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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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章 一朝去嫌隙,心心同欢喜

    且说欧阳沧浪因唐玉宣的无情话语的行出滕王阁,其时虽日光灿烂,欧阳心头却是如雷雨交加,悲痛欲绝。

    欧阳一步一晃,因脑中浮现的尽是唐玉宣的狠言冷语,故而脚步虽动,却不知要投去哪方;又者自己千里迢迢赤诚真心寻她而来,却不想她这般一个美貌女子,性情竟如此冰冷。此时的欧阳沧浪可谓怨恨、不甘、不解、孤寂、苦闷,诸般苦楚与不快交织心胸,当真是苦不堪言。

    欧阳漫无目的,顺着赣江东岸,胡乱行走。其时欧阳身后是街坊,当中种种的景、物、人、事,欧阳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唯有漫目赣江江面,以消孤寂痛楚。那江面只浪涛翻滚,流动不息,偶尔一两只孤帆来往;两岸或是青浑河沙,或是莽莽荒草,满是清寂之感。

    又行一阵,见渡口上来往的一些渡船和些许打鱼撒网的小舟。欧阳满心孤苦,哪有兴致,只瞟了几眼,便转身折进街坊。欧阳行进街坊片刻,无意间看到两个十几岁的男女孩儿在门边玩耍,猛然想起吕氏姐妹来。一二个时辰前,欧阳跟踪侯孝康等人,因城内街巷众多,怕跟丢而不能抽身,不能及时告知吕氏姐妹自己的去向。出行前,欧阳是将吕氏姐妹安置在一家小饭馆歇息,等候自己,那时才正午时分。此时猛然想起她二人,已未时过半了,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欧阳沧浪心头一惊,心想她姐妹俩等那许久都不见自己归来,该不会离了那小饭馆去胡乱找寻自己?如果她俩真离开了小饭馆,大街小巷胡乱行走,岂不是要糟糕了!想到此,欧阳顿时忘却心头悲痛,急忙往来时的街巷行去。左右无人时,欧阳便直接以轻功飞过,一二刻后,终于看得见那小饭馆的门面了。

    欧阳看时,不由得一喜,原来吕氏姐妹正在那馆子外边左顾右盼,情状虽焦急不安,但到底还是在着那里的。欧阳瞧见姐妹俩的焦急样貌,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温热,心想她俩在此一刻不离地等了自己一个多时辰,显是依托与信赖,自己没了唐玉宣,到底还有她们这两个好妹子。欧阳心中悲痛去了四五分,片刻间便奔到了姐妹俩跟前来。

    吕氏姐妹见欧阳沧浪终于回来,也忘却了此前的焦急苦等,欢喜起来。吕茗半嗔半喜地抢话道:“大哥哥你跑到哪去啦,可急死人了!”吕静也道:“正是呢!这许久不见你折回,还道是你出了什么事!”欧阳闻言歉疚不已,陪笑道:“方才我跟踪他们,怕离开了找不着,便没能及时回来同你俩说。让你们俩等得苦了,实在对不住!”吕静奇道:“那些人去哪了?”

    听了这一句,欧阳沧浪不觉又想起唐玉宣来,心头悲伤又起。欧阳面色一沉,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吧!”欧阳说时,去那拴马的桩子边把马解了过来。吕静拿着手中包袱,随口道:“咱们要去哪处?”欧阳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且随处走动一些,寻个今晚歇脚的客店罢!”姐妹俩见欧阳面色由晴转阴,猜想他定然是遇到了不如意的事,便随口“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不过看欧阳的神色,他遇到的似乎是不快之事,而非重大变故。故而姐妹俩听说是随处走动时,倒是有些欢喜,终于不必急忙辛劳地赶路了。方才二人坐等欧阳,既焦急又不能随处走动,此时可以四处行走观看,自然欢喜。

