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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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章 四子贪瘾借口逃,任木传武女儿刀

    “啊!!”

    清台之上,有一地的瓦罐碎片,在中央偏北五步处,只见任木瘫坐地上,眉头紧皱,星目紧闭,虚汗紧流。

    刚被蓝震浆洗晾干送到手上的织锦白衣脏兮兮,土尘尘,袖口翻边,沾染几小撮黑发在肩头怀中,衣服上除了平日的磨损,还新添了好几道刮划的口子。

    原本梳理平整的青丝此刻长长短短缠作一团,像是乞丐缚发般在头上绕了几圈。

    通红鼓着青筋的两手使劲儿后撑,仿佛用尽余下所有的力气的把身子头颅往后仰,生怕什么东西一口吃了它似的。

    高炅弓背弯腰,口中嗟吁呻吟,双手各捂麻痹膝,自己扶着自己;两侧依靠难立人,左右挨着左右。

    在右王夹之,蹲靠高炅,两手藏袖揣在怀中,全身微微颤抖。

    观他此时面容,早已不见往日风采。细眼半闭,薄唇微启,眉心一个“川”子刻天庭,鼻下一片玫红遮人中。

    另外一人是单白。只见他腹鼓如牛,头枕着高炅的左脚,平躺清台边沿,一只手还护着脸,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迷糊着眼,口角、衣服前胸沾染些黄绿液体,似是胆汁物样。

    酒中五子还差一人唐霜。

    现如今,清台之上只四人,独不见其踪影,乍看周围,却是早已“大”字趴在清台下,不远也就一两步,昏迷不醒。细看面容,鼻青脸肿,额破皮开。头边扔着两把木刀,睁目流涕泪,张嘴淌泗涎。

    这是昨日的故事,还需从前日讲起。

    蓝不道于前日下令传武末位。

    当日辰时,任木大张旗鼓领酒中余下四子霸占清台,又因疏忽被蓝震趁时抢得传武首位。心中哀怨难平,立誓一日传一式,两日教会方之心女儿刀,做那教武先会第一人。

    这两日,方之心可谓是“吃尽天下苦中苦,尝遍人间艰与辛。”

    任木说过“只教一遍”,果真“守信真君子,当世大丈夫”,只将女儿刀法与王夹之演练了一遍,便做起督武来,叫余下四子与她一一演练。

    好嘛,方之心不说什么,余下四子也骂起来了。

    “师弟,这好公子你做,打人的恶家丁,交给师兄了?”

    王夹之不平道。

    “再说了,你那刀法也没见挡了我们几招,还教一遍给师妹就叫她对练,你这岂不是孙子骂爷,全家笑话?再急功近利的人也没你这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吧?”

    “高师兄,高师兄,留点情面~小师妹自小蕙质兰心,向来冰雪聪明,师弟我这套刀法,师妹那定是一眼记,一遍会,放心放心,是吧师妹?”

    任木受不了高炅的嘲讽,便拿方之心来扛盾挡刀。

    “四十师兄,没事的,之心记得差不多了,几位师兄就陪之心练练,四五师兄教的刀法我一定能记住的,试试吧……”方之心举着只比她矮一头的两把木刀,杏眼弯月,乖声劝道。

    “这傻姑娘……”单白皱着眉头愁道。

    “唉~”唐霜摇摇头,高炅王夹之二人不再说什么。

    先是对练王夹之,毕竟就是从这里看的,倒也容易上手。

    只见方之心按照心中记忆,一板一眼的模仿任木耍刀。王夹之也不为欺负她,出手缓慢,下手轻轻,与她作戏般一一接刀挡刀避刀。

    练至忘却去,旁边掠阵的单白喊下一式名,任木还会做一下动作,王夹之也是配合,不改招式,如老鼋动爪,慢慢的等着。

    直到酉时,方之心的女儿刀法已经能和唐霜、单白二人联手斗个不分轩轾,旗鼓相当了。

    当然,师兄们也都不敢提真气,毕竟小师妹在整个满汉门这帮泥砖墙面前,还是一块儿嫩豆腐。

    挨一下担心弄脏,碰一点就怕捏碎。

    期间蓝艮送饭来过两次,一次日中,被任木拿木刀赶跑;一次夕食,是被高炅唐霜两人架着送回居飨阁的。

    “吃什么饭?今儿个我任木说了,咱什么时候给师妹教会了,师妹她什么时候吃饭!”

    待到戌时,蓝艮终于忍不住了,涕泗滂沱的端着饭碗跑去叠吟轩,说是要找赵宫说个明白。

    “蓝艮师弟,你说这跟我们五竹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心中不忿,也得去找师父讲理呀,传武的令可是师父下的。”赵宫无奈的引导着蓝艮去找师父。

    钱商也接上话来,“是啊,再者说了,这五子教之心练武,那也是认真了不是,若是教个稀稀拉拉的,之心下了山也容易被欺负不是?”

