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不是说你下一站就下车的吗？到了。”一位和蔼的大爷看着一旁扶着栏杆的少年，关切地提醒道。

    那穿着校服的少年先是一愣，心道：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让座说的借口吗？你还当真了？

    但少年突然发现全车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有些尴尬，不，是非常尴尬！于是少年利索开口道谢：

    “谢谢大爷！我这就下去！”

    “不用谢，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哎呦，道个谢都咬牙切齿的，这么感动啊！”

    少年看着渐渐远去的公交车，心里那叫一个狠啊，这离学校他娘的还有近一公里的路，虽然自己今天来得早了点，但时间也不是这么造的呀！

    少年恢复了一下情绪，毅然离开了车站，辨认一下方向，就朝着高中的方向走去。等公交车？等个毛，还不如走过去来的实在！

    少年从兜里掏出无线耳机，挂在一只耳朵上，按下播放键，任凭那旋律冲刷心中的烦闷。视线中一切反而有些模糊，那些绿的白的事物都化作像素点，少年就这么走着，仿佛尘世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哎，小伙子！”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少年肩头上，给少年吓得是一个激灵，赶忙按了一下暂停键，少年有些恼怒地回头。站在少年身后的是一位精瘦的老人家。

    “小伙子，红灯呢”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头，抬手指向眼前的红绿灯。

    “哦哦，谢谢。”少年向老者道了谢，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一听歌就走神的毛病早该改改了。

    老人笑了笑，没说什么。突然，老人捂住脑袋，缓缓躺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就差没有口吐白沫了。

    “大爷！你别吓我啊！我一个穷学生经不起你这一倒啊！”少年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嘴巴一张，看样子是被吓坏了，连忙蹲下掐着大爷的人中，也不管是不是有用，是不是掐准了，总不能等着被讹不是。

    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见此情形也是来了兴致，自发凑了上来围成一圈开始围观。

    “卧槽这年轻人，多棒。”

    “没准呐，这老人就是他撞的，你看那小脸吓得。”

    “就是就是，这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少年一边尝试着抢救着老人，一边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小脸垮了下来，更加悲怆地高声大喊：

    “爷爷！你怎么了爷爷！大家让一让！我爷爷中风了！”

    “反转了，原来是个带贤孙。”

    “那没事了。”

    周围风评一阵反转，那少年一边摇着抽搐的老人一边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得笑容，计划通！

    那老人的抽搐戛然而止，头一歪，竟是没了动静。那少年不由得一愣，碰瓷还有这流程？过得了尸检吗？随即哭的更厉害了，愣是给他从眼里挤出几滴清泪，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爷爷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想不到今天竟是白发人送黑……不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啊！”

    “多孝顺一孩子啊！”

    路人越聚越多，有个前排大娘如此感叹道，立马引起了一阵附和。

    少年不住地摇着老人的身体，丝毫没有松懈。正所谓做戏做全套，这老人要是真没了，那自己哭这么久，怎么说也能吃顿席不是。

    突然，老人睁开了双眼，口中发出一阵低吟：

    “呃啊。”

    “什么？你饿？那咱们去吃饭？”少年硬着头皮说，他也被整蒙了，这什么情况啊？这老人家是不是逗他玩呢……现在的老人家都喜欢玩心跳？

    老人做势就要扑向他，少年大意了，没有闪，被那老人扑倒在地，肩头传来的力量不像是个消瘦老人的该有的。老人张口对着少年的脖子咬了下去。

    少年堪堪反应过来，用膝盖顶开老人的身体，接着腰身用力，一个转身轻松地将两者处境逆转，骑在老人身上，转守为攻，双手钳制老人的手腕，那老人脖子不住地扭动，尝试去咬那少年的肚子。

    少年看着那努力想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的老人，手上是一点都不敢松懈，看旁人都在看热闹，不由急得开口大声喊道：

    “别磕了！没看见我爷爷狂犬病犯了吗？搭把手啊！”

    一旁围观的几个大汉这才如梦方醒，赶紧上来帮着少年压制那个发狂的老人。

    “艹，这老头还真够劲，年纪不小，劲也不小！”

    “淦，怎么还咬人呢！来个抹布！”

    “拖把可以吗？”

