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习術私行楸山,为学功窃书饱读
王夹之,任木,方之心三人都看傻了,愣愣的看着二十步以外背撞在树上的单白,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这怎么了?呀!我的花!”刚巧肩上爬只猴儿,提着热茶的唐霜回来,只见他心爱的花海中被人犁了一道沟壑。
“茅柴五子……以武犯禁……禁酒三月!方之心……怂恿武斗……留山四月!”
只在刹那,在场的六个人听到一句话,是从远处传来的。
那声音浑厚亮堂,略显苍老却不失丝毫威严,语速极快又听得字字明彻。
不止茅柴山,甚至整个空明山的弟子都听到了,很明显,是师父蓝不道的声音……
紧接着,茅柴山也传出一声来,听那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嘶吼久久回荡在空明山群峰,直教人心生悲怜,肝肠寸断,忍不住便要落下两滴泪来……
“冤枉呐!!”
待唐霜哭天抢地的哀呼一声后,其他众人也不慌张,面如常态,悄悄静下坐定,闲聊起来。
任木拉起跪在地上的唐霜,说是再泡一壶茶去。
“师妹,你为何要这会儿下山呢?”
“嗯……就是很想去外边看看,夜里做了个梦,梦里新作了首曲子,醒来后就去找师父试试,没想到学礼真的成了,然后师父就让之心下山了。”
“做了个梦……噢……师弟,今年是哪年来着?”
高炅听方之心解释后,点点头,问向王夹之。
“今年鹏龙十年,呃……大成十一年。”
王夹之抬头看着天,思索片刻后说道。
“师弟,是不是有点早了?”
高炅撇过头又问单白道。
“嗯……师父是不是……”
因为有方之心在,几人也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看几人表情神态,似乎是什么大事一样。
单白看眼高炅,又看看王夹之,最后三人一起看向方之心。
“师兄们,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王夹之盯着方之心,轻声答道。
“行了,聊点其他的话,之心你来茅柴山的少,见我们也少,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师兄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那四十师兄,你刚刚说的那个御气是什么呀?”
“御气?”高炅显然是没明白方之心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扭头看眼同样迷惑的王夹之,单白二人,“师父和其他师兄没教给你么?”
“没,师父只让说专心学琴,不许我习武。五师兄教过之心识字读文章,其他的都没学过。”方之心老老实实的交代道。
“不应该。”
“是不应该呀……”单白附和王夹之道。
“说了应该没事吧?”高炅有点心虚的看向二人。
王夹之倒是无所谓,“你先说,试试看有没有事。”
“呃……那我就说了罢。咳咳,所谓御气,便是把我们体内真气,集汇于下丹田,就是脐下。”高炅边说,边给方之心指示着。
“人体内有三处丹田,两眉间者为上丹田,在心下者为中丹田,在脐下者为下丹田。就那里,对。上丹田聚气护神识,中丹田聚气护灵台,下丹田聚气可御使。之心你试试能不能引气。”
“哦,好,我试试。”
“那我给师妹引导一下。”单白说着,兴冲冲蹭到方之心面前,右手剑指点在方之心上丹田处,“嗯?这怎么没……师妹你能感觉到么?”
“我,我不知道……”
“哇,不错不错,师妹学的很快,哈哈,学的很快。”过了约有一炷香功夫,单白终于舒展眉心,笑着说道。
“可是师兄,之心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化……”
“那是你刚了解,并未习惯,后边慢慢练习熟悉就可以了。”单白随意摆摆手,安慰道。
“那我继续说了,学会聚气引气,只要把真气引导至自己所需部位,便可借气使气,这就是御气。”
“既然师兄们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山上,不想去山下看看么?”方之心试了半刻钟,还是毫无收获后只好好奇的问其他问题。
“听九七师兄说,我们空明山有的师兄下山后做过官,可以有花不完的银子,还可以三妻四妾,饮的酒也是最贵的美酒。”
“陶盾师弟说的?哈哈,他练的是板,也曾给皇帝唱过曲,自然知道官家的风光,你还小,又怎能知道‘世卿世禄风光好,寒门百年无士子’这话的分量。这当官的,沽名钓誉,埋没了多少大才。”
方之心看着摇头沉闷的单白,确实不理解他说的话。
“师兄?”方之心眨着眼睛,悄悄叫了一声单白。
“唉,师妹你可不知道。
你王夹之师兄,想当年科举文榜第一,单白师兄也是当时武状元!
