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快用你无敌的雷达扫一扫，小吃街上有没有丧尸？”某一棵临近市区的树上，身上穿着已经碎成条条破布的翼装飞行服，活像一只掉毛火鸡的李子进小声开口问道。

    “亲爱的，临时改装的探测雷达只能探测你附近三米的距离。”

    “可是现在是凌晨三点！我要是啥都不清楚就进入市区，会死的吧？”

    “死亡概率约为46%，建议你去试试。”

    “……你急着改嫁是吧？”

    “因为你的耳机盒所剩电量只有百分之三十，今早九点就将完全断电，本机剩余电量仅能维持到今天十二点……”

    “等等等等，我怎么记得昨晚出发前你还在充电！我这手机待机24小时肯定没问题的！”

    “提问：养一只鸡和养一只凤凰哪个更花资源？”

    李子进举手：“(`●__●ˊ)/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在说你是凤凰？”

    “总之，断电后你存活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九九九九……”

    “行了行了……你别九了，就是说我没电就死定了对吧？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刚刚跟那几头丧尸打的是有来有回！”

    “有来有回，指被丧尸扑倒在地哭爹喊娘，最后靠石头勉强……”

    “停！我去还不行吗！”李子进咬了咬牙，朝树下纵身一跃。

    “砰”一声闷响，李子进与地面亲密接触。

    “根据跳水评分，这个动作……”

    李子进趴在地上，竖起右手比了个中指。过了一会，才缓缓从地上爬起，看着那将自己双脚相连的翼膜，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那胸口的包中取出一把剪刀来。

    半晌后，城南一处草丛里滚出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踩着夜幕快速穿行在街道上，黑影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唯一有些扎眼的是那一个粉色的挎包。

    “这头盔真能隔音吗？”

    “能有效降低呼吸声。”

    “那么，代价是什么？古尔丹。”

    “……代价是你也听不到外面。”

    那道全身紧身衣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穿行于街道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钻小巷子，不然转角杀出几头丧尸就能轻松把你前路堵死。况且，小巷子还有经典场景，前路不通。

    那戴着黑色头盔的身影停下环视周遭那些蹒跚而行的行尸走肉，确定它们真的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后，就放心地甩开膀子迈开步子，那姿势，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

    某幢民房里，室内一片漆黑，看不清全貌，从窗户看进去，只能依稀辨别出有两对眼睛正注视着此时街上发生的闹剧。

    “老大，这人走路好欠揍啊！”一个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

    一旁，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如闷雷乍起：

    “不要大意！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是，老大。可是……这人把头怼到丧尸嘴巴下面，这怎么说？”

    “唔……这可能是在测试丧尸的感知能力……”

    “老……老大！那人被丧尸们追了！”

    “好吧，这就是个傻子……”

    “超市！老大！超市里那几头也跟出去了！”

    “艹！不管那个傻子了！咱去超市拿点物资！”

    ……

    一道身影在街上发足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着，发现身后跟着的一票丧尸后，又扭过头去埋头狂奔，甚至还提了提速。

    黑影颇为熟练地越过路上的障碍，单手撑住车身侧身腾空从车子上方一跃而过，震得车子报警器开始阵阵作响，可惜，车主人此刻在乎的可能只有活物了。

    “该死，慧光！你这导的什么路！远处的丧尸都被吸引过来了，再这样下去真要玩完！”

    “冷静，注意左侧两步远的丧尸。”

    李子进堪堪一个急转弯躲过那头逼近的丧尸，跑出几步再往路中央跑去，确保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突然从拐角钻出的丧尸。他也有些庆幸，自己来到的是XC区，也就是传说中的工业区，这里别说是商场了，就连大一点小区都没有，人口密度稀少，自然的，末世来临时，这条街上的丧尸说不上特别多。

    “我感觉这些丧尸密度越来越高了？我的错觉吗？”

    “很可惜，不是。”

    “那你说个办法啊！”

    “别紧张，我给你放首歌吧。”

    “别……”李子进还来不及挣扎，一手旋律较为轻快的弦乐传入他的耳畔，他还来不及欣赏那婉转的音乐，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缓缓降解为黑灰像素点，还不时闪着噪点。

    “淦！老婆，往哪边跑？我看不见了！”

    “……左转三十度。”