    “拿来拿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老人手脚束缚起来，在老人嘴里塞着一个拖把头，一副受虐者的既视感，但只有那个脖子被咬破一点皮的大汉才明白，这老人家牙口是真的好。

    远处，救护车鸣笛声渐渐逼近，待救护车渐渐停好，人们七手八脚把老人送上担架，那随车医师随口问了句：

    “病人家属呢？”

    众人一听就来劲了，这题他们会啊！

    “他孙子在这！可孝顺了！”

    “对对对，孙子呢？那孙子去哪了？”

    “孙子！孙贼！”

    “我刚刚看见那孙子跑了嘿！”

    医生脸一黑，就这么一口一个孙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聚众骂街呢。

    救护车载着老人渐渐远去……

    少年此时正在马路对面，撇了撇嘴：

    “我得是这里出了毛病才继续待着。”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整个人呆住了，好半晌才惨叫出声：

    “淦！迟到了！”

    ……

    “这节早读我来上，没人反对吧？”老师推了推那厚厚的眼睛，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好的，那么我们翻开书本97页。”老师转过身去开始板书……

    半掩的教室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矮着身子，借着一道道桌子的掩护，向着后排一个空着的桌子快速潜行。

    教室里仅剩老师板书的沙沙声，突然那沙沙声一顿，传来一声物体被截断的脆响，接着，少年感受到一个物体不偏不倚地从后方击中自己的后脑勺。

    少年不耐烦地转过头，却对上了自己班主任凶恶的眼神。

    “李子进，你看看你！怎么又迟到了！”

    “我要是说我在抢救一个老爷爷，你，信吗？”

    “怎么说你好，怎么总是睡懒觉……什么？你抢救了一个老爷爷？”

    “是啊是啊！”

    “让你平时少看点小说，什么老不老爷爷的！”

    老师玩了一个梗，引得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李子进，这节课你站着听吧！”那趁机快速溜到座位上李子进哀嚎一声，只得乖乖站好……

    “叮……”老师看了看自己早在几分钟之前就写好的板书，有些惋惜地说：

    “都抄好了吧？下课。”

    站了整整一节课的李子进如获大赦地一屁股坐下，哀嚎出声。

    还没等李子进掏出水杯喝完水，一位女同学来到了他的课桌旁。

    “交作业了。”

    女孩平静地说。

    “让我看看啊，我的数学作业在哪呢。”李子进看清女孩清秀的脸，认出那是数学课代表之后立马开始在满是垃圾的书包中翻找。

    终于，李子进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不成样子的习题册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习题册，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他。

    李子进被这目光盯得一阵不爽，不由得开口说道：

    “没错，我写作业了！昨天的内容我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写完了！”大有几分反讽的意味。

    女孩翻开册子，确定里边不只是有涂鸦之后走开，没多说一句话。

    “对着搜题软件一个字一个字写完也没毛病啊是不是。”李子进小声补了句，好在女孩走得快，并没有听到。

    李子进顺手掏出手机有一刷没一刷地看着段子。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身影来到他课桌旁，李子进头也不抬地说：

    “又是哪门作业啊？我应该昨天就交了吧？”

    来者没有回话，只是向他递过来一个创口贴。

    李子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脸颊上的疼痛感，想必是与那个老人搏斗过程中被抓了一下吧，老东西爪子还挺长！李子进接过创口贴，看向课桌旁那人，那人正是之前来过的课代表。

    “……谢谢”

    李子进怔怔地道谢，那女孩微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一声轻浮的口哨从李子进身旁传来，不看也知道，那是班上有名的二世祖黄俊坤，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在他们班吃的很开。

    黄俊坤像是没有看到李子进那无语的表情一般，调侃道：

    “呦呦呦，金雯金大校花亲自送创口贴，李同学真是好福气呀！”

    “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醋味儿，谁带饺子了？”李子进冷冷回道。

    黄俊坤倒也是没生气，摇头晃脑地说：

    “说我肯定是说不过你的，祝二位早生贵子！”

    李子进没多搭理，只是淡定撕开创口贴，对着自己的脸上那传来阵阵酥麻的地方贴了上去。那二世祖讨了个没趣，也是转身离去……

    “记住了吗，核心力量很重要，出拳最重要的就是核心带动全身。好了，下面自由活动吧。”

