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太漂亮了！”明又亦赞叹道。

    “就是一点小能力。”我说道，“我这是一个错误的示范，作为死神是不能干涉生命的，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引。”

    “那你还做！”小姑娘不以为然，让我深深觉得如果她有了这个能力之后会进行所谓的行侠仗义。

    “给你做个错误的示范嘛。”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我一愣，去哪吗，这还真不知道，甚至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更多的是漫无目的地游览世界，若真说有什么目的的话，大概就只有接引灵魂了。我嗫嚅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随处看看，下一课带你去接引灵魂。

    小姑娘点点头，默默跟在我身后用脚步丈量这这座城市，也左顾右盼，看着路上的行人车辆。

    我的心思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向来都是一个人行走在人间，虽然会和灵魂聊上几句，但是却从未有这样的沉重感。这沉重感无疑身边的这个小姑娘带来的。她让我开始思考成为死神对我的意义。

    死神带给我的是无尽的冗长岁月，能够随心所欲地游览人间和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是同样也给我带来的是难以言喻的孤独，人间的一切实际上都与我无关。

    我死后曾听说过生命的三次死亡，生命的第一次离去是从心脏跳动开始，那时生命上的离去，接着就是葬礼上的死亡，从亲朋好友祭奠你开始，你的社会地位也随之而去，这是第二次死亡，当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亡之后，这是正真意义上的死亡。

    现在这个人间必然没有人记得我了，所以事实上我已经真正地死亡了。想到这，我升起一种沮丧的情绪，但是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之感。

    生，于我而言没有意义了，死，于我而言同样也没了意义。也不知其他死神会不会有这种感觉，我想还是有的吧，不然为什么会有死神选择放弃死神的身份，从此消散或者重入轮回。

    这三个选择我会怎么选呢？

    在我还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前闪过一缕流光，明又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的沙漏颠倒过来了，是有人要死亡了吗？”

    我回过神，看着悬浮的沙漏泛起的光芒，每一次光芒闪烁，都带着一秒钟的时间逝去。我点点头，道：“是的，这也是我打算给你上的第二课。”

    “好的！”小姑娘来了精神，仿佛像上完课就能毕业了一般。

    顺着沙漏的指引，我和明又亦来到了他所在的高楼，他身形瘦小，就静静坐在高楼边缘，目空一切地看着远处。什么动作也没有，我和明又亦也静静地看着他，只有我手上的和他头顶的沙漏在不断逝去。

    “他这是要跳楼吗？”过看了好一会，明又亦张口问道。

    “是啊。”我说道，“这是第二课，见证死亡。”

    “真的是好诡异的课。”明又亦嘴角一沉，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就受不了还想当死神？不如放弃了吧？”

    “不！都决定好了，我才不呢！”明又亦倔强地说，“他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看了看沙漏，预估了一下，道：“还有七分钟。来，带你看看其他的风景。”

    说完我拉起明又亦往楼下坠去，吓得她惊慌失措，不过似乎又想起自己已经是可以踏空而行的死神实习生了，也缓过神来，随着我落在楼下的人群之中。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小波看热闹的人群，旁边的路上也有车辆不顾交通守则停下来观望，还有其他楼层的人也纷纷趴在窗口议论，就连马路对面也有不少。

    “咋回事啊，这么想不开自杀？”一个大妈叹息着。

    “年轻人啊...”大爷哀声道。

    “这坐着多久了，到底跳不跳啊？”一个不是很和谐的声音穿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人命关天的事情这么说风凉话！”一人听了这句话马上怼了回去。

    “说说怎么了，还碍着你了！”仿佛被拂了面子，那人说话的声音弱了下来，但是却和身边一起的人嘟囔着。

    “还不报警，报警了没？”

    “报了报了，消防估计快来了。”一人回应着。

    “干什么呢，不就跳个楼，还停下来看！”一个司机狂按喇叭，愤怒地骂着前面停车趴着车窗眯着眼看的司机。

    “好死不死这时候跳楼，高峰本来车就多了，还停下来！”一个司机啐了一口，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

    ...

    各种声音充斥着这一小片区域，喇叭声议论声骂声也不绝于耳，不过他们的情绪似乎只集中在楼顶的那个男人。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明又亦皱着眉头，愤恨地说道，这小年轻人不大，情绪还不少，“什么话都能说的，没几个好人！”

    “习以为常...”

    “你又来这句，怎么习以为常嘛！”

    “你说你死了有没人议论你？”我打趣道。

    “你又揭我伤疤！”明又亦嗔怪道，“我死的真糗，真的糗，遇上这里面某些人，估计能被笑死！”

    我笑笑不说话了。消防还没有来，十有八九是因为高峰期，甚至我说就算到了附近，也会被这里紊乱了的交通影响，错过最佳救援时期。我看了看沙漏，还有五分钟。时间不会等人，自顾自地逝去。

    终于，消防来了，车被挡在堵塞的交通之外，只有消防员扛着救援气垫之类的工具跑来。我仰头看了看楼，十来层，足够死人了，况且还那么瘦小。我这话是废话，毕竟我知道他会死的。

    明又亦看着行动的消防员，激动地抓着我的袖子，她的手应该和她的心一起揪了起来，她盼望着消防员能快一点，楼上的男人能慢一点，但是...

    晚了。看着正要支起来的气垫和最后几粒沙子，我心里念道。

    “啪！”

    他摔在了没支起的气垫上，一片血肉模糊，血液溅射到几个消防员脸上，瞪大了的眼睛了满满是他们的无力。时间仿佛也定格在他们的面庞上，自责开始蔓延在他们的表情上。

    “呕！”小姑娘忍不住干呕着。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看着那边的情况。

    “啊！”一个年轻的消防员疲软地倒下了，在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着，甚至开始哭喊。一个年长一些的消防员走了过来，蹲在他身边，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有眼角滑过的泪珠。

    “再跑快一点，就再跑快一点！”年轻的消防员咬牙说着，那股用力的劲都把鼻涕眼泪喷了出来。

    “我能救你的，我能救你的！”他哭着，真的撕心裂肺。周围围观的群众的时间似乎也在血肉迸溅的时候定格了，当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有一些也发出了呕吐声，有的露出嫌弃的面容，有的深深叹着气，还有的随着那声撕心裂肺的自责也落下了眼泪。

    明又亦缓和了心中的呕吐感，红着眼眶，环视了那群看热闹的人还有堵塞交通的车辆，狠狠地说道：“你们！都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