    三人行了一阵,离了人多的街巷。吕静察言观色,问欧阳道:“大哥,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欢心的事了?”此事无可回避,欧阳早想吐露了,道:“我们跟踪了这么多天,这里即是那些人最终要来的地了。而且我还遇到此前说要带你们去拜她为师的那一个大姐姐了,她也出现在了这里。”欧阳说到这后一句,面色刷忽一下暗沉了下来,自然是触及心头伤痛。

    姐妹俩察言观色,已然猜想了三四分。吕静道:“你同她之间出了什么不快了吗?”欧阳“嗯”地一声,出声道:“不知她是为的什么,见着我似乎漠不关心,似乎是再不想同我来往了。”欧阳说时,心中仍是阵痛不已。吕茗脱口道:大哥你因此而闷闷不乐?”欧阳应了一声,道:“不过现在静下心来想,我觉得有些奇怪。我同她因误会而生了一些不舒心的事,但话说回来,事情都过去了,她没来由如此冰冷对我吧?这不合情理…”听欧阳说时,吕氏姐妹自然也不明所以。

    吕茗随口道:“那也是!欧阳大哥你这么好的人,她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欧阳一听,瞅过来吕茗,怪道:“什么要不要的!小孩子乱嚼舌头,小心大哥我捏破你的小脸!”吕茗见欧阳怪罪,赶紧闭过嘴偷笑。吕静见妹妹吕茗调皮,也瞪了她一眼。跟着,吕静道:“如此一来,那是不是就不能找她作我们师父了?”

    望到姐妹俩真切的眼神,欧阳既感愧疚又觉无奈,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三人沉默片刻,欧阳忽然又心有不甘地道:“但我总觉得这个事情奇怪得很…我同她只是闹了些不快,不至于冤家陌路,记恨一生吧?”吕茗见欧阳满面疑思,脱口道:“你再去找她问清楚不就得了吗?”欧阳叹道:“哎!说是容易!我瞧她样子,是很难说句真心话的!况且出来也半个多时辰了,再回去寻她,偌大一个洪都,可去哪儿找去?”吕静道:“那就这么算了么?”欧阳道:“我也没头绪,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寻她,现在突然出现这一下变化,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顿了下,道:“实在没办法,咱们就回杭州去吧!”

    吕茗一听到杭州,大为欢喜,道:“小时候在宣城,就听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好想去杭州看看呀!只是咱们家败落,根本去不了。”欧阳本是无意说说,没想到姐妹俩竟然是满心欢喜期待不住,不由得被她俩的笑容染得笑了一笑。勉强的微笑过后,欧阳却想:“我心里怎么也忘不了玉宣,真正想找的人也是她,就此折回吴越,却不是我心所愿!哎,这老天当真是喜欢作弄于人啊!”

    刚寻思至此,吕静忽然问到:“对了大哥,你说那些人的目的地便是这里,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你苦苦跟踪着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呀?”欧阳道:“他们是为了一本武功经书。咱们中华的巴黔地区有一个大教派叫五毒教,那本武功经书便是几年前被人从这个五毒教偷出来的。我要找的那个朋友正是五毒教的教主,她离开五毒教,江南江北地四处寻找,就是为了找寻这本丢失的武功经书。我跟踪那些人也是为了得到经书的下落,等哪日见到这个朋友了,好告知她,为她出一份力。不过现在看来,怕是不需要了。”姐妹俩见欧阳沮丧,沉默了片刻。

    片刻,吕静问:“那本经书便是在洪都这个地方吗?”欧阳道:“几年前这本经书被一个人偷了出来,但偷出书的那个人却不小心把书谱给弄掉了。然后被一个叫薛忍的人捡到,这个叫薛忍的人就是洪州人。如今这个薛忍回来了洪州,而且杀了洪都里的几个豪强,夺了他们的人马和家产,成了洪都现在真正的主人了。”

