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3 老藤葫芦,稚童新生①
“……列如,圣帝曾依之威压当世的……五!德!真!经!”
五!德!真!经!
这四字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得闻四字,本强忍着不欲再对燚神飞作出任何回应的苏晴雪,那双清澈水眸中止不住的灵光跃动。
大垚立国前的那段烽烟乱世,英雄无数,枭雄如林,八方高手璀如繁星,有人真仙入命,有人明王托生,有人凤血不灭,有人龙身铸根。
那是一段仙佛人间行,诸天共角力的大争之世。
似大垚太宗那般绝世雄才,于此大争之世的前期也不得不蜷缩自保,徐徐暗图。
然而却有一尊不世魔神,于那般大争之世定鼎天下,威压人间。
天地有德,唯五居之,星辰拱卫,唯帝令之!
五德圣帝!
他所展现出的强大已远远超出“人”的层次,即便是身处九霄仙临,西天佛驾的开国乱世,那份强大依旧主宰乾坤,令十方强者望之不得不遏拜受令。
而传闻中造就这份强大的根源,便是五德真经。
太宗联合十方强者覆灭五德圣帝后,对五德圣教及其关联皆给予毁灭性打击,断其脉绝其传。
那之后,传闻中能造就人间至强之五德真经的信息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然而现如今,太师卓东来被传是五德后裔,那么是否意味着绝迹数万年的五德传承也在他手中,包括五德真经?
当那一袭缴文传遍天下后,坚信这一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只不过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太师卓东来最终落网成擒,那五德传承的归属只会是大垚皇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普天之下并未尽归大垚,率土之滨更非皆是王臣,除却护龙二宗与皇族一气连枝,世间还有三教本脉这等超然物外的庞然大物,其根底之雄厚甚至连通天界,足令人皇忌惮。
所以,不愿见大垚皇族最终独得五德传承的实在不在少数,只不过目前来说,真正有所动作的暂时只有一家。
“如今卓府连同其亲族近千口,除了我与外公应已尽数落网,因此想要与我外公谈条件,进而交换些什么,排除从皇帝手上抢人这种不切实际的做法,那就只有将我这唯一的筹码掌握在手这一条路。”
燚神飞的言语好似化入此刻风过落叶般的平淡轻盈,一阵阵纵入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
苏晴雪玉容数度变幻,最终,本已几无表情的眉间,那一抹饱受委屈的哀怨都散尽。
没必要再演下去了,所有的一切他已完全透彻。
没错,就如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师傅慧妙真的指示,因此即便自己极度厌恶接触这个仗着太师之威令自己不得不受困婚约的恶徒,但师傅的指令自己却万万不敢违背。
未婚妻冷冷地眸光透了过来,眸光中数种异彩轮替变幻,惊愕、怀疑、不解……最终定格为红唇中脱口而出的七字。
“燚煌飞,你……不对劲!”
不对劲!
不似一种论断,更接近一种指控。
燚煌飞不对劲么?
当然,他此刻所展现出的确实不对劲,尤其是对自诩对他了解非常透彻的苏晴雪来说。
世人认知中的太师外孙燚煌飞,好逸恶劳,贪花恋酒,修行懈怠,常年流连秦楼楚馆,若是要评个镐安第一纨绔,他绝对有资格进入备选。
但今日展现在她面前的燚煌飞,一身修为足以威压两名地煞坛主以及十几名天罡地阙的修士,更是于此时此刻,展现出非同寻常的思维谋略,将她这名以蕙质兰心名传的慈航仙子压的难驳一语。
今日的燚煌飞与平素世人所熟知的简直云泥之别,如此差距,自然不对劲。
燚神飞淡淡地看了苏晴雪一眼,他明白苏晴雪的“不对劲”所指为何。
单就修为来说,倒是她苏晴雪想多了,他的修为确实是在今日增长的,而且若只论修为,此刻的他不过修士九重,之所以力压地煞双坛主,全拜无限元力宇宙那源源不绝的供给所赐,令他能做到每一击都拼尽全力。
不过抛开修为,独论心思智谋,此刻所展现的却是与世人认知中的存在极大偏差。
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追根溯源来说么……恍惚间,少年双眼神采异动,好似浮现出人生中那至关紧要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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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双手插兜……以大垚的服式规格,自然没发生过这一幕。
那一年,燚煌飞八岁,燚家圣眷昌隆,母亲卓丹霞得蒙皇恩浩荡,御赐一品诰命华国夫人,广邀四方,大宴宾客。
然而,身为家中独子的燚煌飞却在这举家欢庆之际,离了觥筹交错的正厅,拧着两道小小愁眉,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燚府后院,那串老葫芦藤下。
老藤老葫芦,老葫芦伴老人。
少年见到了老葫芦藤下的那位老人,那位单看外貌尚不及知天命的……老人。
“外公!”少年的语气透露几分欣喜。
一副中年贤雅儒生样貌的卓东来温和一笑,抬手将少年召到近身。
“娘亲圣眷正隆,一品诰命,大摆宴席,小飞身为独子,却为何闷闷不乐呢?”身形样貌中不见半分老态,音色更是温润和睦,但言语间却自有一股阅遍世情的沧桑浑厚。
或许正是这份浑厚,令得卓东来第一眼便看出外孙小小眉头上那一点愁绪。
“外公……”见到外公,八岁燚煌飞那童稚的面上浮现一丝委屈,更有一份急欲诉说的迫切,但话刚开头,似乎又有所顾忌,因而一顿。
不过也只有这一顿的顾忌,接着便脱口而出:“……我方才听到姑姑和淮县夫人暗中议论,说若非因为外公,以父亲的三品金紫光禄大夫,娘亲根本不会有这一品国夫人的诰命,娘亲……德不配位。”
艰难挤出最后四字,八岁孩童的眼中掠过一道怒火。
然而,太师卓东来好似未察觉到般,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润笑容;“哈哈,原来小飞上这儿找外公,是告状来了。”
耳闻外公如此说,燚煌飞却是摇了摇头,道:“小飞知道,淮县夫人本就不太喜欢娘亲,但姑姑虽然与淮县夫人交好,平日对娘亲却是无甚意见,但现如今,就连姑姑也……”言语一顿,童稚的面庞倏然正颜厉色。
“……外公,若是有位贵客送了一件大礼,却让原本喜欢你的人都不喜欢你了,那这贵客……究竟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