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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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 从前岁月之落虎口

    我睡着了,醒来后觉得浑身难受,一阵寒一阵热的。

    文安神色紧张的告诉我,我们是中毒了!我大吃一惊,听闻兰氏一族颇善用毒,兰曲那过继给爹爹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因擅毒而名扬天下。莫非,这毒是他下的?

    文安望着我,我们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那杯皇后相敬的酒。

    那毒性好狠辣,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血液倒流,冰寒刺骨,若没有医治之法,该是命不久矣。文安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扶着我,身子像火一样烧,汗水把一身袍子都浸湿了。我们颤巍巍的行着,有好几次都差点摔下马去。

    我们二人相互搀扶,好不容易来到大苏与西卢的交界婺山,却见远处一队人马直直向我们冲来,我紧紧的抱着他,想,这下可完了。

    幸好,那队人是爹爹,原来爹爹在死士的护卫下逃了出来。他一见我们这副样子,就知道是中毒了。

    这毒叫‘雪冷溶冰’,是顶级的媚毒,平常见不出症状,只当男女动情之时,方才发作,难怪之前那么激动呢~可是,这毒发作起来,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药可医。

    爹爹束着手在原地转了四五圈。然后,他使出了他的杀手锏,那是只有历代西庐王上才知道的秘密,只有西庐的王,才能拥有的神功——阴阳转。

    此功有以阳转阴,化阴为阳,能和万物,有起死回生之能。

    爹爹运起功来,我看见远方星星点点,绿树红花,还有笛声婉转的响。我走过去,天空便开始飘雪,越飘越多,越下越大,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然后所有的东西都结了冰,那鲜艳的花儿被冻住了,那树上的斑鸠也被冻住了。我站在那里,随着笛声偏偏起舞,踮起脚尖,挥动双臂,灵兮卓兮,柔兮娇兮,灼灼其华,我知道文安肯定看得到。

    突然间冰消雪融,烈火焚至,文安不知从那里跳出来,拉起我的手便狂奔,可无论我们跑到那里,那里就都是熊熊烈火。文安环抱着我,急得满头大汗,我笑着替他擦干汗水,在他耳边轻声说“有君如此,兮若死而无憾”,一吻便落在他脸颊。

    他便也笑了,紧紧抱着我,等着烈火来一场焚烧。然后,我们惊奇的发现,那火根本烧不了我们!便哈哈的笑,玩起火来,你追我赶。

    突然之间,火光消失,眼前红岩青石,却原来我们都在一座山里。

    眼前的爹爹正慈爱的看着我,“若儿,刚才那都是我使‘阴阳转’产生的幻象。难得能试出你们二人如此真心,爹爹把‘阴阳转’传了你们,也不算辱没了老祖宗。”

    他望着我们,肃容道,“男为阳,女为阴,如今你们都中了毒,我只得将阴阳转一分为二来传给你们,先暂时压制毒性。待日后你二人还需共同运功,将阴阳再合二为一,才能完全解毒。”

    我点点头,流下泪来,我知道毒性此时已侵及心脉,就连呼吸都是痛的,恐将去也。可爹爹传给我,自己作何处呢?“爹爹,你自己呢?”

    “傻闺女,爹爹已经老了,你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别废话!来吧。”

    顿时我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推上高空,我仿佛躺在柔软的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爹爹收手的时候,叛军已蜂拥而至。

    爹爹慌忙执剑迎敌,并勒令苏文安赶紧带我离开,我大哭着不走。

    爹爹摸着我的头,“傻女儿,你可知道,这阴阳转一旦脱离原主,传于他人,原主便也命不久矣。爹爹反正是活不了了。你可以!你是爹爹的希望,西卢的希望,你得好好活下去!你别怕,我有你娘亲陪着呢。”

    然后他对文安道,“我死后,你可要践行承诺,灭了兰贼。若儿我就交给你了,望你能好好待她。”

    苏文安也哭了,一颗大大的眼泪从他晶莹的眸子落下,他用力的点点头,强行拉着我离开。

    我回头望,见爹爹手臂被刺伤,胸口被划伤,我看着爹爹的战甲跌落。我想冲过去,雪冷之毒再次袭来,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文安还在抱着我,他也受伤了,白袍子上全是血,我内心翻滚,哭的满脸是泪。

