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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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灰石酒馆

    费伦德中心城区,贝特街37号,灰石酒馆。

    杜宾走下劳伦斯那辆一路熄火三次的老爷车,站在路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间不起眼的酒馆,作为一名被“宗教联合执法部”盯上的犯罪嫌疑人,他很清楚自己此刻需要做什么。

    行为上的体面顺从,言语间的坦荡松弛,以及情绪上的适度自信和强硬......这是必要且应当的,尤其在面对萨米尔这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时。

    萨米尔表现出的隐忍克制,让杜宾极为警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心平气和的看着自己的夫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除非他另有所图。

    将杜宾和萨米尔送到贝特街37号后,劳伦斯主动从驾驶位走出,凑到萨米尔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接着瞪了杜宾一眼,重新坐回驾驶位,发动汽车,沿着贝特街向前驶去。

    杜宾面露似笑非笑的表情目送劳伦斯开车离开,回身对着头戴礼帽的萨米尔点头示意,语气怪异的说道:

    “费伦德中心城区执法小队的驻地竟然是一间酒吧,我以为……嗯,会是一间侦探事务所类似的伪装形式。“

    萨米尔沉默片刻,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些许包涵复杂情绪的淡淡表情:“这个酒馆是岩石执法小队上一任队长为了情报开设的,当时我还只是一名像劳伦斯先生一样的文职人员。”

    看来还是一个有故事的酒馆……杜宾点了点头,目光习惯性的四下扫视一圈,跟随着萨米尔的脚步进入酒馆侧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略显空荡的酒馆大厅,来到酒馆吧台处,萨米尔干渴一声,敲了敲吧台褐色的实木桌,压低声音问道:

    “洛琳,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吧台后方,一名身着白衬衣黑马甲,浅蓝色眼眸狭长,银色短发整齐后梳,偏中性装扮,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萨米尔和杜宾,并未立即回答萨米尔的问题,而是用带着嘲讽的冷冽语气说道:

    “想必这位就是您夫人的情人“北地贵族后裔”“大侦探”杜宾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杜宾先生,愿您在灰石酒馆度过无比美妙的四十八小时。”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萨米尔,低声道:“拉米雷兹死亡前后半小时,莫罗德勋爵正躺在埃德尔夫人的床上,这一点埃德尔先生和埃德尔夫人都能证明......一场费伦德上流社会最近盛行的荒唐情欲游戏,想必杜宾先生对此非常清楚。”

    杜宾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一方面因为这名银发女孩对他散发出的莫名敌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年轻女孩口中的埃德尔夫人。

    这位出生于西大陆上流社会的风流女士,与杜宾保持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地下情人关系。

    不过在杜宾的印象中,埃德尔夫人似乎并无此类“狂热变态”的嗜好,起码在和杜宾保持情人关系期间没有表现出来。

    “嗯。”对于银发女孩言语间不加掩饰的嘲讽,萨米尔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神情漠然的点了点头,向着酒吧里面走去。

    “再见,洛琳小姐......同时,请容许我表达对您的歉意,显而易见,我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对您造成了困扰......”

    杜宾微微弓身,语气诚恳的向银发女孩表达了自身歉意,接着跟随萨米尔的脚步向前走去。

    就在杜宾即将穿过酒吧大厅时,一个浑身酒气,长而杂乱的头发胡须黏作一团的中年酒柜从走道旁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步履摇晃,一头撞在杜宾的肩膀上。

    噗通——

    杜宾眉头微微一皱,身体纹丝未动,反倒是中年酒鬼脚下一滑,软趴趴的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先生,作为一名钢铁信徒,您的教会长者恐怕会对您大失所望,一名拥有曼德尔合金关节的钢铁信徒竟然在白天的酒吧买醉......是什么样的遭遇让您如此堕落,我很好奇。”杜宾理了理自己肩膀衣物的褶皱,目光温和,好奇问道。

    听到这话,瘫倒在椅子上的中年酒鬼愣了几秒,接着好似被激怒了一般,双目赤红,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来。

    一边嘟囔着杜宾听不清的话语,一边猛的扑到杜宾身上,左手抓住杜宾的衣领,右手一拳打向杜宾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杜宾只觉得脑袋一懵,旋即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砰——

    几乎同一时间,一颗雕琢着漂亮花纹的银色子弹急速略过酒吧昏暗的大厅,擦着中年醉汉泛红的鼻尖,在酒吧坚硬的岩石墙壁上打出一个深深的孔洞。

    木制吧台后方,银发女孩面含冷意,手持一柄明显经过改装的4.5毫米口径古斯塔夫“秘银”系列单动式左轮,枪口正对中年醉汉,语气漠然的说道:

    “请立即向这位先生道歉。”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或许是杜宾的话彻底激怒了他,总之面对引发女孩的威胁,中年醉汉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喘着粗气,宛若一头发怒的棕熊般恶狠狠盯着杜宾,咬着牙低声说道:

    “杂种!你这个肮脏的混血杂种,有种你再说一遍!”