可惜了啊,十年前当今皇帝他爹掌权时,这可苦了我们几个了。
‘限官令’一出,只录高官子弟做官,奈何你两个师兄皆是出身贫寒,自小为孤。
我娘亲当初把我送到空明山后,便不知去向……
公书虽然有个书圣为祖,可交不起爵官钱,也是成了个空状元……”
“爵官钱?”听到单白给她说师兄们的事,方之心突然听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词。
“额……这些给你说还太早,以后,以后,等你长大了师兄再告诉你。”单白正要解释,忽然瞟见高炅给他使的眼色,连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师兄,师妹,兰菊茶来了……”正在众人都沉默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任木手里提着一大壶茶水跑过来。
“来,师妹多尝几杯,这可是师父都爱喝的茶,师兄新泡的。”任木说着就先给方之心倒了一杯。
“谢过师兄。”
“没事儿,来,几位师兄也喝一杯醒醒酒。”任木笑着给几人各自倒了一杯。
“好喝吗?”王夹之看方之心抿了一口茶后,笑着问她。
“好喝……噢,四五师兄,四二师兄还没过来,我去给他也送一杯吧。”方之心忽然想起之前和任木一起出去的唐霜,抬头说道。
“不用了……”
听到声音后,高炅头也不回的打趣道:“还是师妹体贴,怕你悲痛交加,被人拐了去,让我们看住你呢。”
唐霜听到高炅的打趣,也不在意,“你不也没看住嘛!呐,刚才找到的,没酒喝,来几口?”
方之心回头看,唐霜手里正拿着几个纸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还有,师妹在这呢!”高炅看到唐霜手里的纸包,脸色变了变,一把抢到自己手里,稍微有些严肃的说道。
“师兄,这是什么啊?”方之心看着几人疑惑的问。
“呃……不是什么好东西。”高炅紧张的率先说道,“你以后看见这种东西别碰啊,记住了。”
“那它……到底是什么啊?”方之心继续追问。
“五石散。”王夹之在一旁喝了口茶说道。
“嗯……噢,我听三师兄说过,这个是药老鼠的,师兄们这里有老鼠吗?”
“老鼠?亦言师兄就给你说了这个?”任木看着满脸尴尬的唐霜,憋着笑说道。
“嗯。三师兄说这个是古人们药白老鼠用的,有毒的。”
“白老鼠?”单白略有一丝怪异的看了看自己的白袍子。
“对的,对的。亦言师兄说的就是咱们……”任木悄悄地拉着单白转身在他耳边低声说到。
“他怎么知道的?”王夹之也凑过去,避开方之心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单白也是疑惑的说。
“那师父……”任木随口一提,单白和王夹之二人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
“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啊?”方之心看着背对着她的三人,好奇的问道。
“没事,他们在商量怎么捉老鼠呢,来,师妹喝茶。”高炅在一旁冲唐霜使了个眼色,唐霜会意,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着方之心说道。
“茶要好喝,以后就多来师兄们这里玩,有的是!”唐霜一口喝完杯中的茶说道。
“好……”方之心乖巧应诺。
“唉……这师父还推迟了四个月……”正和单白“讨论”的任木一听,叹口气,语气有些沉闷。
“之心方才完成了学礼曲,再等四个月就可以下山了。”听到任木叹气,方之心倒是不愁,开心的说着,对于从小在空明山长大,被师父监管在主殿周近的她来说,一想起众位师兄给她说的山下的各种美好,就很激动。
“啊?师兄们,怎么了吗?”看到五人都是一脸沉默,方之心有些疑惑。
“没事,为你高兴呢。”高炅抬起头说道。随后,他拍了拍愣神的任木,“师弟,去多摘些兰花菊花,先去阴干,挑好的。”
“哦”任木应了一声,起身朝着草房走去。
“多摘些……”高炅对着任木的背影又大喊了一声。
“那……既然师妹要下山,我去给师妹找几幅字帖。”王夹之起身看着高炅说道。
“字帖?师兄找字帖干什么?”
