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崖玫瑰
柳斩龙的声音冰冷,却并不颤抖:“叶白,你到沈名那边去。”
叶白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无情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没有姐姐,柳斩龙便好似他的亲姐姐一般。这一道眼神,他不敢违背,甚至有些害怕。
张怀并不阻拦叶白,许靖远不屑。
无论是贪慕她的身体也好,防备她的出手也罢,他的全副心神都已凝注在了柳斩龙身上。
柳斩龙叫叶白退开,这种似乎妥协的行为,只会让他更加得意。
美人薄怒,本就是极好看的一道风景。若不是如此,许多恋爱中的男人,为何偶尔便要气一气他们深爱的女子?倘若是聪明的女子,又深爱着那个男人,即便心里并不生气,也会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满足他们的情趣。
这实在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许靖远的心里很是美妙,柳斩龙的心里却是愤怒。
她向来是坚强的一个人。
即便对面有两个驭气境的人,她心里也不会绝望。
她考虑过输了的下场,但是她不曾绝望,因为她心里好像压根就没有这种情感。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一个人从柳家跑出来,独自面对世上的千般险阻。
她的身子站的笔直,在沈名和叶白眼中看来,就像是一座冰雪绝巅的孤峰,她的脸便是那峰顶万古不化的冰霜。
她的眸子却像是跳动着的绿色火焰。
沈名感觉自己喉头和下颔的肌肉都在颤抖,眼眶已是微微湿润,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却是叶白,沈名扭头看去,他已哭了。
叶白虽然哭了,嗓音却并不嘶哑,也绝无一丝哭腔。他只是流着泪,抬头轻轻问沈名道:“柳姐姐……不会有事吧?”
沈名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了柳斩龙说的两个字:“不会。”
这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令人心安。
不曾绝望,坚韧挺拔,自由勇敢的力量。
她将右手放在剑柄上,缓缓拔剑。
这是她第一次拔剑!
沈名愕然的发现,柳斩龙竟是像是持匕首一般,手心朝外,用的反手拔剑!剑身色泽纯白,看来分外眼熟。
这把剑竟是和江澈送给他的那把簪子是同一个材料!这竟然是一把木剑!
这是柳斩龙第一次看许靖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柳家的人?”
柳斩龙当然不会回答,她根本就不想和这人说哪怕一个字。
许靖远也不需要回答。只有柳家的人,才会坚持用奇怪的木剑战斗,还有修行那极为难练的青灵诀,而只有修行了青灵诀,眼中才会出现绿色的光辉。
柳斩龙趁他说话的功夫,驭气于手,拔剑速度猛然加快,割向许靖远的胸膛。
许靖远到底是将门之后,身影堪堪往后一退,木剑只是割开了他的外袍。
柳斩龙没有一丝犹豫,剑势用老之后,立马变招,将木剑往前一插,刺入许靖远的左肩,接着毫不留恋,立马将木剑拔出,往后收招站定。
杀人本就不能犹豫,杀人前才要,收招更不能犹豫。
倘若只有许靖远一个人,她定然会将木剑穿透许靖远的左肩,再往上一抬,直接将他的左臂卸下来。可惜张怀已经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许靖远的身侧,倘若她继续追击,张怀定然会拔剑阻止。许靖远也会缓过气来,反击于她。
张怀没有拔剑,所以他说的话柳斩龙自然会听。
只见他笑容依然和善,话语也颇为诚恳,拱手道:“在下张怀,恕张某眼拙,没能认出柳姑娘来,闹了这么一场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代少将军向你道歉,还望柳姑娘海涵。”
柳斩龙明白张怀的意思。
许靖远打她的主意,而她刺了许靖远一剑,无论怎么来看,她都没有吃亏,也没有追究的道理。
她当然同意这个解决的办法,可惜有人不同意。
许靖远一把将已被割破的外衣撕开,绑在不断溢出鲜血的肩膀上,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道:“原来姑娘好这一口。”
他明白张怀的意思,只是他此刻已是色急攻心,又自觉深受羞辱,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他将张怀推到一旁,讥笑道:“你是奴才当久了,已直不起腰来了吗!老子被人刺伤,你却在那道歉,害不害臊!”
