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唐府外，门口站着的两名仆人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神，频频朝着前面看去。

    一个身穿吏服的年轻男子被捆着，脸朝下趴在地上，满身灰尘，已经放弃了挣扎，从他别到一边的脸上可以看出，这家伙十分愤怒。

    在他的周围，是来自湖新县的葛方，来自安康县的张泉，来自平康县的杨落堂和常海县的唐洗砚四位令师。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了，最好还是捆起来，以防意外。”

    杨落堂面对着同僚们诧异的目光，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一个违背常识，说出常海县有码头的吏员，他不想放任这样被篡改了认知的人能够自由活动。

    “你在说什么？！谁脑子有问题？！”

    被捆住的何信愤怒的叫嚷了起来，这个年轻的令师无缘无故就把自己按在地上，用绳子把自己捆了起来，甚至还说自己脑子有问题，简直是太过分了！

    张泉和葛方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

    这家伙之前还说着不管有没有消息，都要在唐府门前汇合，他倒好，直接把人捆过来了。

    “行了，别叫唤了。”

    听着何信的反驳，唐洗砚有些不耐烦的踢了一下。

    “……”

    何信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你之前是不是跟他们说你要去码头巡视？”

    说着，唐洗砚却把视线移到了杨落堂等人的脸上，想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何信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对于常海县的认知被改变了，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对啊，我今天就是要去码头巡视的。”

    杨落堂等人的脸上依然平静，何信也承认了自己说过要去码头巡视的话，唐洗砚便将目光收回，继续问道：

    “你一开始去了北边，那为何又去了西边？”

    “我在巡视码头啊，码头不就是在西北角吗？”

    何信面色古怪，又重复了一遍。

    这家伙……

    不会真是以为自己在巡视码头吧？

    杨落堂皱了皱眉，赶在唐洗砚再度说话前开口道：

    “码头情况如何？有什么异常吗？”

    何信自然听出来问话的人就是毫无预兆捆住了自己的家伙，但他也知道形势比人强这句话，有些不情不愿的回道：

    “没什么异常，今天也没人出海，船只都在。”

    什么意思？

    他真的看到码头了？

    张泉凑近了葛方，低声道：“他是看到了咱们看不见的东西，还是认知被蒙蔽了？”

    葛方一脸凝重，摇了摇头，回道：“不好说。”

    “怎么办？”

    唐洗砚听完了何信的回答之后，也察觉出不对了。

    “或许他真能看见什么。”

    说着，杨落堂回头朝着三人问道：“让他带路，咱们走一趟？”

    葛方点了点头，眼下的任何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那就走一趟。”

    何信此刻还蒙在鼓里，只觉得这四个人都在说一些不清不楚的话。

    “你们……放开我啊！为什么捆着我！”

    张泉一把抓住他背后的绳结，将他拎到了马背上，翻身上马之后拍了拍他，说道：“咱们去看看码头，到地方你就吭声。”

    说完，张泉就带着何信先行出发了。

    葛方紧随其后。

    唐洗砚则是打马追上了杨落堂，问道：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她之前本来是要点破常海县没有码头这件事的，但是被杨落堂抢先了。

    明明大家都清楚何信的认知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跟着他去看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码头呢？

    “传说中，有些鬼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是会日复一日的重复生前的事情。”

    杨落堂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跟在葛方后面。

    “你是说……”

    唐洗砚自然听过类似的传说，这种鬼魂一旦想起来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就会变成厉鬼。

    “纠正他被修改的认知，我担心他会……”

    杨落堂实在不清楚怎么翻译掉San这个说法，只好直白的说道，“可能会逼疯他。我也是猜测，但这个风险最好还是能规避就规避。”

    纠正一个人错误的认知，有可能会逼疯他。

    唐洗砚深以为然，“你说的有道理，刚才我莽撞了。”

    这莽夫居然会承认自己莽撞？

    杨落堂诧异的看了一眼与自己同行的红裙女子。

    “干什么？”

    注意到了身边俊秀少年的眼神，唐洗砚不由得俏脸一红，气鼓鼓的瞪了回去。

    “没什么。”

    杨落堂耸了耸肩，收回了视线，总归是个女孩，自己的目光或许让人家害羞了。

    一看就是没说实话，唐洗砚撇了撇嘴。

    很快。

    趴在马背上的何信就开始嚷嚷起来了。

    “你看路啊，都到了。”

    “吁——”

    张泉下意识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四处张望一番后，他也没说什么，静静等着众人到齐。

    “码头就是这里？”

    葛方很快就赶了过来。

    杨落堂和唐洗砚看到前面二人停下之后，也快速到达了。

    “他说就是这里。”

    阳光有些刺眼，张泉眯了眯眼睛。

    这边离北城门很近，一路上都是商铺、货栈、客栈，哪里来的码头呢？

    “什么叫我说就是这里，你们看不见吗？”

    何信在身后又开始嘀咕。

    看着街道，杨落堂思索了一阵后，直接把何信从马上拎了下来。

    随后就解开了捆在他身上的绳结。

    何信不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即便被松开了也是一脸警惕，忍痛揉着经受颠簸的胸口，问道：

    “你……你又要做什么？”

    唐洗砚等人也很好奇，想知道这个年轻的令师又有什么想法。

    “会丹青吗？”

    杨落堂把绳子塞进了马鞍下，随口问道。

    “啊……会啊。”

    何信一愣，犹犹豫豫的承认了。

    做吏员的，有很多人都掌握丹青之术，因为经常需要他们画房画人，也算是个基本的技能了。

    “那就行。”

    杨落堂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来把码头的样子画下来，看到的每一艘船也要画下来，要详细，清楚吗？”

    这小子，挺聪明啊。

    葛方心底赞叹了一句，饶是他在妖司做过事，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点。

    “张令师，麻烦你去旁边的商铺拿一下纸笔。”

    杨落堂回过头，对着张泉说道。

    “好。”

    张泉毫不犹豫，立马转身。

    “这……画码头跟船做什么？”

    这码头就摆在面前，直接去看不就结了？

    何信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唐县令的千金。

    相对于这三个外地的令师来说，唐洗砚跟他的关系算是近的。

    “看什么看，让你画你就老老实实画，一点细节都不许漏！”

    可他没想到，唐洗砚直接丢过来一个冷硬的眼神，吓得他连忙应声。

    不一会儿。

    张泉就回来了，递给何信一叠厚厚的纸张，还有方便使用的炭笔。

    “去吧，一定要详细，在天黑之前必须画完。”

    杨落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是。”

    纵使何信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始观察眼前的码头和船只，开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