    李子进心领神会，脚下一个右转迎面撞上一头丧尸，那头比较瘦弱的丧尸也是一愣，还有这好事？

    只听得李子进头上的头盔与那头丧尸脑袋发出巨大的响声，埋头猛冲的李子进竟是把那头丧尸撞飞了出去，李子进那前冲的势头也是一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慧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那音乐也同时戛然而止。

    “别抖机灵了！我还没恢复！下面怎么跑！”

    “倒地右滚进入车底。”

    李子进这回倒是有了方向感，麻利地向右翻滚，一胳膊撞到了车底盘上。

    “淦！”低骂一声，但身体的动作更快，立马躺倒，一点点往里面挪着，大概三个身位之后，耳机里传来慧光的声音：

    “停。”

    一停下，李子进就伸出手不住揉着自己还在发疼的右臂，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两次，两次差点害死我！”

    “亲爱的，你听音乐时有一些不对。”

    “小时候就这样，其他时候还好，在耳边听就会出现马赛克，越专心就越严重。”

    “不能理解，这不科学。”

    “家里人也带我看过医生，他们说我精神有问题，让我去精神科挂号。”

    “你去看了？”

    “没有，我爹把主治医生打了一顿，说他精神才有问题！”

    “意思是，你在听到音乐的时候，会失去视力，还有方向感。”

    “啊不，方向感没问题的。”

    “……你刚刚为什么右转？”

    “嗷，我左右不分的，全靠猜。”

    “你分得清一点钟方向与七点钟方向吗？”

    “分得清啊！我又不是傻子。”

    “……我怀疑你在逗我。”

    “都这种关头了，我逗你啥呀……啊对了，旁边的丧尸走了吗？”

    “监测范围内共四头丧尸，正在往之前警报车辆方向移动。”

    李子进晃了晃脑袋，视线终于是清晰了，首先看到的就是头盔上沾了一些淡绿色的污秽，不用想也知道是刚刚被自己撞飞的丧尸留下的。

    “我这要是活着出去了，高低要给这头盔磕一个。”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慧光在耳机里冷不丁说道。

    “所以说你都在网上学了些什么啊！！”李子进忍不住大声吐槽。

    他深吸两口气，把左手放在近前仔细观察，确定那层包裹手的布料没有破损后，这才用自己的手背拭去头盔玻璃上的绿色污秽，然后随手涂抹在一旁的地面上，倒也不能说是不讲卫生，只能说是毫无素质。

    “老婆，我有个小问题啊，但挺重要的。”

    “问吧，亲爱的。”

    “你之前说，你哥有手段控制丧尸，应该是通过某种形式的特殊信号吧？”

    “没错。”

    “可是城里明明断电了啊？信号基站断电了还能使用？”

    “卫星信号依旧覆盖。”

    “也就是说，你们火炬生物已经有自己的同步卫星了？”

    “七颗，两颗能做到远程变轨。”

    李子进咂了咂舌：

    “我怎么感觉活到今天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多数往往都是愚昧的。”慧光说了一句比较玄乎的话。

    李子进想了想，应了句：

    “愚昧也是一种幸福。”

    慧光没有答复，按李子进这两天跟慧光的交谈来看，八成是没有更玄乎的话去唬他了。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慧光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根据东海城地图，该街道直走375米处，有废弃的外置消防楼道。”

    “倒也不用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吧？”

    “方圆三米半径没有丧尸活动迹象，请把握机会。”

    李子进叹了口气，快速挪出车底。

    映入眼底的是漆黑的夜幕，还有远处三三两两的丧尸，少年想了想，好像差了点什么。

    “几头丧尸正在往你方向移动。”

    “哎，对味儿了！”李子进心满意足地向着前方跑去。

    “……你跑反了。”

    李子进愣了一下，十分熟练转过身，与一头丧尸擦身而过。还没等那头丧尸楞楞回过神，慢慢伸出爪子，李子进却早已不见踪影……

    只消片刻，李子进就已经来到了所谓的消防楼道上，那种在房子外侧加挂一个纯铁质阶梯，直通上四层的消防楼道。嗯，李子进基本上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东西，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幸存”下来的楼道，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走了狗屎运。

    李子进一步踩上去，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废弃”，好家伙，那一脚才刚踩实，头顶上的阶梯一阵颤动，一堆渣子从上方落下，在李子进的头盔上方跳动着。

    “老婆，你说，我要是走一半掉下去，是先被丧尸啃了？还是先疼死？”

    “没有区别。”

