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瀛洲之变
东极海之上,距离越盛大陆千里之外,有一片群岛,相传古时有仙人在此隐居,自古以来吸引了许多求仙问道之人到访此地,久而久之,此地便形成了一个政权,史称幕府,统治者被称为元皇。
幕府自称本国为大瀛王朝,越盛大陆上的人则称此地为瀛洲。
距离松山之战一个月之后,在瀛洲与大越海面交界的鱼尾岛,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身披赤红战甲的大越将士与身着青色甲片的瀛洲武士不断冲杀。
沙滩之上还冲上了数十艘战舰,炮火四射。大越战旗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此刻东方的天际已经泛白,大越镇守东海的定海军团,从深夜奇袭攻上这座岛屿,开始与无理侵占此岛的瀛洲武士厮杀,至今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双方将士仍旧不知疲倦地相互砍杀,整片沙滩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支定海部队领军之人此刻正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浩荡刀光犹如一朵白莲在敌军之中绽放,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和横飞的残肢断臂,刀光之中乃是一位身型魁梧的男子,容貌清秀俊朗,此刻却是流露出极为兴奋的神色,可见是热衷于沙场拼杀之人。
此人便是庆王的关门弟子,马少卿。
他自幼跟随庆王习武,不过三十的年纪便得了庆王刀法的真传,五年前从猎云军团调任至定海军团历练,至今已是一名千户,武学境界已至三品。
瀛洲武学根源传自大越,但因常年流传海外,瀛洲武学逐渐自成体系,如今已经与大越武学有了不小的区别,同时因为人口稀少,瀛洲当地高手的数量和品级都远逊于大越。
瀛洲地处海外,耕地稀少,又常年遭受天灾,瀛洲幕府对当地统治力很薄弱,因此时常会有瀛洲武士有组织地潜入大越边境烧杀抢掠,甚至有些劫掠行动还是幕府纵容的。
因此东海之畔的宁城,实则是镇守东海的军城,自从十余年前长风王坐镇此地之后,东海边境的劫掠事件便大大减少了。
但近年来,准确的说是自从三年前的大战之后,大越有很多流民从大陆逃亡瀛洲,其中不乏武功超群的高手,这股势力在瀛洲迅速崛起,短短一年便成为了当地的割据政权,瀛洲幕府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这些从大越逃亡的武道高手有些是江湖中人,更多的则是临阵脱逃的军中将士,他们未能阻止神机帝国的战隼攻城略地,反而未战先怯,早早地舍弃百姓,逃到了瀛洲。
待到后来大越战事平定,这些逃兵心知以大越治军之严,自己若是回到大越必定难逃一死,便安心在瀛洲当起了土皇帝。
若是他们安心在瀛洲逍遥快活,大越朝廷也不打算费心费力将他们抓回来。
但这些人中却有人不肯安分。
其中有一人名叫汪海,原是定海军团中的百户,在接到调令支援内陆时率众叛逃。此人武学天赋颇高,在军中时年近四十已是三品武者,传闻逃亡瀛洲后学习当地武道,如今已成就二品。
按说这等人物在大越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不至于自断前程当一个逃兵,但奈何此人有一个嗜好,那便是好色嗜杀。
在大越为官时,此人便时常抢掠妇女,同时手段残忍,被他劫走的女子极少有能活下来的,为此受到过多次处分,不然也不会仍是一个百户,若不是他的上司实在爱惜他的天资,早已将他斩首示众了。
但就是面对这样一个有着知遇之恩的上司,却在汪海叛逃之时被他亲手杀害,同时屠灭了上司全家,连他家中的女眷都没能逃出汪海的毒手。
“老子早就受够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了!趁着这天下大乱,我们去海上过好日子去!”
