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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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赵雍

    元宵节后,东宫的大事便是萧琮生辰,这日清晨,沈筠仍是给他煮了碗长寿面,又规规矩矩奉上一个香囊,萧琮拎着它看了一圈,又拿出去年的那个比了比,再放到鼻尖嗅了嗅。叹道:“你是如何做到丝毫不差的。”

    沈筠白了他一眼,道:“因为用的是同一块缎子,而且只会做这一种。”

    萧琮听完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准备明年再做一个,后年再做一个,直到把那块布用完。”

    沈筠气恼道:“不要算了,还给我。”说着就要来夺。

    萧琮将手一扬道:“谁说不要了,而且我还想看看,过两年你于针线上是否有长进呢。”

    到家宴开始时,萧琮向众人举杯道“蒙诸卿不弃,与琮相伴数载,共苦同甘,感激之情不必细述,还请诸卿满饮此杯,同享欢宴。”

    众人皆同声道:“恭祝殿下日月昌明,长乐无极。”

    言毕皆饮尽杯中酒。

    沈筠原本还有些开心,之前陈御医给她定的那些“和尚戒律”,于吃食上基本都解禁了,只除了辛辣之物不能多吃外,便是要禁酒,因此萧琮把她看得很严,她一个酒鬼,那么些日子滴酒不沾,早就有些按讷不住了,今日见终于有了机会,原本很是开心,没想到入口之后才发现竟然就是些清水,登时有些茫然,抬头却见萧琮正微笑着冲她眨眼,只得无奈叹气。

    众人喝了一巡酒,就听太子妃道:“过几日便是笠儿的百日宴了,今上念着赵良娣为皇家诞育子嗣有功,两位赵将军戍边的辛劳,已发了明旨,特别在孤之下增设了太子嫔,位同九嫔之首,百日宴上便会授太子嫔银册银宝,同时载入玉牒。”

    众人一听,皆争相对赵悦道贺。

    待道贺之声稍歇,静宜又道:“原本想着刘良媛资历最长,可晋为太子良娣,良媛却固辞不受,又经太子嫔举荐,东宫与孤便决定晋承徽沈氏为太子良娣。沈良娣,晋封的丹书稍后也会送到你的居所。”

    沈筠原本在为化为清水的美酒懊恼,闻得此言,忽生恍惚,又看着众人争相过来敬酒,面上含笑应答,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个怪念头,他们会不会哪天,错把自己叫成“许良娣”。

    没过几天,萧笠的百日宴便如期举行,虽是家宴,到底是连今上也十分重视的孩子,于是赵悦的父兄也被请了来,宴饮过半,萧琮见沈筠略略露出些疲惫之态,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谁知沈筠回程才走到一半,便被个孔武的男子拦下了。落英见状伸出手挡在她身前,喝到:“什么人,敢对太子良娣无礼?”

    不待那人说话,沈筠便拍拍落英的肩,让她退到一边,对来人施了一礼,冷冷地道:“赵将军有何贵干?”

    却见那赵雍也抱拳施了一礼,搓着手道:“良娣,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筠心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口中却道:“将军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却见那赵雍沉默了片刻,把脸憋得通红,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稽首道:“末将多谢良娣救了舍妹性命,他日良娣若有用得上末将的地方,末将定当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沈筠被他这一跪唬得退了半步,再听完他的话,心道这还真是亲兄妹,连说辞都差不多,面上却还是冷冷的:“赵将军快起来吧,救她的是医官和医女,不是我,再说我也并不是为了救她。”

    那赵雍听她如此说,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道:“末将知道,良娣因为父兄之事,对舍妹很有成见,但阿悦她...她是无辜的。”

    沈筠翻了个白眼,心道,她无辜,我就不无辜。口中却道:“将军说完了吗?”

    赵雍却仍支支吾吾道:“其实当年末将也是十分佩服两位沈将军的,不仅多谋善战,还有周郎之风,等不到援军,更宁可战死,也不让一寸国土,真可谓顶天立地大丈夫是也,要不是当时各为其主,要尽为臣的本分...唉...所以...”

    沈筠突然有些愤怒,“所以将军就斩下我父兄的头颅在城头高悬三日,才发还尸身。”

    却见赵雍瞪大了眼睛道:“这是谁告诉良娣的?令尊和尊兄是在守城之战中被乱箭射杀的,战后末将便立即派人搜寻到二位的尸身,还整理了遗容,又嘱咐兵士好好送回蜀国都城,这走的时候尚且...”

    不待他说完,却见沈筠摆摆手道:“将军不必说了。”随即又对赵雍拱手道:“沈筠多谢将军厚意,告辞。”言毕领着落英走了。

    谁知刚回到竹舍,她便瘫坐在地,脸色惨白,泪如雨下,落英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又是抚她的背,又是不停地唤她:“良娣,节哀呀,良娣。”

    却听沈筠哭道:“好个用人不疑蜀哀帝,你既派我父兄出战,却又不予援军,若说是帝王心术,我沈家也认了,为何在他们身死后,还要被你砍下头颅,用作激愤军心的筹码,可知是我当年...自己拿着针线...缝上了父兄的头颅...”说着,胸中作呕,又吐出一口鲜血。吓得落英就要出来唤培竹请萧琮,却被沈筠拦下,只见她用衣袖抹去唇边的血迹,边哭边道:“不必了,我没事,别告诉殿下,平白让他担心,快把这儿收拾了。”

    待她收拾好地上,沈筠已渐渐止住哭,让她服侍自己洗漱,又换了睡袍,这才叫她亲自拿去洗掉袖口的血迹,又嘱咐她不要对别人提起今日之事,之后便自去睡了,落英观她气色尚不算太差,恐再说什么又惹她伤心,也就不再多言,只夜里起来看了她几次,幸而无事,这才放下心。

    当夜萧琮自然歇在赵悦处,待到次日来看沈筠时,她的情绪已然平复,因此只是见她精神有些委顿,问她,她便道大概是头一夜回来的路上受了风,有些头疼罢了,萧琮因自己事忙,观她气色也不算太差,嘱咐了几句也就匆匆离开,此事便揭过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