    吕茗问:“这本经书很厉害吗?”欧阳道:“听说里面有一些比较厉害的功法,其他的多半是五毒教的毒功。”吕茗又问:“什么是毒功?”欧阳知道这姐妹俩还是不懂武艺的孩子,怨不得她们会听不懂,便耐心答说:“这个教派之所以被江湖上的人称为五毒教,是因为这个教派的人善于培植毒物炼制毒药使用毒功。毒物即是有毒的东西,比如毒蛇、蝎子、蜈蚣之类;毒功是使出来后,会像毒药一样使人中毒受害的武功。”吕茗点点,头道句“明白了”。

    三人一面行一面说,不知不觉已走近赣江岸边。那江边岸上是一条用大块石头绕城而围的护城的河堤。人到河堤石块上,或站或坐,都可以眺望遥远,自然心胸畅快。此时正值夏初,河江的两岸苇草青青,水鸟飞鸣,在明丽的日光下,当真是好景致。吕氏姐妹俩欢喜间,已跑到了堤上观看。欧阳把大红马拉到堤边草丛上,也放开手,任由马儿吃草。

    三人就这般闲看闲聊,时站时坐,时走时停,近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已到申时七八刻了,太阳已偏西。三人已然游饱玩够,肚中微饿。欧阳牵了马匹,带姐妹俩转回城中去。欧阳心中已定,今晚跟姐妹在城中再呆一晚,明日一早便离开洪州,回苏杭地区去。

    二三刻后,回到内城,三人找了一家普通的客店,订了房间,安顿了马匹。一切妥当后,才叫了些饭菜来吃。其时已不用赶路,三人悠闲随意地吃喝。

    吃饱喝足后,天已微黑,城内的大户人家已燃起了灯火。夜长难熬,还要等一个多时辰才到入睡的时刻。故而夜幕虽降,城内走动的百姓仍然很多。欧阳三人无事一身轻,又寻思着出店去行走,随处瞧瞧。

    这洪州城虽不比金陵南京那般阔大繁华,但也有大小数万户人家,算个大都会。三人混在人群中,且行且看,感受了不少热闹。半个时辰后,越来越亮的明光,已照亮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但街巷上走动的人已少。三人尽兴,在月色下正往客店行去。

    一阵后,到了客店门前,三人转身便要进去。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欧阳!”的叫唤,是女子的声音。欧阳心头怦然一下乱跳,觉着这声音极像是唐玉宣。三人回过头来,却瞧见这身后的人不仅男子装扮,而且头上还戴着遮阳的凉斗笠儿。其时灯火暗淡,看不甚清,欧阳三人看了片刻,竟没看清是谁。对方见状,道:“是我,唐玉宣!”说时,将笠儿沿往上掀了些。欧阳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那婷婷而立的男子装扮的玉人确实是唐玉宣!

    欧阳脱口道:“真的是你么?”唐玉宣道:“不是我,难道是鬼么。”这回欧阳听得真切,确实是唐玉宣的声音,而且温和低沉,完全没了白日的那般冰冷凶狠。其实,唐玉宣看见欧阳有两个少女陪在左右,而且还甚为亲切,心中已是有觉失落的了。吕氏姐妹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吕静问道:“大哥,他是谁?”灯火朦胧,唐玉宣又是男子装扮,吕氏姐妹远远看着,还以为这“唐玉宣”真是个男子。此外,欧阳也从未跟她俩说过“唐玉宣”这个名字。

    听了吕静的问话,欧阳掩住心中激奋,道:“她即是今天我同你们说到的那个朋友啊,她姓唐,以后你们就叫她唐姐姐吧!”欧阳本就要同唐玉宣说事,这时喜得她出现,便对姐妹俩道:“你们先进去吧,我等会回来。”吕氏姐妹应了一声,知道他二人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便行进客店去了。欧阳亦转身向唐玉宣行去。

