得不将走账程序放在了府衙里。所以说这些粮食名义上说宁阳府的,实际上不如说是内廷的。”

    范希纯:“原来如此啊。”

    何有谦:“此事只有历任知府知晓,因为按例,知府兼任内宫留守。”

    在宁阳府的抽检是比较顺利的,何有谦极为配合。

    何有谦在范希纯本来要走的时候,对范希纯说:“范大人,有一笔财源,就在宁阳府,但是地方一直无力,不知大人肯否去看看。”

    范希纯:“你说。”

    何有谦摒退左右后,对范希纯说:“那就是昌宁州的矿。”

    范希纯:“你继续说。”

    何有谦:“昌宁州是海山洲为数不多有矿的州县。昌宁州,想必大人知晓,以前是东兴、东林两地,后将昌宁州侨置于此地。后来这里发现了金矿、铜矿,虽然不多,但也是有一些的。晋公当年为了昌宁的繁荣,加上那时候刚侨置昌宁不久,就允许地方开采。而长期开采此地的是薛敏峰家族。该家族是当年从武国流亡过来的,后来大部分被安置到昌宁。”

    范希纯:“他是官还是商。”

    何有谦:“是商,在昌宁和宁阳府也有些产业,而且颇有影响。另外他家与王、袁两家也有不错的交情。在薛敏峰和其子薛泽宇开矿时候,尚能奉公守法,然而自六年前薛泽宇去世,其子薛维刚继任后,则日益骄横。仗着世代开采之能,另外与王袁两家的关系,对地方颇为不敬,俨然独立一体。”

    范希纯:“那为何不制止和上报。”

    何有谦:“当地顾及他家与王袁两家的关系,另外还指望着他家那些赋税呢。另外,昔日昌宁知州苏景升就曾想打压薛家,然而因为苏家与袁谢也有交情,苏景升后也不得不作罢。而今日昌宁知州薛允明更是薛维刚之同宗,就更加......”

    范希纯:“那你何不早说。”

    何有谦:“下官也不怕您说什么。开始我也不想说,因为您毕竟也是袁相的女婿。后来见大人公正严明,就冒险一试,反正我也年近花甲了。大不了不干这个官了。”

    范希纯一听,觉得此事看来还比较麻烦。对此事,他如果不知道还好说,可如今知道了不能不查,但是如果查,就会牵扯到豪门,而且已经指定会牵扯到右相王洽林,甚至是自己的岳父。

    范希纯思考过后,对何有谦说:“何大人,我还要赴其余的地方去抽检,是不能总在宁阳府浪费时间的。再说我只是兼任督办盐铁茶酒,这金和铜,不在范畴啊。对了,刚才您说,薛家在州府还有其他的生意,是吧。”

    何有谦:“是,有当铺、茶叶店等。”

    范希纯:“何大人,做生意要奉公守法。既然他采矿您不好弄,那别的呢。”

    范希纯边说,边喝茶,而话没有说完,似有深意。

    何有谦:“大人的意思是,打草惊蛇。”

    范希纯随即悄悄和何有谦说了几句,意思是让何有谦先不要动薛家采矿的生意和事情,对其余的事情可以彻查,然后顺藤摸瓜。

    何有谦:“明白了。”

    范希纯:“久闻昌宁是个好地方,我岳父岳母知我此行来到宁阳府,故而希望我代他们回家乡看看,您看,明日我去一趟昌宁州,您陪我一起可否,另外我也想见见那里的士绅显赫。”

    何有谦:“大人放心,我明白。”

    九月十日,范希纯、何有谦来到昌宁州,由何有谦出面宴请了昌宁州的士绅显赫,薛维刚当然也在其列。还有王洽林的侄子王勋腾。而薛泽宇的第二位妻子就是王勋腾的妹妹。

    宴会上自然是虚情假意,推杯换盏。王、薛等家也对范希纯是十分恭敬。范希纯则说:我是袁相的女婿,各位又都是岳父在家乡的旧交,说来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宴会过后,范希纯秘密派了几个精干的人留在了昌宁州和宁阳府,重点是打听薛家的生意和违法乱纪之事。让他们只查问不生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让他们等自己回来后再说。

    九月十一日,范希纯从昌宁州出发,经东林县前往通远州。在东林,范希纯突袭了东林官仓,遭到了守卫的阻挠,即使范希纯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守卫也将信将疑,然后派人禀报了知县沈弘康。沈弘康赶到后,这才进入了官仓,随后去了府库,一一查验,并无差错。范希纯对沈弘康的印象不错,攀谈后,得知二人年龄相仿,范希纯比沈弘康只小两岁,其精明果敢令范希纯很是欣赏。同时,范希纯也询问了沈弘康关于昌宁州的情况。沈弘康没有明确回答,但是他有一句话,让范希纯很有印象。沈弘康说:“两地的官吏有这样一句话,宁在昌宁做吏,也不在东林做官。”意思就是说,昌宁因为有矿,官吏在昌宁的油水和前程要比东林强多了。

