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他瘫软在床上看着窗外，昨夜几乎等于没睡，他觉得后庭几乎已经可以呼吸了，那是一种不断用力后的脱力感，丝丝凉气会倒灌进去。

    当日头完全露出，他听到了院子里有落地的声音，不由得精神一震。

    颤颤巍巍的下地，扶着墙来到院子。

    瘦弱的少女正拿着木棍一边搅拌龟壳里的火牛奶一边把鳄龟蛋往里挤。

    看到他虚弱的扶墙而出，倒也没笑话他，但是也没搭理他，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炎扶着墙看着她生火，架起龟壳，然后把蛋奶煮好，好奇四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手脚这么麻利？

    自己二十多年是白活了。

    少女用双手端着龟壳递给他，炎知道她双手递过来并不是尊重他，只是怕蛋奶洒了。

    他腹中早已空无一物，也不推辞和矫情了，什么好喝难喝，他仰头就往嘴里灌了一口。

    大有前世在烧烤摊吹啤酒的气势。

    一口下去，恨不得把舌头扔了，满嘴的腥味！但是腹中却感受到一股暖流，肠胃发出欢快的蠕动。

    炎又喝了几口，看少女站在面前看着龟壳一动不动，心知她也想喝，于是留了一半递过去。

    “：喝吧。”

    少女抬头，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龟壳。

    “：喝完把龟壳还我。”

    炎一愣，心说你前天喝我那半碗蛋奶的时候可是根本没拒绝，今天怎么突然就有不吃嗟来之食的气魄了？

    “：你不饿？”他问道。

    少女轻声说“：前日刚吃过半碗蛋奶，可以挺到下周。”

    炎震惊了，他知这是异世，也猜到了这鳄龟蛋和火牛奶一碗就能一整天不饿，显然不能靠质量守恒定律解释了。

    八成是带点神秘学的能量极高的东西。

    但是半碗顶一周是绝对不行的，这孩子那日怕是饿极了才接了那碗蛋奶，现在又准备把自己饿极了再要？

    “：让你喝你就喝！”他有些生气，是那种大人看见孩子不好好吃饭的生气。

    少女抬起头，有些瘦脱相的小脸上那双眼睛依旧倔强。

    炎拧着眉毛对视着，一脸把自己当家长的态度。

    他还不信自己管不了个小丫头。

    半响。

    他确实管不了，因为肚子闹腾起来了，他只得放下龟壳，狠狠地叮嘱女孩在这等着他！哪都不准去，回来有大事。

    一路来到昨晚蹲的那片地后，看四下几乎无一片完整的大叶子，只好又换了一块隐蔽的地方。

    又是小半天，蹲到腿麻且脸色发白的炎才回到屋里。

    少女正在给火牛加饲料，那硕大的牛头都顶她半个身子了，但是此刻那老牛还厚颜无耻的往人身上蹭，大脑袋一拱就拱的女孩一个趔趄，但是女孩却是眼带笑意，搂着牛头，不断地往牛嘴里塞草料。

    炎突然觉得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少女抬头看见门口扶墙的少年，便突的收起表情，变回了那个冷漠戒备的小女孩。

    她转身去拿蛋奶，炎却出声喊住她。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

    少女回头蹙眉，“我没名字。”

    “：没名字？怎么会没名字，小名也算。”炎一愣，才想起原始社会可能也不流行取名字，都是随便叫个乳名或者小名，什么二狗、铁蛋、大傻。

    少女歪了歪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族里很多人都没名字，有名字的都是族里顶尖的人物。”

    然后似担心炎再说出点无知的话来，只把龟壳递过去，让他快喝。

    可是这炎反倒是问起来，“你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去晚了墙边没地方蹲？”

    少女不回，只是看着他，希望他快些喝。

    炎也不急，好整以暇的摇了摇龟壳里的蛋奶，似摇晃红酒看挂壁一样。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我立刻就喝。”

    少女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搞的自己好像求着他喝一样。

    但是确实着急，只好点头。

    “：先回答上一个吧。一会干嘛去，这么着急？”

    少女答应后回答也爽利，“去找石头。”

    “：找什么石头？找石头干嘛？”炎问道。

    “：找和别人搭房子需要的方正的差不多尺寸的石头，换吃的。”少女答的很快。

    炎微微皱眉，想起前天一路上看到的破房子，石头之间的缝隙确实很多都没有垒全，石料方面确实很差强人意。

    而且自己还没走到最外围，想来最外围可能连屋顶都没有。

    “：一天下来能换多少？既然是找石头为什么着急，那不是遍地都是？”

    “：运气好能换一口蛋奶，兑了水的。”少女一顿，接着说道“：每周会有一天，村里大人会破岩一次，采石头用来打祭坛或者修神像用，只有这时候才会有大块的规则的石头，等大人们挑完了，我们再去捡，去晚了便不可能捡到。”

    少女说的轻松，却听得炎沉重，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在经历什么？

    “：问完了吗？快喝！”少女催促道，似乎已经遥遥可以听见了远处的响声，想来是村里的人去炸山了，再过一会大人们就要开始捡了。

    “：最后一个问题。”炎看着少女，“你既然帮别人捡石头换吃的，可否也帮我捡“石头”？我的蛋奶不兑水。”

    少女沉默的看着他，然后看了看四面墙壁方方正正的石头严丝合缝的堆叠，有些冷的问道“：什么石头。”

    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记忆力丢失的石头，别人没石头顶多是风餐露宿，我没石头可能随时暴毙而，就像是昨天。”

    少女沉默了，她前天饿极了，喝了这人的奶，本来已经决定替这个人解决那个欺负他的人算作报答，死了也无所谓，这已经是她最好的报答了。

    但是现在很难说这找石头的机会算不算又一次恩惠，她觉得自己报答不起。

    “：明天开始到我父母回来，你必须时刻伴在我左右，我见到的每件事情的因果，每个事物的讲究，每个人的来历，你必须将自己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要用这段时间成为这个村子的常识通！”

    少女不懂什么叫常识通，但她懂得这确实是对方的难处，昨日单吃鳄龟蛋，说不定下次就独闯祭祀坛。

    “：好。”少女终于点头。

    炎长舒一口气，把龟壳递过去“：那喝了吧。”

    少女却没接，反倒是说“：石头没这么值钱！”

    “：我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短则一两周，长可能直到洪期结束，这是一次性付费，以后是再也没有了的！”炎说的情真意切，一脸我是黑心资本家的样子。

    少女闻言接过去，咕咚咕咚开始往嘴里灌，一滴未洒。

    放下龟壳，小脸上下意识流露出满足的神色。

    炎看着少女心中冷笑，呵，小丫头片子，怎么付费还不是我说了算，我还拿捏不了你，看我不把你养成个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