    两人久别重逢,温情涌动,心儿都乱跳不已。欧阳忘却了此前的苦恼,开口道:“你怎么换了装束,夜里还戴着凉笠儿?”唐玉宣道:“这个城中有不少薛忍的耳目,我这样不容易被他们发觉。”欧阳忽然明白过来,道:“白天你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唐玉宣道:“正是。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得已。我不那样说,他们就会生疑。”又半羞半喜地说,“你一人行去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欧阳没想到唐玉宣会表露出对自己的依恋,一时心中触动,不知如何言表。双眼只见朦胧灯火之下,唐玉宣一张白皙而透红的脸儿,娇美动人至极。

    欧阳柔声道:“洪州城,要寻个人实在不容易,难为你能找得到我。”唐玉宣微微笑道:“我已在这洪州城中找个一两个时辰了,幸好是碰见了,否则你我怕是真的永生不得见面了。”欧阳听着唐玉宣这句话,又想到白天时自己决定明天一早离开的事,心中当真说不出的感触;两人只差稍许,便要天各一方。又因这些感触,唐玉宣轻轻一过的微笑让欧阳觉出别样的温和与动人。

    心动间,欧阳忍不住拿起唐玉宣的手道:“玉宣,以后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么?”唐玉宣手儿微微一动,脸儿已然飞红,这是欧阳初次碰触她的手,也是孤竹一叶死后的这三四年来,首次有人碰触她的手。微微的一动过后,唐玉宣轻应了欧阳一声,半低着头儿,说不出话来。欧阳沧浪见唐玉宣手儿一动过后,终究没有挣脱出去,便满心欢喜起来,他知晓,唐玉宣算是接受他,答允他了。唐玉宣心里也明白,她是忘不了欧阳沧浪的;两人生嫌隙的那晚,直到次日离开金陵,她都不欢快,一个人既孤独而又害怕,好像就此失去了什么;此后的日子,她走到哪里都戴着面纱,不愿意他人看到自己的脸,自己也不愿去看他人。此时,两人磨难后再次相知相伴,她也觉得来之不易,不应该轻易错失。

    片刻,欧阳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唐玉宣道:“我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欧阳惊道:“两天了!你早知道了薛忍的下落啦?”唐玉宣道:“嗯,离开金陵不久便探听到了。只是这薛忍毒功厉害,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故而这两天都是悄悄地留意薛忍的举动。直到今天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薛忍才说出了他的意图。”顿了下,又看到欧阳道,“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欧阳道:“我离开金陵来寻你,半路上碰巧听到侯孝康那几个说要找薛忍,我便一路跟来了。我想这样可以知得知薛忍的下落,日后寻到你时,便告知你。”唐玉宣颇为触动,道:“难为你,能为我做这些。今天你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欧阳微微一笑,心中颇为欢喜,道:“这些都没什么,都恨不能多为你分担一些呢。”唐玉宣听见,又复一喜,喜中又有几分羞涩之色,跟着道:“对了,同你一道的那两个女孩儿是谁呢?”说到这两个“女孩儿”,唐玉宣心头多少有些酸醋意味,但她确又看到了欧阳对自己的真实心意,故而那酸醋意味转瞬即逝,欧阳沧浪倒也没有察觉出来。

    欧阳听了话,道:“我正要向你诉说这事呢。她俩本来是宣城人,我那时去宣城办事救过她们一回。这次从金陵出来,行到繁昌县城时,碰巧又遇着了她们。她们说出来是为是拜师学武,不受人欺压。我那时寻思,你正要招收门徒,便把她俩带来了。如你觉得中意,我希望你能收下她俩,教她们武艺,日后她俩便是你的徒弟了。”唐玉宣寻思片刻,道:“我瞧她俩挺秀气的,又是你引荐来的,收下也罢。”欧阳喜道:“如此就太好了,我代她俩谢过你!”见欧阳的欢喜样,唐玉宣道:“你对她们倒是好得很,不过拜师可要真心实意,顺乎我的意向!”欧阳喜道:“那是自然!”唐玉宣没再说什么。

