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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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陈六玄拜访门洞子

    奚月走进议事厅,直接跪在地上没敢抬头:“奚月参见将军。”

    “站起来。”

    奚月恭敬地站在青铜灯柱旁,抬头瞟了一眼,发现大厅中只有坐在椅子上的林将军,才敢往中间站了站。

    “奚月,你怎么取了个这名字?”

    “禀告将军,名字是父母取的,小的不知。”

    林祈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他上下打量了一通,点头说:“嗯,你很适合和女人打交道。经常去安曲县的勾栏里喝花酒?”

    奚月连忙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去了!”

    “起来。”

    林祈年走到议事厅窗前,打开雕花窗棂,整个城关内的营地尽收眼底。

    “我听说阅尽风尘的人眼力很好,能一眼从人群中分辨出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有同道中人。你也应当有这个本事吧。”

    听将军提到这个,奚月的胆子大了点,谨慎地说:“我的火候还差了点儿,得看好几眼才行。”

    林祈年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窗前,指着卞常胜所在的军帐,几个策玄卫亲兵在周围坐卧攀谈。

    “看见那几个人了吗?要是看不清就靠近去看,瞧瞧他们是不是和你一样的瓢把子。”

    奚月仔细瞅了瞅,笃定地点点头:“没错,都是,实不相瞒,将军,十个男人有九个是,瓢把子。”

    “那剩下的一个呢?”

    “不举。”

    “呵呵,”

    林祈年拍着他的肩膀说:“派给你一个差事,从今天起,你就去伺候那位卞公公,要和他手下的人打成一片,这差事干好了,我给你一个队正的实缺。”

    “将军请放心,小的定会用心去做。”

    林祈年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奚月慌忙跪地:“将军,无功不受禄,小的……”

    “这银子不是给你的,这是公关费,你隔几天就带着那几位策玄卫,到安曲县的勾栏里快活一下,钱不够了就回来找我要。“

    奚月愣了半响,才连忙双手捧着银子,向将军告退而去。

    他走出议事厅,看了看左右无人,连忙躲到一个角落里,使劲儿咬了下手臂,痛得连忙甩手。

    这不是做梦,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好差事,将军花钱雇自个儿去陪人逛青楼。

    这今后的小日子爽得,嘿,谁敢不尽心尽力。

    ……

    ……

    陈六玄骑马行走在安曲县城街道上,街面上人流如织,挑担货郎和城中百姓来回穿梭。得益于纪律严明的曲门驻军,如今是凤西五县中最繁华的县城。

    凤西太守已经到任,不日便会有新任的安曲县令被委派下来,但不论谁来当官,百姓都知道这片土地做主的是谁。

    他来到县城中唯一一家青楼前,不过这青楼没有楼,只是个较大的院子,门面房是木结构,院子里的各房都是土坯加木梁木椽子。

    这青楼的名字也有特色,叫什么门洞子,初经人事的陈六玄不由得晒然发笑:“好直观的名字。”

    青楼通常上午是不营业的,受累的一晚的窑姐儿们都在被窝里歇息。陈六玄在紧闭的门上敲了敲。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名脸色发青的小厮探出头,拱手唱了个喏:“军爷,请晚上来吧,上午打烊。”

    这小厮刚要关门,却被陈六玄用膝盖顶住了。

    “我不嫖,找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出远门儿去了。”

    陈六玄抖起刀鞘,刀片拔出一半架在小厮脖子上,锋刃明亮。

    小厮的脸唰一下子变白了。

    “别他妈的让我费唾沫,快点儿。”

    “呜,”小厮捂住自己嘴巴,嚅嗫着说:“军爷,请,跟我来。”

    他跟着小厮进去,大门关闭严合。

    这院子构造很奇特,两排长房中间夹着窄廊似的院子,尽头就是正堂。长房被分隔成了一个个的小房间,大开着门挂着竹帘,帘内隐约能看到女子光着肩头睡在炕上,眼皮下垂很是颓萎。

    陈六玄心里很不舒服,媳妇儿锦娘以前是不是也住这种地方,为万人荐枕。

    他被小厮引进正堂,穿过旁边的屏风,只见一个耄耋老人躺在床上,身旁坐着两名女子按捏肩膀。

    “青子,干嘛风风火火闯进来,大白天的让我安稳睡会儿不行吗?”

