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仿制一种专利保护即将到期的药物，需要先研制两种国内尚无生产单位的基本原料，试验从元旦前开始进行，实验中心原料研制课题组的技术人员和试验工人，放弃了元旦和春节两个假期，经过近两个月的紧张工作，现已取得可喜进展，实验室研制的第一批样品，已经送到分析测试中心，方翰民和实验中心的相关人员正在等待检测结果。

    因为是第一批样品，检测过程需要经过多次重复，才能得出可靠结果，分析测试中心工作人员告知，监测数据下午才能出来。

    上午九点多，方翰民刚从实验中心回到办公室，桌上的外线电话便响起了铃声，他顺手接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翰民，你在吗？”

    “袁厂长？哦不，袁局长，老领导，我是方翰民，请问你有什么指示？”虽然听出了电话是老袁打来的，但方翰民差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我从八点半就给你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次也没人接，你们刚才在开会吧？”

    “没开会，上班后我就去实验中心了，我刚从实验中心回到办公室。”

    “我忘了，实验中心也是你的主要工作岗位，你把那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以后在办公室找不到你，就往实验中心打电话。”

    方翰民把实验中心的电话号码念了两遍，然后问道：“老领导，请问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袁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找你，既是大事，也是喜事！”

    “哦，怪不得早上睁开眼睛，就看见窗外的树枝上有两只喜鹊。说的这么好，究竟是什么大事喜事呀？”因为双方太熟悉了，方翰民偶尔也开个玩笑。

    原来，经过老袁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红星制药厂修建职工住宅的建设用地有着落了，“翰民，你觉得这算不算大事喜事？”

    方翰民脱口而出：“算，当然算！对于红星制药厂的广大职工，这是个特大喜讯！职工们盼望改善居住条件盼了好多年，望眼欲穿，这回终于看到希望了！”

    “是啊，在这方面，红星制药厂欠账太多，我作为红星制药厂的上届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袁是个好领导，每当提起这件事，他就很自责。

    “老领导，你时常牵挂这件事，现在又亲自出马，帮助我们解决了建设用地问题，就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但是，我觉得职工住房欠债多的责任不在你这里，红星制药厂是市工业局主管的企业，以前局里的领导没把基层单位职工的疾苦放在心上，长期无法协调建设用地，这才是导致欠账太多的主要原因。”

    老袁感谢方翰民理解他的苦衷，但他也对前任局长的难处感同身受，“以前的局领导没在基层单位工作过，体会不到基层职工的疾苦，这是原因之一。另外，跟政府部门协调建设用地，你想象不到有多大难度，可能以前的局长也曾为红星制药厂努力过，只是没有效果而已。”

    “企业花钱购买建设用地，又不依赖政府无偿划拨，还这么费劲吗？”

    “翰民，住宅建设用地不是花钱购买那么简单，这涉及到城市规划问题，需要纳入政府有关部门进行统筹考虑。另外，买一块地确实不难，但这块地的区位很重要，对红星制药厂而言，如果政府部门划出的建设用地很偏远，修建职工住宅后，将来职工们上下班很不方便，那样的地块就算白给也不能要。”

    方翰民的心思主要用在科研和工艺技术上，这样的问题他从来没想过，老袁的提醒让他恍然大悟，“对，住宅用地的位置很重要，如果太偏远，职工们上下班是个大问题。老领导，这块地的位置怎么样？”

    “肯定不在双菱市的繁华地带，但在市区的位置也属上乘。”

    老袁说的那个地方，方翰民大体知道：“哟，那个位置不错呀！交通便利，出行方便，商业网点齐全，骑自行车到红星制药厂，也就二十分钟左右。老领导，向政府有关部门要这块地，你费了很多周折吧？”

    “这种事不费周折是办不成的，今天给你打电话，一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另外，还有个事需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给红星制药厂协调住宅建设用地，得到了市工业局几位副局长的大力支持，他们帮忙四处托关系找熟人，大家都很上心。另外，城建局的几位领导知道红星制药厂的情况后，也对你们的现状深表同情，在规划建设用地的时候，一致同意在区位和地价方面给予适当照顾。”

    “哦---，那我代表红星制药厂全体职工，对市工业局和城建局的有关领导表示感谢！”

    “感谢倒不必，但城建局胡局长和我有个请求。”

    “老领导，跟我谈不上请求，你就直接说有什么指示吧。”

    老袁停了停，然后说道：“其实，政府部门各机关的职工住房也比较紧张，胡局长问我能不能趁此机会，搭个顺风车，在你们那里搞几套住房？当然，我们是要出钱购买的。”