    片刻,欧阳又心奇问到:“白天我离去后,你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唐玉宣道:“商议如何偷盗《易筋经》的事。”又看着欧阳说,“你是晓得的,薛忍手上的书谱对我来说极重要。书谱若是落到郑渊手上,那可糟糕了。故而我必得在郑渊之前拿到它,这样的话,我将来夺回教权方能多一些胜算。”欧阳应了句,片刻,又问:“你说怕他们生疑,为什么?难道你要我去帮你做别的什么?”唐玉宣道:“起先我是想,我们不能两个人都卷进去,以备日后有什么不测。但今天我回头寻你时,我想如果寻到了你,有你帮我的话,我倒真想要你做点别的。如果可以,本教书谱的副本也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拿到。”

    欧阳微微一惊,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唐玉宣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而且十天后他们才动身去少林寺取经书,这期间还有十来日的时间些回旋的余地。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欧阳好奇地问:“什么地方?”唐玉宣微笑道:“现在还早,到时再同你说。”欧阳笑道:“好吧,就听你的。”欧阳又问:“你那匹白色大宝马呢?”唐玉宣道:“寄放在北门的一个客栈里。内城人多拥挤,马匹带着反而行动不便。”欧阳随口道:“那倒是。”

    片刻,唐玉宣道:“我们都谈了有一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唐玉宣口上这么说,却不愿欧阳回去陪着吕氏姐妹,留自己一人待着。欧阳道:“那你呢?你去哪儿?”唐玉宣想听见的自然不是欧阳的这句问话,颇感失落地道:“我还不知道。随便找家客店安身吧。”欧阳道:“你还没有安身客店的?”唐玉宣随口道:“急什么,反正银子还有,这里也不是乡郊野外,不必担心没客店。”欧阳一喜,道:“既然如此,你便同我们住一起吧,这样出行才方便呢。”唐玉宣盼的就是欧阳这句一句,又不愿让他瞧出,道:“真方便吗?不是还有那姐妹两个?”欧阳正色道:“你说的什么呢,我又不同她们住一块!再说了,以后你还是她俩师父呢!这早见晚见,迟早还是要见面的嘛!现在去见不正好吗!”又充满怜惜地道,“而且我也不愿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住店呀。”唐玉宣随口笑道:“我可不用你可怜!”说着便朝欧阳来时的那客店行去了。欧阳见状大喜,忙跟了上去。

    回到客店,欧阳叫吕氏姐妹同唐玉宣见了面。完后,各人自去歇息。

    次日,四月廿三日辰时,四人用了早饭。而后赶去唐玉宣寄放大白马的客店。到店取了马匹,正要上路,唐玉宣见欧阳让吕氏姐妹骑马,他自己没有坐骑。唐玉宣便转身进客店,问店老板买了一头驴给欧阳骑。欧阳既感激又惊讶,问唐玉宣哪来银钱买驴。唐玉宣也不隐瞒,说是从薛忍处得来的一些行事的费用,有银子上百两之多。原来薛忍为了获取众人的决心帮助,以盗取《易筋经》,不惜以重金讨好众人。欧阳听唐玉宣说了银钱的来历,这才心安。于是四人各上坐骑,欢欢喜喜地上了路。欧阳骑的矮驴没有大马跑得快,好在时日还充裕,四人不必忧心。

    四月廿三日未时,四人行至瑞昌县内的一个村庄。这村庄被一条溪流分成了左右两边,左边地势较陡,只十几户人家,右边地势较平,有百多户人家,大路也正是从这一边通过。

    欧阳把他的清泠宝剑拴在后背,一手闲着,一手扶着驴辔子,徐徐前走。欧阳的后边是骑马的唐玉宣和吕氏姐妹。

    正行间,欧阳见前面路边有五六个男女村人正往对面指指点点地观望着。那五六人边看边不住议论,全没留意到正从后边走来的欧阳几人。欧阳瞧那些人议论激烈,面有愤色,料想是出了什么事。欧阳催起驴子,几步跑到了人丛之后。众人察觉背后来人,纷纷回头来看。

