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令一切不合理变得合理的那个理由。”

    一切不合理！

    是指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用苏晴雪思考，燚神飞随即就给出了答案，事实上，他早在这句话之前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还是因为絮儿。”

    就是这句话，这就是答案。

    “身为一名与苏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侍女，絮儿出现在这苏家大小姐窝藏反贼之地是非常不合理的，但若结合之前我所说的，不合理就变得非常合理了……”顿了顿，燚神飞忽然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我这身干爽的衣服是才换上的，而且替我换衣的就是絮儿。”

    语气云淡风轻，却又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仿佛有一股滂湃能量蕴藏其中。

    下一句，滂湃能量……爆发了！

    “这就是你冒险把絮儿带来此地的原因！”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苏晴雪不惜冒着苏家满门抄斩的巨大风险，让絮儿知道自己窝藏反贼之事，竟然只是为了让絮儿来服侍燚神飞换衣！？

    这，可能么？

    可能！

    “你厌恶我，非常非常厌恶，深入骨髓的厌恶，正因为这份厌恶，明明你亲自动手就能杜绝消息外泄，却偏偏把一个与苏家没任何血缘关系的侍女牵扯入来，只因为她来了就能给我换衫洁净，而你本人却万万不愿意做这些。”

    一字一句，音量平常，却好似雷霆炸响，轰向苏晴雪，将慈航仙子轰的娇躯止不住轻颤。

    “你心头常驻我们那一纸婚书？你对我有情？明明你对我的厌恶已经到了为了避免给我换衫，宁愿冒着窝藏反贼的消息显露，令整个苏家都满门抄斩的风险也要把絮儿这个不稳定因素牵扯入来的地步，这就是你的情，这就是你的常驻心头？”

    一句一音的喝问，仿佛裹挟着天云地风，万叶千竹，狂涛骇浪般向苏晴雪涌去。

    苏晴雪玉足连退，那张红唇樱口反驳不出哪怕一个字。

    这一刻，她已止不住眼中的慌乱，因为那份慌乱早已从美眸中溢出，遍洒八方。

    燚神飞步步紧逼，他逼一步，苏晴雪就退一步。

    很快的，苏晴雪就退无可退了。

    倏然，燚神飞停了下来。

    因为苏晴雪神情变了，慈航仙子霎时间面露羞愧，泫然欲泣。

    “你……你竟然如此想我，我……也罢，我说与你听便是，我知你从小锦衣玉食，即便如今这种状况，想来也不愿受恶衣劣食之苦，但其实我自小就有洁癖，无法触碰任何男子，这才冒险从家中带来絮儿，想让她替我服侍你梳洗更衣。”

    没有什么阴谋算计，只是一种很严重的洁癖……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所以……燚神飞又笑了。

    “嚯嚯嚯，原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仙子之腹，误解你了是吧……”顿了顿，眼中笑意不绝，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还记之前地走星说的那番话么？”

    ——————回忆开始——————

    “陛下皇令之下，我等经历了几日搜寻无果后，终在昨夜于镐安西市怀德坊中一处民宅发现了修行者打斗的痕迹。”

    地走星语气平淡，好似在对眼前这与他毫无从属关系的苏晴雪汇报这几日的搜捕历程。

    “虽然找到那处时已不见任何尸体、血迹，但昨日我们清点搜捕队伍时却发现有一支派遣出去搜捕的队伍迟迟未归，结合怀德坊的情况，可以判断这支队伍应该是发现了藏匿在那儿的燚煌飞，进而暴露行踪被守卫此地之人歼灭。”

    ——————回忆结束——————

    “五日前我重创后，并非一直都在此竹林疗伤，之前我待的地方是西市的怀德坊，很显然，是我家中人将我藏匿在那里，而地走星也说了，他们赶去怀德坊后并未找到我，只是发现修行者打斗痕迹，再结合昨日有一支派遣出去的搜捕队伍迟迟未归，可以判断这支队伍应是和本守在怀德坊的我家护卫发生了冲突。”