    方翰民好像没听懂，“搭顺风车、在我们这里搞几套住房、出钱购买？老领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刚才我可能说的不够清楚，那我就直说吧，我跟胡局长商量，想在红星制药厂的住宅建设项目中，请你们顺便帮工业局和城建局代建几套房子。那块地面积够大，多建十几套房子应该没有问题。”

    “可我们修建的是职工住宅，怎么为工业局和城建局代建房子呀？”方翰民一时转不过弯。

    “不需要额外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嘛，工业局和城建局想搭个顺风车，这十几套房子由我们出钱，跟红星制药厂的职工住宅建在一起就行。”

    “哦----，”方翰民终于明白老袁的意思了，不过，他不确定政府机构这样做是否符合规定，但老袁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没法拒绝，“老领导，你们一共要建多少套房子？”

    “不多，工业局六套，城建局六套，面积一百平方米左右，在设计的时候，最好把这十二套房子安排在同一个单元，免得跟红星制药厂的职工混在一起。”

    眼下，解决职工住房问题，是红星制药厂的头等大事之一，建设用地有着落了，方翰民当天就召集厂务会议，向厂级领导班子成员宣布这一消息，并商量启动住宅建设项目的有关事宜。

    不出所料，主管生产的王副厂长照旧借口缺席会议，正好今天会议的议题跟生产无关，对于老王的缺席，方翰民毫不在意。

    班子成员得知住宅建设用地得到落实的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并对地块位置很满意，别看在座的全是厂级领导，除了方翰民以外，其他人至少也有二十五年以上的工龄，但家里老少同堂，居住条件同样很拥挤，他们跟普通职工一样，都盼着改善住房条件。

    “建设用地终于解决了，没想到位置还这么好！”不知是谁由衷地感叹道。

    “这要感谢咱们的老领导，袁局长到市工业局上任后，只用了一个星期熟悉走访局机关的各部门和所属企业，然后就马不停蹄地拜访政府有关部门，通过他的不懈努力，利用各种人脉关系，终于感动了城建部门，不仅同意为红星制药厂规划一块住宅建设用地，而且位置也不错。”方翰民把事情的经过做了大致说明。

    “老袁虽然离开了红星制药厂，但他还积极为咱们办事，他在这里待了二十来年，说明他对红星制药厂是有感情的。”总工程师老夏跟老袁年龄相仿，两人做了多年的同事，虽然平时对老袁的工作方式也有微词，但他还是非常认可老袁的为人。

    “是啊，袁厂长还惦记着红星制药厂的事，他真是个有心人。”班子在座的其他成员也很感念老袁的好处。

    但是，当方翰民把市工业局和城建局要求共建十几套住房的情况告诉大家时，会场马上沉寂下来。

    因为好一阵没人说话，方翰民看出了与会者有抵触情绪，“怎么，大家不愿意跟市里有关部门的领导住在一起吗？”

    “咱们企业修建职工住宅，这些政府部门跟着参合啥呀！”老夏觉得难以理解。

    “工业局和城建部门的人住在咱们厂的职工住宅，将来怎么管理？”主管后勤的梁副厂长质问道。

    “这些都不重要，我担心的是他们嘴上说跟红星制药厂共建住宅，实际上究竟能不能出资？这两个部门咱们都得罪不起，到时候怎么跟他们要钱？”周副厂长主管财务，他害怕这十二套住房的建设资金，由红星制药厂买单。

    “老领导已经说了，他们会支付建设资金的。”方翰民坦承道。

    老周对此不以为然，“据我所知，政府各局都是财政供养，他们的自有资金非常有限，别看市工业局和城建局的领导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他们拿不出钱，或只给很少一部分，甚至直接耍赖，红星制药厂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嗯，这倒是实话，完全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虽然对政府机构不了解，但方翰民觉得老周这话不无道理，不过，老领导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当然不能拒绝市工业局和城建局的要求，方翰民只好继续做厂级领导班子成员的工作，尽可能打消他们的顾虑。

    经过一番思索，方翰民耐心地说：“即使出现大家担心的情况，就算工业局和城建局不出建设资金，咱们也不能拒绝两个部门的要求。”

    “为什么？红星制药厂现在是市工业局的利税大户，局里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咱们跟城建局更是素无瓜葛，凭什么要白给他们几套房子？”

    方翰民点了点头，“大家都能看到这层利害关系，我相信咱们的老领导绝不会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