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撑着火把在黑暗的山林间前行，耳边有呼啸的阴风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天上高挂弯月挥洒着洁白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留下了斑驳点点。

    “大家坚持一下，马上就快到了，注意脚下啊，别摔了，老人小孩互相搀扶一下。”陈风望着前面的人影向大家叮嘱道。

    大家对于地上的尸体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荒唐的乱世，尸体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

    那群女人已经穿好衣服在九狼寨门口等待，看着正在赶来的人群，她们也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可能是更深的黑暗，也可能是光亮的黎明。

    两拨人正式会面，傻子就带着女人们跪了下来。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少侠的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只求为少侠鞍前马后，宁愿付出一切！”

    没有理会不明觉厉的难民们，陈风也没有去扶这些人，他玩味的笑道：“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吗？”

    傻子看着陈风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随后低头大声说：“应当如此！”

    陈风看着这些人比他身后的难民还要弱不禁风，陈风也不想让他们为自己做什么，他救他们也是顺手为之，而不是为了“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况且，他们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和非人的折磨中存活，他们的求生意志已经超出了极大部分普通人，你想他们为你搏命？这个可能性很低。

    陈风将傻子扶起来，笑了笑：“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就像我之前说的，你们已经自由了。”

    短短的几个字，仿佛是他们曾经最遥不可及的，而现在，又真真切切的回荡在他们耳边。犹如一把利剑，将他们心头的雾霾划开，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光明。

    傻子挣脱陈风的手，又跪了下去，五体投地，嘴里不停的说：“谢谢……谢谢……”

    “不用了，不用了，都起来吧，我年纪还小，你们这是折我寿啊。”

    一股温柔的风将他们托起，陈风继续说道：“我身后的人们，是从蜀郡城逃难来的，你们熟悉一下吧，今晚大家就在九狼寨住宿了。”

    傻子愕然的问道：“蜀郡城怎么了？为什么要逃难。”

    陈风没有回答，将众人带进九狼寨，进去是一大片的空地，是用来训练的地方，陈风登上了上面的高台，面对着众人，大声开口：“各位请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台下一下子就寂静了，陈风的威严在他们的心中无可替代。

    “九狼寨的库房我已经缴获，现在我打算将钱财分发给你们，每人有份，人人平均。如果不挥霍度日，这笔钱财足够你们过完一生。”

    眼看大家没有说话，陈风继续说道：“现在高语组织一下，一个一个的来。我之前在土匪的居室看了一下，睡我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分完钱财之后自行分配。”

    关于陈风缴获的财产，除了从那个韩家长老身上缴获的留着，其他的全部都拿来分了，自己留这么多钱也没意思。

    ……

    “现在大家手里拿的，怀里装的都是自己的财物了，与我无关，但是我也希望你们抑制住自己的贪欲，因为老人小孩我都给的同样数额，不要偷抢他人财务，这样与土匪的无二。如果我发现之后，想想山门外那些土匪的下场。”

    台下众人则是频频点头，他们没有这样的心思，又救了他们，还给他们钱，这的是多大的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一颗心早就被陈风感化。

    “那你们去分配住宿的地方吧，我不过问了。”

    然后陈风找到那个傻子：“你们饿了没？我这里还有一些食物。”

    傻子连连点头：“不饿不饿，之前在清洗的时候就已经用厨房剩余的稻谷煮了米饭充饥。谢谢恩人的关心。”

    陈风也点了点头：“那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傻子嘴唇微微颤抖：“恩人……蜀郡城……真的沦陷了？”

    “唉，是沦陷了。”

    “那除了恩人救下的这些人，还有没有逃出去的？”傻子近乎崩溃的边缘，他本是蜀郡城里一家裁缝店的老板，和妻子恩恩爱爱，前年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生意不算很火爆，挣得也不快，可是人熟地熟还是生活的自在。

    噩梦发生在一年前，他的店铺突然接到了来自南方的一个大单，是一批破碎却又金贵的丝绸，他修补好了之后，不放心驿站送过去，就亲自驾马车去。在路上被九狼寨的土匪截住，扔到了猪圈里。他的家人是他唯一的执念，强大的求生欲望让他做出了疯狂的举动，在堆满屎尿的地上打滚，吃屎喝尿，别人都叫他傻子，他也乐得装傻，在每天都有两人被吃的情况下，他硬生生活下来了。

