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雾袅绕在群山之间，而在山间藏着一座不大的城池，城池总体呈圆形，灰色的城墙砌得极为平整，极其高大厚实。城墙内屋舍俨然，每一座房屋的摆放都极为刻意，似乎暗中契合某种规则，一眼望去，虽然觉得有些呆板，但是再看时却觉得异常规整横竖排列分毫不差，竟莫名让人有些喜欢。

    城池中央有一个圆形广场，广场之北放置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两端微微翘起，更像是一张断案用的案台。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广场周围屹立着八根高约三丈宽约三尺的石柱，石柱上刻着一些图案，有人有兽，还刻着文字注解。可惜，文字晦涩古朴，并没有太多人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但是壁画上描述的故事却是脍炙人口，人人知晓。

    此刻正值正午，骄阳正烈，浓雾以极快的速度被阳光驱散，广场之上盘坐着两三百个小孩，看年龄约莫都在七八岁。这些小孩在阳光的炙烤下早已昏昏欲睡。一个身穿深色衣袍，白须白眉的夫子正手拿书简，一手背在背后念着文章，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在每一个学生耳边响起。“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

    啪……

    书简敲在脑袋上的声音突然响彻在广场上，许多眼皮早在打架的学生陡然清醒。

    “许昌”，一道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学生在”盘坐在地上的小孩双手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回到。

    “我刚才念的什么？”

    许昌当即把那段话复述了一遍。

    那教书先生又问到：“你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许昌站起身来，双手举起笨拙地作了个揖，答道：“孔先生，学生不知。随后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先生，我错了，不该在课上睡觉。“然后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孔先生。见到孔先生面无表情也没有看自己，知道最多罚抄文章，于是放下心来。但先生没有发话，他也不敢坐下，左右瞄一眼之后把两手放下，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站在广场上。

    孔先生再次开口：“是让你们像水一样，与万物为善，处于众人所厌恶的地方，也就近乎道了。“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们心有疑惑，为什么不教你们神通道法，反而让你们学这些大道理，我且问你们，修道是为何？何为道？寒寺，你来答“

    正坐于案台前方的孩童当即站起身来，穿着朴素的麻衣短打，单看年龄应该是这群孩童之中的年长者。寒寺思索片刻答道：“寒寺不懂那么多道理，我修道只想走出渔阳城，看一看您说的碎叶城旁的那座寒寺。”

    孔先生点头，：“赵小柔，你来答。”

    广场中央怯生生地站起来一个小姑娘：“先生，小柔不知道，修道以后一定能买很多好看的衣服，穿很好看的鞋子吧。”小姑娘怯生生地答道

    “许昌，你呢？

    最先站起来的许昌一愣，用手抓了抓脑袋：“修了道，就不用学这些道理了吧？“

    广场上的孩子听了哄堂大笑。孔先生听了摇摇头：“都坐下吧“。

    许昌坐下前狠狠地瞪了那些还在笑的小孩们。

    “成人要先明理，你懂得这些理之后，等你们以后找寻自己的道时才会事半功倍，很多人一生也找不到自己的道。等你们学习神通道法之后几乎没有人会来学这些喽。”说到这里，这位看起来已经年迈的孔先生竟有些唏嘘。

    骄阳从头顶慢慢移动到了西边的山头，随着孔先生的一句;今天就到这儿吧。孩童们顿时欢呼雀跃，起身随意摆弄了一下衣袍就急忙回家了。渔阳城内平时只有两个时候最热闹，一个就是现在孩子们结束课程后回家，这是渔阳城独有的现象，而这个现象是在五年前，那个年迈的孔先生带着两个孤儿来到渔阳城之后才出现的。而那两个孤儿，一个是许昌，一个是寒寺。

    另一个热闹时候是城里的男人们打猎满载而归，大家在一起庆祝的时候。渔阳城建在群山之间，地势奇崛，物产并不丰富，还得靠打猎来补充日常生活。

    而现在，城里的人们在家门口迎接自家的孩子，问他们今天学到了些什么，孩子们的回答出奇一致：什么也没有记住。大人们笑骂一声憨货就把饭菜端上桌，看着孩子狼吞虎咽。

    在所有的孩子离开广场之后，还有几个孩子未曾离开，他们都是孤儿并且都是孔先生收养的孤儿。在孔先生到渔阳城之后，曾出城几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前前后后带回来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一个叫何萧，一个叫柳山，剩下的那个女孩和当初的寒寺一样，捡到时年龄太小，不知名讳，当时大雨倾盆，所以孔先生给那个女孩起了个名字叫雨生，说等她找到生父之后再加上姓。许昌被捡到时只脖子上戴了块刻有许字的玉佩，而那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城池就叫许昌城。何萧和柳山父母都在战争中失去性命，所在城池已经成为废墟。寒寺的名字只来自一座已经破败的小庙。在城中，这几个苦命的孩子并没有受到欺负。因为德高望重的孔先生，也因为小城民风淳朴。哪家的小孩敢欺辱这些苦命的孩子，回家后准要被狠狠收拾。

    太阳落下后，最后的光辉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不一会小城又陷入沉寂，只剩下一些炊烟还在小城半空飘荡。

    “孔先生”。寒寺喊道，”打扫干净了，咱们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孔先生面容和蔼地回答，在许昌他们的印象之中好像没人叫过孔先生的全名，不过就像是城主那样的大人物对孔先生也是不失恭敬。捡到寒寺的时候寒寺才四岁，而今寒寺已经九岁了。

    一行六人朝着城池东面走去，那儿是他们在这儿的小小的家，夕阳西下，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五个孤单的人今后的道路或许不会孤单。

    “孔先生，你说，我的父母还在吗？”许昌仰着头向孔先生问道。

    “当然还在”孔先生如此答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兴许是他们现在很忙，也可能他们被哪只强大的大妖捉走了，等着你去救呢。”

    “那，他们还记得我吗？”

    “肯定记得”，孔先生的语气依旧那么温和。

    “孔先生……”

    声音越飘越远，直至这个小小的广场再度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