    “那我不管,练武苦是苦,可不让吃饭,怎么有气力练武。他们得了师父的令,酒喝的够够的,先前师父罚他们禁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了。现在之心这么弱的身子骨,每天被他们鼓动着拿比自己还大的两把木刀来回瞎使,等学会也累虚了。”蓝艮说的一套又一套,听得周羽不耐烦的厉害。

    “师弟,差不多了,你这些话找五子说去么,你冲俺们埋怨,有个啥用?俺们现在又教不上,你等俺们教上师妹了,俺喊你盯着,啥时候儿你觉着饿了累了,俺们就收手,你就管饭管水,行不?”

    蓝艮哀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把木饭盒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左手奋力的拍着地哭泣:“不行呀!他们五个拿刀赶我走,我又没练过武,就会做饭吹簧。而且,而且他们还是我的师兄呀,我比不过,我不敢呀……”

    “我们去合适?”吴徵冷冷的问几人。

    赵宫回头看看已经皱起眉头的孙角,额纹拧紧的周羽,捂着耳朵的钱商,和吴徵对视一眼后,无奈的耸耸肩,看向地上的蓝艮说道:“不是我们不想去,只是先前我们已经闹过一次茅柴山了,还把他们五个堵在门口,这次再去,免不了师兄弟间心生芥蒂……”

    “呜哇哇~之心平时那么有礼的喊着这师兄,那师兄的,白喊了呀!可怜我的小师妹呀,饿的吃不上饭,累的喝不了水,困了都不能歇息……苦哇!苦哇!我那苦的小师妹哇!”

    “去!蓝艮师弟,你有话你就好好说,别跟个姑娘家家的叽叽歪歪,再嚎一嗓子,我打你昂!小师妹那么苦都没听着嚎,你搁这儿嚎是干啥?”

    周羽受不了了,主要是蓝艮哭的太惨,嚎的太哀,要是不劝阻一下,万一师父以为他又怎么欺负师弟,那他可没好日子过了。

    “哎呦~这茅柴山该管管啦,仗势欺人呀~这师妹万一想哭被逼着不让哭,惨呀!我那心疼的小师妹呀!呜哇哇~”

    五竹秀士被迫听下蓝艮哭哭啼啼埋怨五子的话,听得是又烦又恼。

    “走走走!茅柴山那几个该让我们做师兄的管管了!”

    终于,孙角甩袖招呼一声,五竹倾巢而出,明面上是非要将五子好好治治,暗地里,嘿嘿……蓝艮在清台哭,跟叠吟轩可就没关系了。

    过一会儿,从清台传出任木的一声怒吼:“小师妹武功已达瓶颈,再给几个时辰就练好了,着什么急呀!”

    钱商孙角二人分别紧攥着高炅和王夹之的手,任木则是双手被赵宫和吴徵两人把着,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蓝艮,他也实在不知如何。

    “咋的,师父师兄们管不了你了?你小子想自立门派啊?就学个破刀,不吃不喝不睡觉,你以为修仙呐?!”周羽大嗓门儿一吼,整个空明山都动荡起来。

    “这,怎么就……就……”

    任木被周羽一句话噎了嗓子,只得悻悻低下头,不再言语。

    方之心倒是也不累,有师兄们陪着她练习,她记得也快,不过确实肚子里是有些饿的,一整天没有吃喝,光早食吃的几口,自然不够。除却偶尔的歇息,她今日一整天都在舞刀,两臂也有些酸麻难受,这会儿蓝艮师兄给她喂饭,她倒也吃的舒服。

    “谢谢师兄~”方之心坐在清台边上,两条腿摆动晃荡着咽下一口,杏眼看着蓝艮带泪的脸,乖乖谢道。

    “呜……呜呜~”站在清台底下喂饭的蓝艮一听这话,又受不了了,手里还举着粥勺,没工夫擦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手中不停歇还在喂着饭,口里扭头便骂任木这五子道:“你们……你们看看,小师妹自小哪受过这样的苦,传个武,呜呜,传个武你就偏不叫她吃喝,整个武林也没这样的道理……”

    “师弟,师弟……好些好些……”

    “其他门派也都是这么练的,没事的,无碍的。”

    单白,唐霜二人站在清台,看着都快喂到小师妹鼻子里去的饭,总算是受不了,走过去蹲在小师妹旁边安慰道。

    “又不是叫她去杀人放火,学那么厉害干什么?空明山向来不与人争斗,谁若是欺负师妹,自有师父师兄照应,何必叫她受这苦?”

    “师弟,我们,也不能一直……你说是吧?”

    孙角松开王夹之的手,示意赵宫钱商二人后,他走过去拍拍蓝艮后背,劝解道。

    蓝艮倒也晓得这种道理,鼻里哼了一声,不与他们辩论,专心喂起了饭来。

    待方之心吃完,已是日落西山,任木松了松自己筋骨,正待说什么,被周羽怒目一瞪,倒也不敢说了,只得轻声细语笑着说道:“师妹,今儿个的练完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明日我们巳时在清台见。”

    说罢,领着高炅他们,也就先回茅柴山了。

    五竹见无事了,交代方之心几句,便也离开了。

    “哎,好人难做,你们说这事……”

    临走时,似乎还听到周羽正嘀咕着什么,被赵宫给打断了。

    蓝艮一手端着饭碗,一手牵着方之心,从清台慢慢向留心阁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