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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救人一命

    此人撇去银子、鸦片烟这等重货不要,专挑银票、金首饰、鼻烟壶、翡翠玛瑙细软来装,一股脑儿不知装了多少,包成一个包袱,依旧锁好柜门,溜出后厅,准备打后院逃走。

    “什么人!”账房先生人老尿多,打从茅房出来时,正碰着这个行迹可疑之人,大声喊了出来。

    左近家丁听见动静,一面敲锣,一面拿了枪棒来捉贼。然此时前厅戏台上锣鼓声大作,后院的动静哪里听得见,家丁飞跑来报时,大老爷一个激灵,喊道:“快去捉贼!”

    此时赵典史才带了衙役来抓,眼见那贼人已跑出几丈远,就要翻墙而出,一个衙役举起洋枪,对着那人后背开枪,“砰”的一声,不知打没打中,那贼人径自翻墙遁去。

    陈大老爷骂道:“饭桶!全是饭桶!”

    他一面骂,一面赶到后厅,打开柜子,见银子和烟土还在,其他细软皆不翼而飞,少了怕有好几千两,气得向后一倒,险些背过气去。

    闹出这个动静,前厅众人也没了吃酒看戏的兴致,那些送了礼的,得知遭了贼,自己送的银票去了贼人手里,心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恍惚间又如坠冰窟,只怕大老爷不认这笔账,改明儿再办一回生日,又要叫大家送礼。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纷纷同大奶奶告辞而去,李老太爷本来凑足二百两银子,想要求县太爷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大儿子李仁一马,最不济也是从轻发落了,哪晓得这银子还没交接稳妥,便不翼而飞了。

    戏班子的掌班叫收了行头,还想同门房大爷结账,被大爷踹了一个趔趄,骂道:“看戏的都走了,哪来钱给你?”

    掌班的也不与他争辩,说过几句客套话,便招呼人抬了行头快步离去,消失在大街上。

    赵典史带了一众衙役追出陈府,只见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行路的,叫卖的,神色如常,哪里见贼人踪影?

    恰有个阅历颇深的捕快,瞧见地上血迹,回报道:“四爷,你看!”

    赵典史见了,说道:“那贼人中了枪,跑不远,给我挨家挨户搜!你们派人去把药铺给我看好了,谁来买金疮药,谁便同贼人是一伙。”

    衙役们得了令,就沿街踹门进去搜,不管搜出搜不出,家里值钱的物件统统拿了去,又不愿意的,便被当做同党抓了起来。

    “官老爷!行行好吧!我家里实实在在的都是清白人!”

    “什么清白不清白,滚一边去!”

    “你……你怎么抢东西?”

    “话说明白些!哪里是抢?这分明是贼人留下的贼赃!要拿去衙门分辩哩!”

    赵典史沿街搜去,把那叫苦连天的百姓抓了七八个,带回衙门里站笼。

    “给我把笼子摆在大门口!叫所有人都瞧瞧,窝藏贼匪是什么下场!”

    附近百姓纷纷围了上来,笼子里那几人的家小在衙门口跪成一排,叫苦不迭。

    这站笼里的人,站不直,坐不下,脖颈卡在木头里,要生不得,要死不能,一日浑浑噩噩,两日性命便要去一半,三日过了,便活不下来。

    城里百姓对赵典史的恶迹,从此敢怒而不敢言,生怕说错一句话,这站笼便飞到自己脖子上来。

    李云鹤本来看戏看得精彩,小倩偎在他旁边,自觉这日子过得惬意,待席散了,便寻个由头,去找大奶奶叙话,同她说认干娘的事,哪知竟遭了这事故。

    李云鹤心知这等麻烦事,实在难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可不想摊上这烫手的山芋,便携着小倩同大奶奶告辞回家,沿路上见了赵典史带人挨家挨户搜查,搅得百姓怨声载道,不由得嗟叹不已。

    回到家时,已是晌午,方才二人只顾看戏,不曾吃饱饮足,小倩便又生火造饭,李云鹤帮着劈柴,去到柴房时,只见地上有点点血迹。

    他大吃一惊,莫不是进了贼人?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四下查看,只见柴火堆里躺着一个女人,小衣襟短打扮,一双抓地虎快靴,肩上一片殷红,想是流了不少血。

    李云鹤心道:糟糕,我的天老爷!这八成是大老爷府里的那个飞贼,中了洋枪,怎地跑了这么远,竟来到我家里?这若是叫人知道了,岂不连累了我夫妇二人?

    他伸手去探那人鼻息,见出气多,进气少,恐怕命不久矣,若待她死了,趁夜胡乱找个地方一埋,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上天有好生之德,李云鹤啊李云鹤,枉你读这么多圣贤书,须知这也是一条人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正踌躇间,小倩见他去柴房许久不返,前来查看时,正看见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出来,李云鹤连忙掩住她的嘴,道:“莫出声,惊动了外面的官差,你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小倩点点头,见那人浑身是血,小声道:“相公,她流了好多血,一定是受了重伤,快救她!”

    李云鹤上前问道:“姑娘!你醒醒,你还活着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伸手去探她鼻息,见出气多,进气少,恐怕九死一生,当下也不管男女之防,说道:“小倩,来帮我一把。”

    二人将女子扶回房里,平躺在床上,小倩翻遍了家里的柜子,仅找出几片纱布,半瓶酒,用剪刀剪开女子衣衫,李云鹤见女子肩头有个血洞,汩汩流血,小倩又找了几片布条,为她擦去血迹,倒上酒时,女子疼得惊醒过来,双眼半睁半闭看着二人,嘴巴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倩连忙用纱布按住,用布条给她包扎起来,说道:“从前爹爹受了刀剑伤时,就是这般救治,只是这伤口不停流血,非得有金疮药不可。”

    李云鹤想起街上官差闹出的动静,说道:“药铺是断然不能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小倩急得要哭,她最见不得人受伤成这样,眼见毫无办法,李云鹤想起柴房的地上有个包袱,捡回来看时,竟是满满的银票和首饰,不由得大吃一惊,翻找个遍也没找到金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