    砰——

    刺耳的枪声再次响起,伴随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年酒鬼捂着右臂重重倒在地上,暗红色的鲜血不断从他指缝间溢出。

    “.......离开或者永远留在这里。”银发女孩单手持枪,冷静而优雅的说道。

    这次中年醉汉不再犹豫,惨叫着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中枪的右臂,跑出了酒吧。

    “好快的反应速度,好精准的枪法,好凶残的小姑娘......与这种宗教联合执法部精英相比,克莉丝汀还是显得嫩了些。”看着中年酒鬼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的身影,杜宾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颊暗自感慨道。

    “您还好吗?”萨米尔回过身,关切的询问着杜宾的伤情。

    杜宾摸了摸略有些红肿发木的脸颊,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

    “大诗人奥利维拉曾说过“相较于高贵的品格,我更钟情于男人的容颜,它无比真实,让人心醉”,显而易见,我丧失了这一自身为数不多的优势。”

    萨米尔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的说道:

    “您的幽默让人印象深刻,怪不得凯乐丝甘愿成为您的情人......嗯,也许情况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洛琳小姐是一名来自西大陆的“丛林巫医”,您知道的,她们总能利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来完成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治疗......能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您脸上的伤势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感谢您的建议,萨米尔先生,我十分尊重这些来自古老年代的传承......但作为一名长期从事现代医学理念研究的学者,我更相信科学。”杜宾摊了摊手,含笑回答。

    吧台后方银发女孩收起枪械,黑色眼眸紧盯杜宾,毫不客气的问道:

    “杜宾先生,您似乎对我从事的职业有很深的偏见?”

    杜宾微笑着摆摆手,并未正面回答银发女孩尖锐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的说道:“感谢刚刚您的帮助,洛琳小姐,但很遗憾,我只相信我相信的。”

    银发女孩宛若刀锋般锐利的眉毛向眉心皱起,呈现出有些奇怪,又有些滑稽的波浪形......显然不是很满意杜宾的回答。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请跟我来。”萨米尔适时出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银发女孩冷哼一声,别过头自顾自的擦拭起了吧台上的杯子。

    杜宾笑着耸耸肩,跟着萨米尔穿过酒吧大厅,进入贵宾包厢区域。

    咯吱咯吱——

    沿着贵宾包厢拐角处的隐秘楼梯,萨米尔带着杜宾来到酒吧三楼。

    “308号房间,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您都将在这里度过。”三楼昏暗的木质走廊中,萨米尔位于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说道。

    接着他侧过身,郑重告诫杜宾:“在此期间,您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房间,直到我们调查清楚您与这起案件无关,或者四十八小时之后......餐食会专门有人送过来,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可以拉动房间中的铃铛。”

    杜宾含笑点点头,好奇问道:

    “如果我擅自离开这里会有什么后果?”

    “这并不好笑,杜宾先生,作为一名贵族和侦探,您应该明白宗教联合执法部拥有的职权......使用暴力抓捕手段致使一名贵族意外死亡确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但也仅限于麻烦而已。”

    面对萨米尔言语间隐隐透漏出的威胁恐吓之意,杜宾笑意不减的说道:

    “您大可放心,我十分珍视自己的生命......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当然,看得出您是一位富有智慧的贵族。”萨米尔表情平静,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左臂微微张开,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宾面带微笑,颔首示意,十分配合的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典型的阿尔苏克风格中产单身公寓,房间面积不是很大,内部装饰略显陈旧,但家具和用品十分健全,拥有独立的卧室,客厅以及卫生间。

    房门正对着客厅,客厅地面铺着厚厚的棕色羊毛地毯,客厅墙壁上悬挂着几幅梅塔特隆王朝时期的油画和一些工艺品......大理石壁炉靠近右侧墙壁,壁炉周围摆放着几张看起来有些陈旧的蓝白色布艺沙发。

    房间内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应该经常有人打扫。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准备离开的萨米尔礼貌问道。

    “没有了,房间很干净,我很满意。”

    杜宾一点也不客气,聊有兴致的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接着熟练招手道:

    “对了......有酒吗?帮我拿一瓶138年的诺依拉红酒。”

    面对杜宾好似吩咐下人般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举止,萨米尔眉毛微微一挑,短暂沉默之后,抿着嘴唇说道:

    “二十金.......”

    “没问题!”杜宾笑容灿烂,不等萨米尔说完,就一口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