    “幽默感，幽默感啊！”李子进一边嚷嚷着，一边张开双臂像是走独木桥一般保持着身体平衡，所幸，还没有丧尸跟着上来。

    当那铁质廊道摇得越来越厉害，而李子进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淦！”李子进一拳砸在那紧闭的房门之上。

    这谁能想到？这早已废弃的消防楼道通往的四楼安全通道居然大门紧闭？这合理吗？这……太合理了。

    要是说这廊道还算坚挺，那李子进倒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强行突破，但现在就这楼道摇晃的劲儿，李子进确实不敢有啥大动作。

    “附近的建筑结构可以让你达到顶楼。”

    “你还真喜欢使唤人啊。”李子进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头盔顶端。看了看楼道旁边的那一块凸起，不禁吐了口气，犹豫着，做着自己的心里建设工作。

    “为什么不上去呢。”

    “你说的倒是简单！你爬一个试试！我是个学生好不好！总要等我做个心理准备，才能继续做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事吧！”

    “……有几头丧尸跟着过来了。”慧光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没有因为李子进的愤怒而有丝毫的不满。

    李子进立马一脚踏上那块凸起的窗沿，手指勉强地卡进砖缝里，整个人贴在墙面上。但这样还不够，离那顶层依旧有着约摸半米的距离，这还不算完，李子进另一只脚刚踏上窗沿不久，一旁的消防楼道就开始大规模地摇晃起来。

    好家伙，下边有什么李子进是一点知道的兴趣都没有，他现在只想翻过这层楼板，去天台上躺下喘口气，最好是没有头盔挡着的那种。

    李子进心里一急，脚下一步踩空，得亏他双手已经扒拉上了近旁的空调外机，不然，自己这条小命怕是得交代在这。这个意外也是惊得李子进一身冷汗，抱着那个空调外机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肯撒手。

    李子进费劲地撑起身子，脚抬起半米左右，踩上了那个空调外机。一只脚刚刚踏上，李子进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废弃廊道抖就算了，这空调外机也这么抖算什么？！！

    不过，自己这一百多斤肉才上去一半就这么抖了，要是两只脚全上去了……嘶，好像有点不妙啊……

    像是看出了李子进的担忧，慧光在耳机中宽慰道：

    “根据结构力学来说，这样一个结构完全可以支撑一个成年男人。”

    李子进咬了咬牙，完全踩上了那台空调外机，没有过多的犹豫，踮起脚尖双手竭力攀上那屋檐。

    就在李子进刚刚抓住屋檐，脚下的空调外机已经没了踪影，他已经可以脑补出来那个外机碎在地面发出的哀嚎了。不过现在，李子进应该还是要在乎自己的手，毕竟，它现在正用手指扣着屋檐支撑着自己全部体重！

    或许，自己的路就到此为止了吗。哈哈，都多余挣扎了那么久呀，这样子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这么摔下去我是先疼死的吧，嗯，一定是疼死的。

    “检索到内存存在不明数据流，正在检索词条Bl**-063……”

    “？！”李子进顿时瞪大了双眼，面目扭曲着，额头青筋暴起，挣扎着将一只手掌握在屋檐的一角，然后身体骤然发力将另一条手臂挂了上去。少年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意志，硬生生靠着毅力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四层楼房的天台，李子进站在那里，如同一具钢铁铸就的雕像。

    “果然，lsp的力量是无穷的。互联网诚不欺我。”慧光言语中透着一股子骄傲。

    “我的资源呢！”李子进牙恨得直痒痒。

    “没了，这种东西留着以后给动物园里的人类配种用吗？”慧光反唇相讥。

    “……我问你，丧尸病毒能空气传播吗？”

    “不能，病毒不接触细胞在两分钟内就会失活，功能强大意味着更大的能量需求。”

    听了这话，李子进这才放下心，双手用力把自己的脑袋从头盔里拔出，不知不觉间，他这一天里重复了这个动作两次，甚至有些熟练起来？

    李子进把头盔随手一扔，渐渐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双眼微微合拢，李子进已经好久没有合眼了，他需要休息。

    “我不明白。”耳边传来了慧光的声音。

    “你又怎么了？”李子进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有气无力地搭着话。

    “为什么那个空调外机会塌落？”

    “哈哈哈哈……”李子进的笑声里有些一丝嘲讽与无奈，“你还真是一板一眼啊。”

    “什么意思？”

    “我说啊……”李子进悠悠开口，语气里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是不是对人类的责任心太高估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