    九月二十三日,范希纯从东林出发,南下通远州。十月初抵达了通远州。通远州是海山洲最穷的地方之一,虽然经过多少年经营,商号也在此做买卖,但是每年还得靠宁安府来接济一部分物资。不过在这里,在这个会钞的发行地,他发觉了会钞给通远州带来的好处。在通远州,知州曹子振盛情接待了范希纯,曹子振说,是范大人力主在通远州发行会钞,给通远州带来了实惠和方便,因此要敬谢范大人。范希纯谦虚且小心地说:“岂敢,我们都是为晋公、监国办事,是晋公、监国为民着想,我们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在通远州的抽检也算是顺利的。

    从通远州出来后,范希纯没有去思岭县,而是西向经过大山突袭到了远南县。远南县地处内陆,交通道路条件险恶。而且远南也因为太过平静,长年被朝廷忽视了。在十月三十日抵达并突袭远南府库和官府的过程中,守卫十分松懈。范希纯十分不满,而远南知县高定容(文永十八年上任)匆忙赶到,跪倒在地,连连请罪。范希纯倒是没有对高定容进行什么太严厉的训斥,随后查验了官仓府库,这里的问题最重。虽然远南是穷地方,可以说是海山洲最穷的地方,但朝廷每年拨付远南的并不少。但是这些大多被地方官贪污挪用了。经查账,仅这三年里,就有约八万贯、十二万石的粮食不翼而飞。而这种现象主要是从文永二十年开始的,时间长达十年。总计贪污挪用倒卖了钱二十三万贯,粮食三十五万石,木材数万根。高定容对此难辞其咎。

    范希纯随即下令随行的吏部、御史台人员将高定容革职下狱,县令等人也被全部拿下问话。以随行的八品秘书郎赵鼎林代理远南知县。

    范希纯将远南知县革职下狱,县令等十余人全部下狱问话,此事很快惊动了宁安府知府兼宁安宫留守的于旭然。十一月八日,于旭然赶紧来到了远南县见过范希纯。向范希纯请罪。

    于旭然:“臣管辖之内有如此贪渎之事,下官有罪。”

    范希纯:“于大人请起,您是一地知府,又是于太师之孙,还是康雄公子的女婿,与当今监国是同辈,是皇亲国戚,我哪儿能担得起啊。”

    于旭然在范希纯一般好言相劝后总算是起来了。

    范希纯知道于旭然的特殊背景,对他十分恭敬客气。况且于旭然是去年才接任宁安府知府的,而高定容在远南已经为官十二年了。

    范希纯:“于大人,您看这事儿如何呢。”

    于旭然:“但凭大人处置。”

    范希纯:“于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去年刚上任,至今不过一年半,说实话与您没有多少关系。况且宁安府地域广大,这里豪强宗室林立,不好干,况且远南又是穷县,十分复杂,换谁做都很难,但是高定容这样胡作非为实在是找死。”

    于旭然:“大人的意思是......”

    范希纯:“与于大人无多少关系,那就是与上一任有关了。”

    于旭然:“可上一任知府是崔智刚,崔锦贤之子,已故太师马海宁的女婿啊。”

    范希纯:“事情就麻烦在这里了。崔大人虽然已经致仕,可毕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其影响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万一高定容竹筒倒豆子,肯定会牵扯到崔大人,甚至是还有别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于旭然:“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范希纯:“高定容,让他招,一定要让他说,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于旭然:“明白了。”

    之后,众人对高定容是软硬兼施。高定容最终招供,从文永二十二年开始,他利用职权谋取私利,先后贪污挪用和受贿三十八万贯,大多已挥霍一空。而从文永二十五年开始,向宁安府各级官员送礼总计二十多万。但高定容一直没有说给崔智刚直接送过礼,这让于旭然、范希纯终于安下了心。因为没有崔智刚的直接证据,这样高定容的命或许就可以保住了,不然,范希纯、于旭然就不得不要杀了他。

    十一月底,范希纯、于旭然返回宁安府。对宁安府的抽检还得按部就班的进行。宁安府依然是海山洲晋公国最富庶的地方,宁安府的府库有黄金六万两,黄金五万多两,白银一百三十万两,铜钱二百七十万贯,粮食一百八十万石,布匹三十九万余。可以说宁安府的府库存储占据晋公国至少三分之一还多。而宁安宫还库存有大量物资,有金银二十万两,铜钱三十多万,粮食十余万。这些都属于公族府的库存。