    苏文安拉着我逃到一个山洞里,因为中毒,我整个人像要被冰封一样,动弹不得。

    外面的敌人又追来了,苏文安放下我,他说他要去引开他们。

    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心,我才发现苏文安胸口上鲜血汩汩,白色衣裳被染成鲜红,他的脸惨白着。

    我一下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我害怕极了,拉着他的手“不要,不要走。”

    他却放开了我手,“不许睡过去,等我回来。”

    ……

    “文安,文安,不要走,不要!”我大叫着醒来,冷汗湿透了衣襟,睁眼却见苏文安正在眼前。

    “文安,你没事吧?”我慌忙拉着他,焦灼的左右察看,他的衣裳洁白,未染鲜血。

    我摸着他的衣襟,扒开他胸前的衣服,一条伤痕赫然映入眼帘。

    我掉下泪来,紧抱着他,“文安!文安。”

    他一把揽住我,拿手擦着我满脸的泪水,“兮若,你终于想起来了。”

    一时之间我听到好多声音在叫兮若。

    ‘兮若,西卢的未来,恐怕要托在你手上了。’

    ‘兮若,你可愿嫁给我?’

    ‘兮若,此去皇宫,切要小心!’他们重重叠叠的合在一起,和那些山岭荒郊的小村庄里的龌龊耻辱交杂成一堆…

    许许多多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

    …

    那日苏文安独自前去引开追兵,我昏睡过去,醒来时双手被人捆着,眼睛被人蒙着,感觉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

    任凭我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像走了很远的路,我猜可能到了某个村庄,因为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们终于停下来,大力地将我拽出马车,扛着走了一阵,然后粗鲁的把我扔在地上。

    我听到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解开她。”

    就有人来扯下了我眼前的黑布,解开了绑着我的绳子。我看到一个男子长身玉立在我面前,他一身黑衣,凶狠的瞪着我,身边是和他一样的黑衣侍卫。

    他阴冷的望着我,拿剑挑起我的下巴“你就是苏文安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我挑眉反问“你就是兰家的那个过继给我爹的儿子?”

    他轻哼一声“难怪卢王那老头儿要封你做和予公主了,还算是个机灵的。不过,纵你百般聪明,落在我手上,就只有任我宰割的份!”

    我此时才定下心来,既然他是兰家嫡子,那把我抓来应该是为了威胁苏文安,暂时不会拿我怎样。

    我笑笑,“想必此时,大苏太子已经带兵清剿了西卢皇宫。你们四处逃窜,也就只有欺负欺负我这小女子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显是被我的话气到了。

    他死盯着我,忽的放下抵在我颌下的剑,邪魅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抓你来,是为了做和苏文安交换的筹码?”

    难道不是吗??

    “我的爹娘死了,姑姑死了,府里的弟弟妹妹全都死了!整个兰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你猜猜,我还能拿你交换些什么?!”他轻声道。

    他没必要告诉我这么多,这一番话说得太过直白,我开始琢磨起来,他到底是何目的…

    他一步步逼近我,“你说,要是你忘了一切往事,认本公子做亲人,去杀了苏文安会怎样?”

    素闻他惯会用毒,于医药一道颇有钻研。爹爹一直让我小心他,说他正在研究一种能对人实行精神控制的药,莫非…

    我抬起头,瞪着他“你要对我用毒,让我为你所用?休想!”我一把冲过去,夺了侍卫的刀,与其落入贼手,还不如自我了结。

    却被他一剑挡住,“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笑得异常妖媚,“我制的新毒,能使人精神错乱,忘记从前。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他甩甩袖子,又命人将我绑了,押着我去了小黑屋。

    在那个小黑屋内,他们拿铁链锁着我,天天灌我喝那令人神志不清的药。

    我不喝,便直接拿管子插在我胃里,强行灌下去!

