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从未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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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下棋

    安公公是真心心疼老皇帝身体的,他天天跟随皇帝左右,知道的太多了,如果皇帝死了,他也必定会随行,只有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看着逐渐亮堂起来的天空,安公公识趣的将大帐内的帘子挂了起来,即便是酷暑的七月,草原上清晨的风也是带着丝丝凉意的。这让皇帝能够集中精神,与他对面那少年在棋盘之上专心搏杀。

    “爷爷不再想一下吗?您这一步走这里,这一片白子可就全被我杀死了。”那少年兴致勃勃的说着。

    “不想了,就这么走,你若敢杀,你边上这一片黑子,可就没有活路了。”老皇帝露出慈祥的微笑,看着少年。

    一炷香之后,老皇帝伸出手,将本已被杀死的一片白子又重新放了回去,顺便带走了旁边几颗围杀的黑子,换成了白子。

    “哎,爷爷,你玩不过怎么还耍赖啊。”少年不满的说道。

    “耍赖怎么了?知不知道你爷爷我下棋没输过?”老皇帝用手敲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少年机灵的一躲,老皇帝敲了个空,随后伸开手掌,轻轻的打在少年的侧脸之上,动作轻柔缓慢,不似击打,更像是抚摸一般。

    “没意思,爷爷输了耍赖,还打人。”少年撒娇的说着。

    “爷爷下棋没输过,不是因为爷爷是皇帝,而是因为我会耍赖,其实大家都知道,老皇帝臭棋篓子一个,只是都不敢说出来罢了。”老皇帝脸上挂满了慈爱的笑容,仿佛是在和孙子解释,仿佛是自言自语。

    “棋下的臭没关系,可是爷爷我对人心算无遗策,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六个皇子中夺得这个位置,唉,可笑的是我大哥,三岁被立为太子,做到三十岁,被废了,没当一天皇帝不说,最后还疯了,现在还天天在冷宫里面做着皇帝梦。”老皇帝将话题带到了他自己曾经的少年时,也就是如这少年这么大的年纪,他扳倒了他的五个哥哥,最后登基大宝。

    感受到老皇帝的情绪,少年没有说话,默默的在棋盘上放置着棋子。

    “棋下的臭没事,可以不玩嘛,但是人生这盘棋可不能下的臭了,被人打吃了,可是要命的,杀。”说话间,老皇帝下了一子,棋盘之上一处七颗黑子,便被围杀了。

    “可是有些时候,你可以赢一局,赢一子乃至十子,但你没法赢一辈子,总有输的时候,而且,如果你没机会落子了,还能赢吗?”

    “为何会没机会落子?”少年疑惑。

    “因为属于自己的棋局总归会落幕,棋手总会换人,你又如何能在别人的棋局上落子呢?这不合规矩啊。”

    “可爷爷刚刚还说,你赢棋靠的是耍赖,为何只能在自己的棋盘上耍赖,不能去别人的棋盘上耍赖吗?”少年问道;一旁的老太监听到这一句,冷汗直冒,心想,也就是皇长孙,独得皇帝宠爱,才敢说出这翻话来。

    老皇帝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怎知我不会在别人的棋盘上耍赖?”

    “可即便耍赖,如果不知道他人棋局在哪,又如何去赢呢?”少年又问了一句让老太监冒冷汗的话。

    这一次,老皇帝沉默了,因为他没想到答案。

    “我这一生,赢了自己的兄弟,掌控的了整个朝局,向南压的西蜀和梁国、楚国卑躬屈膝,向北打的草原人望风而逃,唯独胜不过佛道之流;这些神棍,打着济世救人的幌子,行着敲骨吸髓的勾当,可恨;但为了借用他们的力量,还不得不给予他们好处,可悲。”老皇帝长叹一声,抬手一挥,将棋盘上黑白二子扫落到桌面之上。少年本想出言安慰两句,可未等少年说话,老皇帝又接着说;

    “我这几个儿子,都有弊端,你爹精明干练,可惜性格懦弱,老三有勇有谋,可惜太过暴戾,杀伐之心太重,老四韧性十足,能屈能伸,但又太过阴鸷,不得人心。还是你和我最像。”老皇帝看着长孙,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只不过可惜的是,你与我不同,我面对的是兄弟,而如果我选择你,你将面对你的叔伯,而且你也看见了,你三叔,四叔,带兵,杀敌,是何等的英姿,他们牢牢的将军心掌握在手中,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短时间内恐怕也无法完全从他们手中将军权拿回来。”

    “爷爷与孙儿说这些干什么,若是爷爷觉得不尽兴,孙儿再陪爷爷下一盘。”少年当然明白老皇帝想表达什么,只是他不敢接,于是他边将散落在桌子上的棋子捡起,一边转换着话题。

    “我虽然无法在别人的棋盘上耍赖,但是我可以捆住下棋人的双手,让你先走几步,可是我也不敢保证,被捆住的双手下,手指头会不会有小动作,不过我相信你能应付的了这些,如果,你应付不了,就不配下这盘棋了。你知道我对你的期待吧?”

    “尊儒术,清佛道,养民安天下。”少年庄严的说。

    老皇帝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倒在了龙榻之上。

    “爷爷?陛下?”少年轻声的呼唤了两声。

    “殿下,陛下这是睡了,您先退下吧,陛下已经两个日夜没有合眼了,想必是和您聊完以后心情舒畅,便睡着了。”安公公在一边轻声的说道。

    不一会,轻微的鼾声传来,少年轻轻的退下,临走前不忘跪下叩首。

    ...............