这便是汪海率众叛逃的理由。
只是他没想到,大越居然没有被神机帝国征服,反而迅速平定下来,这让他很是惶恐。
他很清楚自己的罪行,加上自己的修为,大越很可能会派遣二品以上的宗师来捉拿自己,因此他才开始在瀛洲招兵买马,时刻防备着大越的追兵。
如果说汪海在瀛洲发展壮大的目的是为了自保,那许朗的目的就是单纯为了侵略大越。
许朗此人从小生活在大越东海之畔的渔村,生父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
家境清寒自然没钱习武,因此许朗自幼刻苦读书,立志考取功名,奈何在他十余岁时,遭逢八王之乱,科举之路断绝,之后便是随着母亲在渔村生活。
本以为这样的小村落不会受到战乱影响,当时军队之中杀良冒功的风气盛行,一股被献王叛军击溃的大越军队流窜至此,不由分说便开始了屠村。
许朗和他母亲都有一份特殊本领,便是憋气,虽未习武却能比寻常渔民多下水一炷香的时间,可谓天赋异禀。
因此在屠村之时他们二人被士兵砍伤后跳入海中,追击他们的士兵看他们久久没有浮上来,以为已经淹死沉底了,便忙着去追杀其他渔民了。
待到母子二人从水里爬出来时,只看到了遍地被砍掉头颅的尸体,宛如人间炼狱。
孤儿寡母能够在打鱼为生的渔村生活下来,少不了村中渔民接济,许朗自幼读书的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也从未收过许朗的学资。
看着这些平日里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乡亲们都死于非命,母子二人心中大悲,许母当日便哭瞎了双眼,失心疯一般要去跳海,许朗拼命才拦下了自己的母亲。
待到母亲昏睡过去之后,年仅十五岁的许朗咬着牙独自挖出一个大坑,将乡亲们的尸首都安葬在其中。
随后许朗便带着母亲坐上了渔船,漂洋过海来到了瀛洲的池琉长岛。
为了照顾母亲,许朗主动投靠了瀛洲当地的海盗团伙,成了给瀛洲海盗带路的越奸,手上留下了无数大越官兵和百姓的鲜血。
同时许朗也在偷偷习武,不成想他武学天赋超群,短短二十年,他便达到了三品,最后竟成为了这个海盗团伙的首领。
等到汪海带着逃兵来到此地后,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决定在瀛洲正式扎根。
瀛洲由三座主岛以及零星小岛组成,面积最大的被称作东明上岛,随后是最靠近大越的池琉长岛,以及最为苦寒的临泉北岛。
瀛洲幕府名义上是整个瀛洲的最高统治集团,但实际上只在东明上岛的统治力最强。
自从汪海与许朗联手后,池琉长岛已经属于他们二人的私有领地,要说这两人是越奸或卖国贼,那还真是冤枉他们了,哪有这样反客为主的卖国贼?
而临泉北岛则是由数个家族割据统治,基本上不理会中央幕府的命令,却很乐意听从汪许二人的号令,原因很简单,这二人手下高手众多,又熟悉大越海防,跟着他们混就能捞到不少好处。
因此短短两年光景,瀛洲的实权已经从东明上岛转移到了池琉长岛,汪许二人已经是瀛洲实际上的统治者,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为大越开疆拓土了。
但这二人都对大越有着浓厚的仇恨,尤其是许朗,当下很多侵略战役都是在他的谋划下开展的,此人自幼读书,礼义廉耻不存于心,反倒是工于心计,能谋善断,心狠手辣,有了汪海相助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接连攻占了大越数座岛屿。
接连地丢失海域领地,大越朝廷终于开始重视瀛洲这个对手了。大量军中高手被派往东海,定海军团更是整军备战。
“几个流民逃犯群聚起来的小小瀛洲,竟真觉得自己可以和大越掰手腕了?”