    我过后偷偷呕出来,他们就拿鞭子狠狠的抽我,抽得我皮开肉绽,满身鲜血才肯罢休。

    我有一次差点熬不过去了,有个小人偷偷跑来看我,居然是不满三岁的阿潜弟弟。他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了下来,兰氏一族可能觉得他小小乳儿,不通世事,便养在了身边。

    我看见他颇觉疑惑,“阿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奶声奶气道,“我悄悄听侍女们说的,姐姐,痛吗?”

    又拿出止痛止血药给我,“姐姐,那个药不难喝,阿潜都喝得,你就喝了吧。父王说,活下去才有机会。”

    我拉着他手,“阿潜,你也喝了那个药?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阿潜吧唧着一张脸,委屈巴巴,“阿潜也喝。母后还让我把以前的事忘了,让我叫玉铭哥哥爹爹。我不想!姐姐,我该怎么办?父王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我愣了愣,也许喝失忆药,对阿潜来说是好事,至少能暂保他安全了。

    我安慰他,“父王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怕是回不来了。你就先听母后的话吧,乖乖的!姐姐也乖乖喝药,等姐姐出来,就去找你。”

    看他待了这么久,怕引起兰念怀疑,我就让他快回去了。

    那以后阿潜就再也没来过,我继续和他们对抗着,我知道只要拖下去,苏文安就会来救我,他发现我不在,一定会来救我的!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渐渐地,我只觉得越来越不清醒,以前的记忆好像一点点慢慢离我远去,而文安,他始终没来。我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凭着还有些清醒的意志,我便装作重病。

    重病之下,他们就把我从那个阴暗的地下室转到地面的屋子内,有个女人负责照看我,还有四个黑衣侍卫守在门口。

    我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待他们都懈怠了。

    那女人趴在我床前打瞌睡,门口的侍卫也不见声响。便拿起之前藏好的刀,‘唰’的一声,了结了那女人性命,翻窗逃去。

    走出来才发现此地看上去像个庄子,天上月明星稀,身后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我穿过重叠的房屋,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石路上,急急地跑着。

    心头有些紧张,我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快一点!再快一点!马上就能跑出这个庄子了。

    只要离了这个庄子,我便可以自由。

    却突然奔出一行人,其中一个猛地揪住我,“臭娘们儿,还想逃!”

    我挣开他,后退两步,朝着另一条巷子跑去。他们在后头追着,速度很快,没一会就追上我,四面向我包围过来,我挥剑抵挡,并力图杀出一条出路,却到底敌他们不过,小腿上还被人划了几刀,血流不止,想来逃走已是困难。

    他们一把将我摁在地上,其中一个男人脱了衣服,对着众人龌龊道,“我看今儿天气挺热,不如让这娘们儿为兄弟们泻泻火吧,哈哈哈哈哈”

    那些人尽都哄笑起来,用吃人的眼神盯着我,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先头的男人重重捶了我一拳,已欺上身来。

    他骑在我身上,试图剥开我的衣服,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却又被他狠狠的拽过去,他用劲儿捏着我小腿上的伤口,暴力扯碎我衣裙,疯狂扇我耳光,露出满嘴黄牙,恶心的说“你现在逃呀!快逃呀!你怎么逃得过爷的手掌心!你怎么逃得过!!”

    我奋力挣扎,换来的,是他们更深的折磨,还有,我一地的碎衣裙。

    我好恨,我一定要杀了他!却根本一丝力气也无,腿上的血越失越多,渐渐抽空了我的气力,我只能耻辱的,看着他那张龌龊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还有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黑衣男子,他高高站在院墙上,对着我凶狠的笑,他是玉铭!

    我被他们折磨的失去了力气,玉铭慢慢向我走来,居高临下地,“很耻辱吧?想不想忘掉它,喝了这东西,我保证你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

    我盯着他递过来的药,“替我杀了他们!”

    他拖长了声音,有些好奇,“哦?”

    我端起药,“杀了他们,我就喝!”

    玉铭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每天都喝?”

    我无力地点点头,这发生的事情好似耗费了我所有心力,他们让我失去了顽强抵抗的勇气,“每天都喝。”

    “好。”

    然后他一声令下,便有侍卫上前,结束了那些畜生性命。而我,我妥协了,不再想着逃跑,日日喝失忆药,终于,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