    “那一战我家的护卫与搜查队伍应该都死绝了，若非如此，此刻我不是在另一处家族秘居继续调养，就是已经落到天罡地阙手中，不会出现身在这竹屋的第三种情况，而基于这一点，将我从那处移动到此竹屋的无疑就是你，除此之外，你还顺便处理了那些尸体和血迹，若非修行者战斗的痕迹很难抹除，且即便要抹除也需要大费工夫，你还会做的更彻底。”

    少年眼神不温不火，好似谈论的完全无关乎尸体、丧命这等凶恶之事。

    慈航仙子抿着娇艳红唇，怯态半露：“你……你可是怪我未能将你的护卫好好安葬，但那时实在是时间紧迫，我……”

    委屈的柔音并未道尽，已被燚神飞抬手打断：“你还是抓不住重点，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我家的另一波护卫后续赶来，也不过是将他们匆匆处理，自然不存在你不周之罪，我想问的是其他的事。”

    “那一地战后的残肢断臂不污秽么？那些天罡地阙之人，那些护卫不是男子么？为何你那时却不觉得污秽了，你这慈航仙子的洁癖呢？”

    一字一句，问的苏晴雪哑口无言。

    没错，若是真的洁癖，真的不能触碰男子，那怀德坊的一地尸骸战痕，这位不近血腥男子的慈航仙子又是如何独自处理的。

    “你莫要误会，那些残痕都是我苏家的暗卫……”苏晴雪分辨道，但话未完，却是蓦然炸出眉眼间的惊慌失色。

    “怎么不说下去？发现自己言语间的破绽了……若真有那些所谓的苏家暗卫，那此刻此地就不该有絮儿。”

    没错，如果真的有暗卫，那这些人既然已经参与了怀德坊之事，知晓了秘密，一事不烦二主，让他们代劳服侍他燚神飞就可，何必再添絮儿这么一名知情者。

    “难道说那些暗卫恰好在怀德坊与天罡地阙之人同归于尽，因此你不得不再烦手絮儿？但既然由他们负责善后，就说明至少在善后阶段这波人有所留存，那区区服侍之事，即便只残留一人也足以胜任吧？又或者说，在怀德坊善后之后，你们又遭遇了另一队天罡地阙，且那些暗卫碰巧拼杀干净，只余你一人？”

    苏晴雪没有接话，若真是那种情况也未免太巧合了，巧到……没人信。

    解释不通这点，燚神飞对苏晴雪那番极度厌恶自己的判断就无可辩驳。

    “现在关于我之前那番你对我不存在任何情谊的说法，还有什么反驳么？”

    苏晴雪没有一丝一毫的反驳，因为……燚神飞说的分毫不差。

    她没有洁癖，也不抗拒其他男子，只是抗拒燚神飞，她对燚神飞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反倒极其的厌恶痛恨，这份深入骨髓的痛恨已经令得她连触碰燚神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令的她不惜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把絮儿带到这窝藏反贼之地来。

    三言两语就辩证了苏晴雪层层抵赖之事，轻而易举就将闻名天下的慈航仙子逼入绝境，燚神飞面上却毫无得意之色，那双眼散溢着好似亘古不变的云淡风轻，续道：“依照地走星之话，天罡地阙不是锁定怀德坊剑锋直指而来，而是由那队人巡查间无意发现的，若非如此，去的不会只有那一队人，所去之人的实力更不会只有堪堪那般。”

    “如此问题就来了，怀德坊不是天罡地阙乃至皇家查明后精确锁定，那理论上战斗前得知我藏身怀德坊的，应该只有偶然搜索到那里的那队搜查人员，然而这般情况下，有人却能赶在地走星等人之前，甚至是我家之人之前来到那处秘居，将我抢先一步转移走……”顿了顿，嘴角笑意更盛：“……那自然要问问那个人，是如何找到那地方的？”

    确实要问问那个人，燚神飞问了，笑着问，问着笑，越笑越冷。

    苏晴雪红唇轻咬，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因为此人是从我家人处得知的信息，因为此人被我的家人足够信任，此人的身份与我家非常亲近，列如……未来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