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山，万物归林。

    收摊后，灵根独自一人来到熟悉的酒馆，同样是点了一壶酒，两个下酒菜。

    小镇每天晚上的大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一个偏僻小镇，人本来也就不多。

    若不是还有一位客人在酒馆，说不定早就关门了。

    当然也有例外，有时候关门关得比较晚，那夜里打更的还能去酒馆歇歇脚，喝两口小酒。

    同院的老张头坐在角落里，还是喝一口酒沾一点酱油放嘴里。

    看到来了个熟人，老张头也就坐到了少年对面。

    有人陪自己喝酒，灵根自然是不会嫌弃，让小二再上了两盘小菜，一老一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多时间都是老人独自在那说单口，少年边喝酒边听，偶尔会问上两个老人都觉得很难回答的问题。

    辟如，老人以前当过兵，打过仗，他说这天下必然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少年则淡淡的说了一句，向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老人哑然。

    接着少年又问了好几个老人都没法搭上来的问题，一时间给老人气笑了。

    老人喝下一口酒，点了点少年说道：“你小子是个读书人，尽问我一个糟老头子这般难回答的问题，怎么，看我老了，好欺负不是？那老头子我也来问你小子一个问题。”

    老人接着问到：“你说，最好的人生是什么？”

    灵根笑了笑，看着眼前怪脾气的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几乎每晚都能听到老人的梦话，也大概知道了老人的心酸之处。

    两人不止在这喝了一次酒，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八次了。

    老人对他说了很多话，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听着。

    安安静静的听。

    他知道老人以前就是这镇上的本地人，只是年轻时被抓去参军了，留下了一家老小，还有一个刚娶进门的媳妇。

    老人在军中的生活并不愉快，其中多次想要当逃兵，都被抓了会，每次抓回去都会狠狠挨上一顿毒打，不但如此，同在一个军营里的战友也会好好招呼他一顿。

    因为每当军营中有人逃跑时，整个营队都会遭受到牵连。

    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念家乡，想念那个刚娶进门的媳妇。

    作为一个凡人的他，能在十几年的战火里死里逃生，整个营队也就只有他一人。

    他亲眼看着身边兄弟一个个的倒下。

    到了最后，熟悉的人只剩下他一个。

    战争结束后，身心俱惫的他，答应过战友，要把他们的遗物一一送回家乡。

    又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所有人的遗物都被他送到了他们家乡。

    有些还能看到家人，而有些，连家乡都不存在了。

    那座四合院，也确实是老人的家，可别人住了几十年，他也不太好说什么。

    只是跟桂婶儿的男人说，正房的地下埋有房契。

    那个男人也将房契挖了出来，送给老人，老人也没要，他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要那房契作甚。

    从那以后，男人经常会送些钱给老人用，老人也都收下了。

    桂婶儿人看在眼里，可也没说什么，只是隔三差五的找老人讨要租钱。

    老人心情好就给点，心情不好就不给，桂婶儿也不是那般纠缠的人，有时候家里炖了好吃的，还会让狗娃给老人送点去。

    一来二去的，几人也就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想着想着，少年有些出了神。

    老人敲了敲桌子再次问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灵根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说了个有字。

    老人笑了笑，为他为什么说人生是有？而不是无呢？

    少年咧嘴一笑：“有房，有钱，有面儿呗。”

    老人咽下一口下酒菜点头说道：“嗯，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老头子我就觉得是无，无忧，无虑，无病，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人生吗？”

    最后在离去前，灵根又问了老人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一个人想自杀，他是想通了呢，还是想不通了？

    老人离去的背影一顿，然后笑着回到了四合院。

    灵根回到四合院内，走进自己的屋子关好门，将那两锭金子随意丢在了柜子上。

    并未点灯的他将买来的画纸铺开，将子时的一幕幕都画进了画中。

    灵根提起笔，沾了沾墨水一笔落下，整间房屋好似一震，灵根整个人仿若空灵一般，眼中只有桌上的画纸。

    进入小镇的一个月间，体内修为如同枯井内的井水，今日子时一事，仿佛往井中丢入了一块石子，使得井中之水久久不得平静。

    随着他一笔落下，整个人好似空灵，完全的融入黑夜之中。

    屋外，原本静谧的夜空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风声呼啸，在小镇的上方形成一个漏斗状的旋涡。

    附近八方的天地灵力迅速凝聚于小镇之上，准确的说，应该是四合院屋顶的上空。

    灵根在落笔的一刹那，丹田内的气旋猛然转动起来。

    随着灵气越聚越多，灵根体内的修为迸发，化作一股牵引之力，将天上凝聚的灵气尽数扯进自己的气旋内。

    若是此时老头在场的话，他定然会大吃一惊，一个小小的筑基境，竟然能在一场战斗之后顿悟。

    要知道，上古修士既修力，也修心，修心者感悟自心，偶有顿悟之时，一朝顿悟一飞冲天。

    小镇西方，年轻秀才挣开双眼走出屋外，抬头看向那天地异象。

    西南方向，百里之外的一处水潭中，一对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双眼同样看向那异象之地。

    四合院内，灵根体内的修为化作一股猛劲在体内爆发，原本处于筑基初期的他修为迅速拔高。

    一个时辰中，连续冲击了数次后，终于破开了初期的瓶颈，可这不是他的极限所在，随着源源不断的天地之力涌进体内，修为再次拔高，向着筑基中期的瓶颈冲去。

    又是一个时辰，连破两境。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些修道之人恐怕就要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连续破禁之后，天地异象还在，说明修为还有再次拔高的可能。

    借着这次顿悟，他要把自身修为提高到极限所在。

    可随着隔壁传来一声轻响。

    灵根整个人突然一震，嘴角留下丝丝鲜血滴落在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