张怀脸色发红,却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因为生气。
许靖远一点儿也不像个老子,简直就像是掉进粪坑里的儿子,捞起来嫌臭,不捞起来又不行,实在可恨。就算真是他的儿子,没事儿也不会掉到粪坑里去,这人却偏偏要往粪坑去走。
接着许靖远又道:“照你这性格,还是找个老鼠洞躲着先罢,就算我一只手用不了,也不需要你来帮忙!待我收拾好这位凶悍的柳姑娘,自会与你算账。”
张怀已是气的不行,冷哼一声,便往后退了三步。
许靖远的左手耷拉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右手指尖上沾到的鲜血。叶白看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柳斩龙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匹执着的饿狼,一条发疯的野狗。沈名握着隙云剑,握的好紧。
鲜血激发了许靖远的战意,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却也让他更加兴奋了。
他的天赋虽然不差,却也是二十七岁,才踏入驭气境界。而眼前这个少女,似乎还没到十八岁的样子,竟然也是驭气境,天赋之高,实在惊人。
越是优秀的女人,便越能激发男人的兴趣,这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反过来也是一样。
许靖远不禁在想,倘若今日不能将柳斩龙拿下,以她的天赋和实力,自己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甚至在幻想,也许到了晚上,在自己对柳斩龙做了那禽兽之事后,她便会明白自己的好,也许还愿意嫁给自己。
这么优秀的女人,当然值得作为一个妻子。
等她做了自己的妻子之后,今天的小事,也许还会成为美妙的回忆?
想到这里,许靖远不禁哈哈一笑。
柳斩龙没有拔剑,一对一的战斗,自然不需要偷袭。
许靖远拔出环首刀,看着精致的刀柄,笔直的刀身,锋利的刀刃。他能得到这把刀,实在不易,这把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到底没有完全丧失一个男人的尊严,提醒了一句看刀,随后举刀力劈而下。柳斩龙左跨一步,右手擎剑接住,用的不是剑身,而是剑锋。
兵刃相接,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不仅对人是这样,对兵器也是这样。
人要分高低,兵器自然也要分长短。
许靖远对这把环首刀很自信。
这把刀虽然刀鞘上有许多宝石,环首更是特意用玉做成,却并不是一个花架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是镇东大将军的佩刀,无论许卫邦走到哪里,刀便到哪里,它必须和它的主人一样尊贵。
人有时候岂不也是这样?许多人觉得衣着光鲜,出身不凡的人,难免会有些毛病,比如生性风流,比如挥金如土,比如不学无术。
真相往往并非这样,这是大半个世界对于一个群体的误解,撇不清,也无法解释的误解。
这误解自千百万年前而来,也必将持续到千百万年之后。
因为被看见的,往往是世人想看见的人,瞧不上的那种人。
比如许靖远。
刀确实是一把好刀!
这把好刀,跟随着许卫邦已杀了至少上百个人!它的刀锋依然平滑锋利,线条依然笔直刚硬,不曾有过一丝缺口。只因它杀人很快,很有效,它斩断兵器,往往也只需要一瞬间!
许靖远很自信,这一刀下去,定能将木剑砍断。
就像劈柴一样。
刀剑相接,发出了一道奇异的,难以形容的声音。这声音既不是斧头劈断干柴的声音,也绝不是菜刀砍进砧板的声音。
这声音激荡颤抖,就像是钢铁在悲鸣一般。
木剑完好无损,环首刀离刀柄八寸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一刀力道很重,柳斩龙不得不右臂弯下,整个身子下沉,卸去力道,看上去竟像是被一刀劈跪在了地上。
她早已算好木剑会赢,左手抓住右腕,双腿发力,猛然起身,同时身子往前冲去,木剑便沿着那条缺口,既架住了环首刀,又斜着向许靖远的右脸划去。
许靖远的刀已被架住,往右挥刀已是来不及了,最多只能用右肘发力,可惜他的右肘已被剑锋封死。
他很想收刀反跨一步,转过身来,从柳斩龙双手围成的环中穿出,顺势将她给背起来,体验一下她胸部的柔软触觉,再顺便抓一把她的屁股。
要是能成功,即便是死,那也值了。
可惜他不敢试!
只因这个想法难度太高,也很危险。
采山崖边上的玫瑰时,若是不小心被它的刺弄伤了,其实也不算一件坏事,甚至还会带着点浪漫的感觉。
毕竟轻易得到的成功,总归不如一番波折后的成功值得回味。
可若是为了摘那一朵玫瑰,脚下一滑,掉到山崖下摔死,那就是一件愚蠢的事了。
许靖远虽然好色,但他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有时候他其实很聪明。
所以他把所有人都骗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