“嗯……这个,你王师兄的字挺好的,你可以去山下镇子里换些银钱,你下山,蓝兑师弟可不给你盘缠……”唐霜思考了很久,给了方之心一个看起来挺完美的答案。
“那……九六师兄用的也是这个吗?”
“对的对的……”
“那……”
“师妹,你在这里和你唐霜师兄喝茶,我和你单白师兄去那边找点茶草。”高炅看到方之心还想问,赶紧起身拉着单白说道。
“哎……你们……”唐霜看着要走的两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师弟,师妹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多给她讲讲故事,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啊。”高炅回头看着唐霜的脸,别有深意的说着。
唐霜无奈的点点头,应承下来。看着方之心稚嫩的脸庞,满脑子都是师父和师妹刚上山时的那张字条,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但他又思悟不出个所以然来,无端愁入脑,头都大了……
刚出林子的高炅和单白就看到任木和王夹之两人正靠在树边,一脸享受的吸食着五石散。
“师弟,你这可不对了啊,偷偷的拿了也不拉我一起,还有吗?”高炅看着正在慢慢的吐气的任木,笑着说道。
“有!噢,给师妹摘的兰花菊花都摘好了,在屋里阴着呢。还有王师兄的字帖,我挑了些适用的拿了几副装在那个白包袱里了。”任木指了指方桌上的一个白布包的包袱。
高炅从怀里掏出刚才从唐霜手里抢的两包五石散递给单白一包。
“秋寒呢?”王夹之吐出口气后问道。
“跟师妹叙旧呢,要不然你有胆子在师妹面前吃‘老鼠药’?”单白回话,另外还加重了“老鼠药”三个字。
“说起来,三师兄怎么知道的?”任木疑惑的问着三人。
“据我推断,若不是师兄亲眼所看,那就是这茅柴山里……有个内应!”高炅一边敞开自己的前胸,一边说道。
“一树师弟?这山门里师兄弟们都说,你喝了酒后很猖狂啊……”
“要不怎么叫‘醍终猖’呢?”王夹之接着单白的话调侃着任木。
“哎,我可没给师兄说过这事,还有,我那喝醉了也不得怪墨染师兄嘛,谁叫他天天拉我跟它比酒量。”
“行了,赶紧吧,待会儿秋寒师弟可就顶不住了,这被师妹看到,茅柴山的五只‘白老鼠’可就得被师父药死了。”高炅打断几人的聊天,催促道。
接着,四人围靠在一棵老树边,慢慢的吞吐。
“师弟,刚才师妹那里是怎么回事?”
高炅突然想起刚才单白怪异的神色,有些好奇的说道。
“师兄说,小师妹体内没有丝毫真气,完全一个凡人小姑娘。”
单白点点头,“任木师弟说的对,之心体内一片死寂,就像,就像一潭死水一样。纵然是平凡人,体内或多或少还有精气,神气,可之心体内,精气隐约,神气暗淡,连个平凡人都比不上。”
“不是出错了吧?”高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单白。
“不会。”王夹之看着远处,否定道:“墨染的能力我们都清楚,一树师弟体内真气都是墨染引导的,绝不会出错。”
“那这怎么办?师妹就这样一个人下山?谁知师父在想什么!他怎么就……”
任木仍有些醉意,气呼呼的埋怨道。
“悄声,师父自然有他用意。虽然明面不说,我们各位师兄弟都看得出来,小师妹在师父心里,可比我们要重要。”高炅赶紧打断任木的话,似乎是在为师父解释,又似乎是在安慰几人。
“怕是封脉。囚牛体魄压在入云山,七分精元镇于师妹体内……‘九月九日,此子出世’,如今留山四月……师父,不简单啊。”王夹之猛吸一口五石散后,一边晾晾自己胸膛,一边低声说道。
“行了,下山是师父定的,何去何从,师父他老人家自有定数。师父再不简单,也不会害之心,愁啥!”单白无所谓道。
花海内,方之心在两人走后,悄悄地问着唐霜,“师兄,那个‘爵官钱’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啊……这个,这个师兄我也不是很懂,你下山后找到你几个做官的师兄,他们会给你说的。”
“噢。那师兄,我们空明山的人怎么才可以当官呢?”
“嗯,这个要跟你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