    宣城县以南二十里左右,同样的一个清晨,同样的一个少年,同样的微风拂面;只是关内的微风,要比草原之上的略微炎热一些;

    通往凉州城官道旁的一处凉亭之中,刑部同知蔡其友完成差事回程复命的途中,遇到的这个少年,让他略微有些烦躁。

    这少年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土黄色腰带,咋一看去,仿佛卸甲的军中士卒,胯下骑着一匹劣马,在与他告别以后,缓缓的向着宣城县的方向走去;在他出城之前,这少年便已经在这凉亭之中等候了,能知道官府之人行踪,提前布局的,哪怕只是提前几个时辰在亭子当中等候,都不得不让蔡同知仔细思量一番。

    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蔡其友目光深邃,直到少年完全消失在晨光之中,他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中关于罗守财杀人案的证据,心中冷哼一声。

    林峰啊林峰,你能到如今的位置,还不是抱着秦王这条大粗腿,要不然凭你的本事,也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后台,其实你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如果你事情办的干净,也就算了,可你居然给人留下了如此大的把柄,那就是你自己活该倒霉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想必韩王殿下也不希望看到你倒霉,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帮你的不多,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蔡其友坐在亭中,取来纸笔,将此间事情写于信上,随后唤来小厮,吩咐道:“将此信交与林大人吧。”

    小厮得令,接过信,便回身向宣城县走去。

    “回来!”那小厮走出不过十步,蔡同知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又将其叫了回来,“昨日看你归来的很晚,身上还有姑娘的脂粉气,此信不用着急,你近来也辛苦,不妨在县城内休息两天,再将信送过去。”

    小厮一听,立刻叩谢大恩,喜滋滋的办差去了。

    ...................

    临近翠平关的一处草场,阳光明媚,空气微凉,山脚之下暑气不显,让人神清气爽。草场之上,一群健硕的良驹迎风飞奔,不一会的功夫,在一声呼哨之下,便折返掉头,直至跑回起点;

    那马匹环绕之间,一个牧民装扮的老者,和一个身穿靛青色官袍的官员相谈甚欢,远处,一名长相俊秀,透露着书生气息的男子,骑着一匹劣马,缓缓朝着二人走来。

    “敢问,可是通政司左参议,伍中元大人?”那男子面色白皙,似有十七八岁左右年纪。

    “本官便是,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伍中元应道,那男子行礼过后,抬起头打量着:两鬓略有斑白,腰背挺直,鼻梁高耸,眼中带着睿智,浑身上下透露着沉稳之气;

    “晚生罗聚勇,字子纲,凉州宣城县人士,因家父被栽赃入狱,特来求大人为家父洗刷冤屈!”罗聚勇随后,将事情前因后果陈诉了一遍,并将证据呈上。

    “本官又不主管刑狱之事,如真的有冤屈,这证据上交刑部也可,上交御史台也罢,怎么也交不到本官这里来。”伍中元没有接过罗聚勇手中的证据。

    “学生也颇为疑惑,但是灵癫大师............”

    “稍等!”伍中元听到灵癫二字,呵止住罗聚勇,朝那老牧民使了了个眼色,牧民便知趣的走远了。

    “你是秀才?”伍中元仔细的打量着。

    “学生是庚辰年参加的童试。”

    “年少可期。”伍中元拿过证据,放入怀中,“可曾婚配?”

    “学生曾立誓,不为贡士,不结良缘。”

    “少年学子,意气风发。”伍中元颇为赞赏的夸赞,“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父母安康,祖母健在,有堂弟一人,妹子两人。”罗聚勇好奇,这怎么不谈正事,聊起家常来了。

    “家中以何手段谋生?”伍中元继续问。

    “大人,不知我父亲之事,大人可否做主?”罗聚勇没有回答,有些焦急的询问;如果要拉家常,回头人放出来了,我们摆个宴席请你边吃边聊,就怕你这朝廷正五品的大员不肯屈尊。

    “呵呵,不急,不急,既然是灵癫师傅叫你来找我,那么不知道你们如何结识的呢?”

    罗聚勇感觉事情总算是聊到正题上了,于是将二人如何遭遇凶手,如何获救,大致讲诉了一番,当伍大人听到三人在酒楼喝酒吃肉时,便确信此事无疑。当他听到灵癫告知他们戊良司与金冠堂的事情时,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戊良司之事你可与其他人说过?”伍中元问。

    “学生不曾与人说起,此事只有我兄弟二人知道,昨夜商议时便有约定,绝对不予其他人说起灵癫大师口中所说之事。”罗聚勇将与此事无关的风门观介绍信与宣纸铠甲的事情都隐瞒未说,堂弟说过一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也深以为然。

    “此事你兄弟二人做的很好,记住,千万不要与人说起,不说,以后,你们便是本官的朋友,若说了,祸从口出,灾从天降。”伍中元严肃的叙述着,“既然你来寻我,不知道你兄弟现在在何处?”

    “自然去找刑部同知蔡其友大人,他手中也有一份同样的证据。”罗聚勇说完,伍中元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林峰在边境做知县敛财,远不止私吞军械这一件事,勾结镖局贩运私盐,熔炼器物贩卖钢锭、铜锭,这些年获利颇丰,但他自己却不贪不占,两袖清风,甚至平日里还经常穿打着补丁的衣服,你可知这钱财都去了哪里?”

    “官场里的消息,有时就像簸箕里的沙子,不知不觉间就漏了出去,现在你兄弟去找了蔡大人,事情就不好办了。”伍中元继续说着。“救你父亲,不难,可是消息泄露了,想置林峰于死地,就难了,他幕后的人,肯定会保他,他不死,必定记恨你们,往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安宁。”

    话已至此,罗聚勇懊悔也无用,只是听到营救不难这个消息,他内心还是高兴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小作者可能考虑到大家晚上看小说时间比较多,以后就改到晚上8点更新吧,还望各位大大支持以下,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