    于旭然说:“宁安府府库充裕,这确实又与崔智刚大人有很大关系。崔大人任上十余年,给宁安府积累下了巨额的财富。听下面的人说,崔大人任上,宁安府库存比以前翻了几乎近两倍。”

    其实于旭然、范希纯还有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在宁安府还有一座宁安库,这属于晋公直辖三大内库之一,物资也有一半约在宁安府附近的宁安库。这三大内库是马文慧时代草创,马宪永时代发展成型。但是这三大内库在马康远执政后,没有马康远或马康岩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和取用,即便马荣仁现在已经是监国了,也并不知道这些。范希礼也并不知道这些,何况是于旭然了。

    在宁安府的这些时间里,范希纯还着重询问了昌宁州的一些情况。于旭然也竟然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

    于旭然:“我曾经做过东兴知县,昌宁州本身也就是以东兴县为主而来的地方。我在东兴做知县时候,崔大人是宁阳府知府,何有谦是同知。他升任知府后,我是同知。不瞒大人说,我曾经也希望做昌宁的知州。”

    范希纯:“我听沈弘康说,宁做昌宁的吏,不做东林的官,有这话吧。”

    于旭然:“我也听说过。说实在的,如果东兴不是有昔日李家和晋公公产等,连东兴县也不如昌宁州啊。昌宁州自发现了矿后,确实是不一般啊。不然我为何想去那里啊。”

    范希纯:“那您能说下那里的事儿吗,就您知道的而言。”

    于旭然:“估计简单的和一般的,何大人都和你说了。不然你不会问我这些,但是说实话,昌宁州不单单是矿,当然主要是矿,问题还有的。我听说苏景升在昌宁的时候就想以武力强行压制,但是薛家和王家,还有袁家有不一般的关系,加上那里的人地域保护意识很强,不好办。其实听说在谢怀旭任知州时,也曾想动薛家,但那时候薛家还比较听话,也就作罢了。”

    范希纯:“多谢于大人直言相告,此事重大,非我们能决断。不过此事,大人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了。”

    于旭然:“我明白。”

    十二月初,范希纯启程返回怀远府,十二月十日,返回向马荣仁做了报告。范希纯说:“宁阳府、宁安府、通远州基本成绩不错,尤其宁阳府的四柱清册账目十分清晰明了,何有谦是个干吏。东林的沈弘康沉稳果断。在宁安府,最大的问题的远南县,知县高定容十余年贪赃枉法,数额巨大,总计有二十多万,已经全部交代,已经关在了刑部大牢。”

    马荣仁:“这样的人,十余年如此胆大妄为,就没人管吗。崔智刚当年做了十年知府,就完全不知情吗。”

    范希纯:“高定容交代的供状中,确实与崔大人没有关系。另外崔大人在宁安府十年,宁安府库存储翻了近两倍,即便有问题,也是功大于过的,况且崔大人和崔家......”

    范希纯没有再说下去了,马荣仁也明白,说:“是啊,崔家不同于他家,父子祖孙三代为相,崔智刚如果不是晋公有意压着,加上他当年一些问题,至少也是副相了。”

    范希纯:“臣此行,据何有谦报告,最大的问题不在府库问题,而是昌宁州的问题。”

    马荣仁:“昌宁州怎么了,好好说说。”

    范希纯:“昌宁州的问题主要是矿,薛家在昌宁州的权势非同一般,薛家的产业也遍及昌宁州和宁阳府。昔日谢怀旭执政昌宁州时候,就有过想动的打算,没有动。苏景升在昌宁州任知州时候,也曾经想武力压制,但碍于薛家与王袁两家关系,加上自己也与袁谢有关,被迫也放弃了。而自张轩达、何有谦以来,尤其是何有谦以来,薛家更是甚嚣尘上。薛家如今开矿的是薛敏峰之孙薛维刚,外表文静,但内里不好说了。另外,臣询问过东林的沈弘康以及以前在东兴的于旭然,向他们侧面了解了那里的事,他们虽然说的很平淡,但臣估计问题不小。臣在走的时候已经派人在昌宁、宁阳留下,秘密调查那里的情况。”

    马荣仁:“有点儿意思啊,一个薛家,看来影响不小啊。你有什么打算。”

    范希纯:“臣建议将薛家连根拔起,昌宁州的采矿不应该再特殊化,应该如同盐铁茶酒官卖一样。但是要连根将薛家拔起,问题会很难。另外于旭然说,那里的人地域保护意识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