定海军团的高层将领想不明白,不过既然瀛洲想见识一下大越的手腕,那就打得他们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于是便有了海面上接连的战役,大越的军舰所向披靡,连续夺回失地。待到今日马少卿所属夺回这座鱼尾岛,大越海域内的岛屿就尽数收回了。
只见此刻马少卿刀光闪动,如入无人之境,将那些曾屠杀大越百姓的瀛洲武士纷纷斩碎。
但瀛洲军中也有高手。
只见一名身披金甲,头戴凶恶鬼脸面具的瀛洲武士分开众多士兵来到马少卿面前,手中狭刀骤然劈下,与马少卿的刀刃相撞,无形冲击波顿时炸开,周围的将士纷纷四散躲避。
“好小子!总算来了个能打的,让你马爷爷看看你这小鬼学到了几成大越武艺!”
马少卿双眸一亮,朗声笑道。
只见他手中大刀拧转,劈开金甲武士的狭刀,一步踏出,再是反手一刀上撩,划过近乎完美的圆形刀光,直取金甲武士心口!
这位金甲武士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物,此刻也不慌乱,手中狭刀瞬间横伸在前,左手抵住刀身,稳稳接住马少卿的一刀,只是这一刀势大力沉,劈得金甲武士整个人都向后急退,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马少卿见状嘴角一扯,长刀驻地,踏步流星,单手拖刀在后,正要使出一记庆王赖以成名的拖刀式。
却只见那金甲武士突然一挥手,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之上竟出现了数十架神机帝国的火炮,马少卿甚至能看到炮筒之中火芯的燃烧,他心知不妙,立刻高声大喊:
“快退!”
但此刻山上的火炮已经发出了轰鸣,数十道奔雷火激射而出,直奔沙滩上的大越士兵而来,而瀛洲武士则是趁此机会迅速撤离。
马少卿此刻没有心思去管那些瀛洲武士,若是这些奔雷火全部命中,那自己这支部队就要全军覆没了,但他的刀法仅能护身,没办法一刀斩落这所有的火炮,而三品以下的武者甚至不能用肉眼捕捉到这些奔雷火。
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在场将士只见到一道龙影在身前呼啸而过,贯穿所有奔雷火,剧烈的爆炸连绵不断,火光冲天而起。
待到烟尘散去,众人只见一柄黑色长枪斜插入地,枪身上的玄龙浮雕如同活物一般绕着枪身流动。
马少卿见到此枪心中一喜,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道身影自烟尘中走出,只见来人是一名俊朗男子,一身黑色长衫,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洒在身后。
此人名叫蔡玄,师承大内第一高手,手持长枪龙影,与马少卿是军中好友,三十余岁的年纪同样已是三品高手,武学造诣还在马少卿之上。
如今他领职总领监军,赶到鱼尾岛时正好赶上方才惊险一幕,便立刻出枪化解危局。
马少卿快步上前,双手握住蔡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你来得正好啊!那些瀛洲贼人刚撤不久,我们二人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蔡玄笑着摇了摇头,身形不动,说道:“这就要让你失望了,我这次来是奉命让你撤军的。”
马少卿大惊,怒喝道:“扯什么蛋!撤军?那老子这一个月都白忙活了?这些弟兄们都白死了?”
蔡玄无奈道:“上头要和瀛洲停战,重新交好,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转身面向大军,高举手中紫金兵符,高声道:“二品兵符在此!全军撤退!”
大越治军极严,认符不认将,高品级兵符能够强制接管低品级将领军队,因此在场将士虽然心有不甘,但都一声不响地坐上了战舰。
待到将士退去,马少卿立马拉住蔡玄衣领,双目如电,冷声质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上头哪个王八蛋收了瀛洲的好处,在陛下那边进的谗言?”
蔡玄点了点头,笑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瀛洲确实送来了大礼,只不过这次是直接送到了陛下的崇德殿上,陛下看了礼物之后当即决定停战,与瀛洲重新交好,而在场的满朝文武也无一人反对。”
马少卿一愣,悻悻然地松开了手,他自然不敢当众辱骂当今圣上,只好恨声道:“瀛洲可真下血本,这是送了啥宝贝啊?”
“确实是举世无双的绝世珍宝啊。”
蔡玄收起笑容,正色道:
“正是那汪海与许朗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