    穿着蓝色冲锋衣的体育老师说完，坐在一旁的阶梯上休息起来。

    几排男学生一哄而散，三两成群跑开，有些嚣张的已经去看女生跑步了。

    只有一个短发，相貌平平，脸上贴着一个创口贴的少年留了下来，礼貌地问道：

    “老师，我可以继续借用沙袋吗？”

    体育老师对这个叫李子进的学生有点印象，自己给的训练目标就是咬着牙也会完成，是一个对自己非常狠的人，而他提出这个要求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师点了点头，拿出钥匙跟着少年一同进了器材室。

    看着那认真练习着直拳勾拳踢腿的少年，体育老师不禁有些好奇：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在这里练拳呢？”

    李子进愣了一下，继续打着沙袋，过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因为家里没这个条件。而且我觉得在专业人士面前，万一动作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伤到身体。”

    李子进知道，这个体育老师在成为体育老师之前是练自由搏击的，教个高中生出拳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就把重心放低，加速加速！”体育老师拍了拍手。

    李子进一边照做，一边问了一个有些暴力的问题：

    “如果打人不犯法，看见一个非常不顺眼的人，怎么出拳好点呢？”

    “这什么问题，冲动肯定是有后果的！不过真要说怎么打，趁他不注意给他干到地上，按住头锤脸就完事了。”

    “不会打死人吗？”

    “人是这么容易就能空手打死的吗？但可能会给他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体育老师悠悠地传授着揍人小技巧，一老一小默契地笑了起来……

    “明天校领导决定给咱们全体高二最后组织一次春游，地点是XX公园，大家回去记得准备一下。”

    “ohhhhhhhhh——”

    “吵什么吵，再吵明天整天语文课！”班主任默默地用食指拇指掰断了一根粉笔……

    李子进提着一个巨大的购物篮，里边全是零食，排在收银台队伍的末尾，他身前是两个大妈在聊八卦：

    “听说第三医院那一带都戒严了，张三他妈，你消息灵通，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一个得流行传染病病人进医院没隔离，现在整个医院都感染了。那边都被警察围起来了！李四他妈你知道吗？听我家隔壁的二大姨的小姑子的小道消息说，咱们这要封城了！”

    “你就吹吧，上次你说隔壁岛国辐射扩散咱们这要遭殃，咱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不一样，这次的消息可是我隔壁的二大姨……”

    李子进想了想，今天救下的那个大爷应该也送进了第三医院，也不知道抢救回来没，这要是救回来了又感染传染病那可真是老倒霉蛋了……

    “下面插播一条重要新闻：据悉，城区第三医院附近地带藏匿，警察近期将会封锁区域并进行排查，请附近群众近日尽可能避免出门。”

    电视机前，嗦着泡面的李子进撇了撇嘴，这是他今晚上听到的第二个版本了，目前来说还是电视新闻可信一些。新闻虽好却并不下饭，李子进输入了音乐频道的编号，并大大喝了一口汤。

    “老妹儿！法克儿！啊……”

    “噗！！！”李子进上演了一出喷射战士·嘴部限定。

    李子进一边擦桌子一边按了返回。

    “现在我们来连线现场记者带来报道。”

    李子进淡定嗦面。

    “现在我们来连线现场记者带来报道。”

    “吸溜～”

    “现在我们来连线现场记者带来报道。”

    李子进忍不住走上前去拍了拍机顶盒，看看这玩意儿是不是卡壳了，怎么还复读起来了。

    “看来我们的记者可能睡过头了，今天的新闻就到这里，我们明天见！”新闻匆匆结束了。

    “好吧，地方电视台的消息也不大靠谱！”李子进摇了摇头，关上电视，低头猛喝一口面汤，随手把那个面桶扔进垃圾桶里。

    李子进踩着凉拖一步步走进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观察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突然喉咙一阵发痒，让他忍不住咳嗽几声，但想到明天就是高中最后一次春游了，他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关头请病假，他打算压几颗药丸完事。

    李子进看向镜子里自己脸上的创口贴，伤口处早已没有了任何感觉，他轻轻将创口贴撕下，那一道抓痕依旧泛红，但是已经不再渗出血丝。

    李子进回想起金雯递给自己创口贴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想着：嘿嘿……她心里有我！

    是的，在李子进这位人生十余载只经历过暗恋的缺爱人士来说，送创口贴无异就是一种示好的信号……

    可实际上……好吧，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