    老人支撑着从炕上爬起,看见了提刀立在地上的陈六玄,白发苍苍颤抖着手指问:“这位是?”

    到底是见惯了世事的老人,表现得不是很惊诧。

    陈六玄提刀而立,面瘫着脸说:“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陈六玄,是九曲关总镇林将军麾下斥候军校尉。”

    老头连忙推开侍女,下地穿鞋,又赶紧吩咐仆人:“青子,傻愣着干啥,给贵客看座上茶。”

    陈六玄抬手说:“你老胳膊老腿儿别下来了,茶也不必了,就在这儿谈事,谈完我就走。”

    小厮给他搬来圈椅,陈六玄大马金刀坐在上面,开门见山:“本人想跟你谈一桩生意,这桩生意对你有利无害。”

    “敢问陈校尉是什么生意?”

    陈六玄嗯哼咳嗽了一声。

    老头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挥手把仆人侍女都赶了出去。

    陈六玄露出羞赧之色,含糊地说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生病的女子。”

    “这个,”老头装糊涂:“头疼脑热的,隔几天就有人生病。”

    “我说的是那种病。”

    老头揉着脑壳真的糊涂起来:“陈校尉,你要这染病的女子做什么?”

    “当然是陪客。”

    “哎呀,实不相瞒。”老头坐正了身体,开始严肃对待:“陈校尉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行有规矩,发现有染病的女子,立刻发放一笔治疗费遣返回乡,让她们安心静养。”

    “是送回家里等死吧。”

    老头如老树,皮糙肉厚,被陈六玄揭破也面无愧色。

    “差不多吧,染了这种病无药可救,只能回家等。所以我们这里是不留的,这也是对客人负责。再说经验老道的客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陈六玄从椅子上站起,咬着唇角强忍不快。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给我找几个这样的女子,放在你这院子备用,让她们伺候几位特殊的客人。办好了这桩事情,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办不好,我带兵把你这院子踏平了!”

    老头做这种待客生意,人情练达早已烂熟,也知道害人的险处,慌忙瑟缩着身子跪倒在地:“陈大人,草民做这生意,整日里如履薄冰,也是谨小慎微,怎么敢随便得罪人,草民这一家老小,还有这院子里的女人,都得靠草民来养活呀。”

    陈六玄冷哼一声说:“老人家,你也别跟我哭惨。这安曲县的天是咱林将军的天,你干这这桩买卖,就等于傍上了林将军这样的大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这个……?”老人精还是不肯松口。

    “也罢。”陈六玄双手拄刀说道:“本校尉是林将军的心腹,也在这儿给你透个底,这是林将军安排下来的,你尽管放心,事成之后定会保你周全。”

    老头这才收起丧苦愁容,站起来抱拳说:“有大人这句话,草民就敢放手去干了,实不相瞒,眼下就有几个要遣送返乡的,我再请大夫给她们出诊,保证老瓢把子都瞧不出半点儿破绽。”

    陈六玄站起来准备离开,这地方有种味道让他厌恶。

    他突然又回过头来:“几个不够,要十几个,尽快去筹备。对了,要找姿色出众的,别让客人们挑拣。”

    “嘿,这个您放心,容易得这种病的,都是姿色出众的。”

    陈六玄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正堂。

    “大人慢走!快,去送送。”

    那小厮连忙跟在陈六玄身后。

    他感觉这地方阴郁气太重,压得胸口有些沉闷。长房子的隔间里有女人哭泣惊叫声,扭头看原来是一光膀子大汉用皮鞭施虐。

    陈六玄停住脚步皱起了眉头,小厮看着他脸色,赔笑说道:“大人莫怪,这是护院在教训不听话的女子,这些女人都贱得很,欠收拾。”

    小厮咳嗽了一声,哭声噶然而止。只见一肩背上血淋淋的女子,跪在大汉面前巧笑倩兮。

    陈六玄回过头去,脸色阴沉地说:“果然是很贱。”

    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就像逃跑似的,走到大门外才松了口气。

    小厮站在门口拱手告别,陈六玄突然扭头问他:“你家主人高寿。”

    “知天命了。”

    陈六玄吃了一惊:“才五十多,怎么老成那个样子?”

    小厮诡异地笑笑,压低声音说:“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主人身在其中自得其害,当然未老先衰。”

    陈六玄鄙夷地笑笑,翻身上马挥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