    欧阳下了驴,满面心奇凑上来,问到:“众乡亲,可有什么热闹?”乡民见欧阳书生气息,又面带笑容,对他没有畏惧之心;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回说:“你这小子倒是喜欢看热闹,可惜这不是热闹呢!”刚这时,其他正往对面看的人急说了几个“绑起来啦!”“绑起来啦!”。欧阳急往对面看去,只见几个大汉拿住了一个二十岁模样的精瘦微黑的年轻汉子,正用一条粗麻绳绑在了路边的一颗大桑树下。年青汉子和几个大汉的前边,四个脚夫抬着一顶轿子,再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前引着,正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去。那路的尽头是一搭过河的矮木桥,小桥过后再往上走几步,便与这边的大路相连。后边那被绑在树底下的年轻汉子见轿子走去,边使劲挣扎边不住叫喊,样子甚是焦急愤怒。欧阳这边的众人见此情状,有的议论,有的叹息。

    此时,唐玉宣三人都到了,也禁不住好奇,凑了上来观看。欧阳问那刚才跟他说话的妇人到:“大姐,那是出了什么事了!”那妇人看看欧阳,见他问得真切,便道:“看见那被绑的男孩儿了吗?那轿子里抬的是同他有了婚约的女孩儿!要抬到本县的一个财主家里去,给他做小妾!那女孩儿才十五六岁,那财主却有五十多啦!”妇人说到这,也不禁叹了口气。欧阳和唐玉宣等人听到这,俱都大惊。

    欧阳忙又问:“这青天白日的,又是绑人又是抢人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本来这些观看的人都是本村的土人,生性朴实,这妇人又见欧阳一口一个大姐,叫得亲切,便坦言道:“那财主姓祝,家里有几十亩田,四五十头耕牛,是县上有钱有势的人,每年都要雇许多穷人去耕地放牛。那女孩和那男孩家里都穷,那女孩的爹爹为了生计,去那财主家里立了文书,领了七八头大黄牛回来,替财主放养。不想放了才几天,里边的两头大公牛撞起架,有一头被撞得失了蹄,掉深沟里摔死了!那财主晓得了这事情,便要他家里赔五百吊铜钱!那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来那么多钱!这不是活活要把人整死嘛!”

    这妇人平日里惯与人闲聊,口嘴利索,众人见她说得精彩,都忍不住听。妇人接着说到:“那女孩的爹妈见来人一开口便是五百铜钱,急得扑通一声跪地上,边磕头边哭诉,头都磕破啦!但哭死了又有什么用呢?那财主是吃人的人,哪讲什么良心呀!不依不挠,一个铜钱也不让!双方这么闹腾了几天,那两个给财主带话的家丁见他家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生得还漂亮,又想到他家实在穷,一辈子也拿不出那些钱来。那俩家丁为了讨主子欢心,领赏钱,便说他们家钱定然是还钱不起的,不如把他们的女儿要过来抵债!那两人知道他们的主子是个贪财好色的人,肯定会欢喜,又说那女孩如何如何年少漂亮!那财主一听,果然欢喜,心痒痒得一天也不能等候,当即就要那两个家丁去办这事了!这不,今天便要抬了这女孩去财主家里给他做小妾呢!那财主家里听说都有三四个啦!哎,这不是晦气吗!就苦了那对男女孩儿咯!”说到这,妇人又忍不住唉声叹气。众人也无不唏嘘叹气。

    欧阳随口道:“这财主太可恶了,真是该死!”吕氏姐妹想到自身的遭遇,更是悲伤愤恨。欧阳随口说了那句后,忙回过头来,对唐玉宣道:“他们快上桥了,我们赶上去瞧去!”唐玉宣看出欧阳要插手这事,边转身上了马。欧阳已跨上矮驴,催着跑了上去。吕氏姐妹忙跟随于唐玉宣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