    可是当他听到从难民那里打听来的蜀郡城沦陷的消息时，他觉得天都塌了，没有了精神支柱，他一下子就萎靡不振。

    他寄希望于难民们说的是假话，还抱有一丝家人存活的的希望，他向陈风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可是陈风的回答让他彻底死心，傻子颓废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陈风知道傻子心中所想，唉，世事就是一纸荒唐言，他也无能为力，只得也坐下来安慰道：“老哥，没事，不要放弃希望。”

    傻子通红的双眼看着陈风，强忍住泪水，几近崩溃的问道：“恩人，你说，我的妻儿还活着吗？”

    陈风知道，是不可能活着了，因为之前在蜀郡城那个任务的完成率是100%，说明当时除了现在的这些难民已经没有人活着了。其实傻子也心里清楚，他一旦走了，自己美丽的妻子，和刚刚一岁的儿子在这世道得有多艰难，他也不敢去想。

    “还活着吧，但是需要你去寻找他们。”

    “是的，是的。他们一定还在等我回去。”这个汉子，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谢谢你，恩人，这辈子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了，下辈子再给你做牛做马。”

    陈风拍了拍傻子的肩膀：“去吧去吧，没准他们正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其实陈风转念一想，如果傻子媳妇等了好久没等到傻子回去，改嫁或者搬离蜀郡城了还是有可能活着的。

    话别过后，陈风找到高语：“高语，找到我们住的地方没？”

    高语把陈风领进寨主房间：“人们在找房间的时候都略过了这间房，这是他们专门为老师留的。”

    陈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墙上挂了一幅画，画的是狼群。坐在楠木床上，床垫是稻草和棕榈，最上层用虎皮铺着，一坐上去柔软舒服。

    “他们倒是有心了。”

    高语则是不以为意：“老师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也想报答一下。”

    陈风也是心里一暖，开启了下一个话题：“高语，我可能要走了。”

    高语心里一颤，问道：“老师要去哪啊？”

    “我要去平安县城。”

    高语松了一口气：“平安县城我们都要去啊，老师这话何意？”

    陈风语气一凝：“你们不能去，或者，我们不能一起去。我会连累你们的。”

    高语疑惑不解：“老师要去和韩家作对吗？为什么啊？韩家不是这蜀地出了名的和善吗？”

    陈风被高语的天真逗笑了：“哈哈哈，高语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的那般纯良。小子，见过冰山吗？”

    高语摇了摇头：“不曾见过，倒是听那说书人说过，一直向北走有极寒之地，那里有庞大无比的冰山，就像我们这边的峨眉一样高大！”

    “是的，冰山如此高大，可是他只有八分之一在浮在水面上。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一角而已。”

    “可是老师，韩家真的十恶不赦吗？”

    “老师也不知道，想要知道只有自己去研究，去深入。”

    “非去不可吗？”

    陈风笑了笑：“是的，非去不可。”

    高语紧张的问道：“那我怎么办，我们这群人怎么办？老师，我还要跟你学那变戏法的本事呢。”

    陈风将床拍了一下灰尘：“放心，老师去不了多久，这几天你们就呆在这里，我看了一下，这里易守难攻，而且周围都被九狼寨的土匪扫荡过，没有什么妖物，寨子里的粮食也够用，给我五天时间，我会回来的。五天过后，我没回来，那就不要等我了，我可能已经死了。”

    “还有，高语，他们都信我，也信你，你好好看着他们，他们要走也不用拦着，在自己的生命得到保障的情况下，维持一下秩序，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老师，可是我只是个伙计，我怕我会搞砸。”高语犹犹豫豫的说道。

    陈风粲然一笑：“怕什么！你未来可是要将酒楼开遍清灵朝的男人，大胆去做，一切有老师给你兜底。”

    “可是……”

    陈风坐在床上，给高语留了一个空位“可是什么，别扭扭捏捏的，快点睡觉了，累死了。”

    “老师我还是睡地上吧。”

    “地上多凉啊，来床上睡，这床这么大，一个人睡怪可惜的。之前你背我的时候我们俩不也是一起睡的，现在还见外了，快来快来。”

    两人和衣而睡，花晨月夕。

    ……

    月落参横，云蒸霞蔚。

    高语猛地惊醒：“老师！”看着旁边空荡的床，高语迅速的下床，到处寻找陈风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月亮已落，参星横斜，天边泛起鱼肚白，云霞升腾蔚然明朗，秋收的季节，忙碌的农人起得比报晓的雄鸡更早。

    一位少年在空中转转悠悠，好似迷了路，他降到田间小路，看着稻田里辛勤劳作的老伯问道：“老伯，请问平安县城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