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妖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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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父女博弈

    “唐县令,县中府库可有宁海县的明档卷宗?”

    在唐县令表示今天商议到此为止之后,葛方率先离去,杨落堂让张泉到外面等他,自己便等候在正厅中,待到唐县令让唐洗砚离去后才开口。

    “不曾保存宁海县的明档。”

    不出所料,唐县令摇头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除了州城内辖二县的卷宗各自保存外,其余潮州内各县的卷宗都会有一份保存在州令掌管的明档库,但杨落堂还是不太愿意相信所有县城都那么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那可有两县共理案子的卷宗?”

    杨落堂换了个思路继续问。

    “这个有,我会派人送过去。”

    眼下是非常时期,所以唐县令什么都没有多问,直接应允。

    “多谢唐县令。”

    杨落堂拱手道谢,随后便转身离开。

    “两县共理的案子……”

    唐县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连忙喊人去府库中取出卷宗来。

    他打算要先查一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而另一边。

    杨落堂本来是要离开这里的,但半路上被堵住了。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黑暗中跳了出来。

    “杨令师!”

    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唐洗砚,但这标志性的妩媚磁性嗓音已经让杨落堂印象深刻了。

    “唐令师,你这是……”

    微微站定,杨落堂看向朦胧光线中的唐洗砚。

    “刚才忘了问,那个船是什么情况?”

    唐洗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最近在宁海县驶出的船只,葛方跟之前的令师是看见过两艘。

    因此她就想来问一问。

    “哦,是这样,有侥幸离开宁海县的商户目击到三艘船离开码头,直直往东驶去了。”

    “是什么样的船?”

    杨落堂暗道一声疏忽,“这……我还真是没问。他们看见的是什么船?”

    本来他以为会听到什么比较普通的答案,宁海县渔业发达,商贸繁荣,码头多是捕鱼船和运货船,可能性最大的无外乎就这两种。

    可唐洗砚的回答却不是这样。

    “战船。”

    杨落堂微微睁大了眼睛:“战船?!”

    这宁海县何时来的战船?

    大周水师的港口也分明不在宁海县啊!

    “没错,四桅战船,船头竖有大周旗帜,形制明显,就是战船。”

    唐洗砚说的言之凿凿,就好像她亲眼所见了一样。

    其实也没差多少,是之前的同僚跟她描述的,绘声绘色,跟当面看也没啥两样。

    杨落堂:“可曾看见战船上有人?”

    “没有。”

    唐洗砚看着杨落堂一脸困惑的样子,轻笑道,“想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事再商量。”

    “好,告辞。”

    杨落堂深以为然,眼下得到的零散线索压根不能让他搞明白宁海县发生的事情,就算是把脑袋想破也想不清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跟唐洗砚告别之后,走到官邸外。

    张泉已经骑在马上等他了,一旁的青骢马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轻轻抚摸了几下之后,杨落堂翻身上马。

    “去哪?”

    张泉对他努了努嘴,显然是已经知道落脚的位置了,“跟我走吧。”

    官邸门口的灯笼散发着难明的光,两个人拨转马头,往常海县中心行进。

    走过了一条条街后,杨落堂心中愈发觉得棘手。

    如今不过申正时分,却已经是夜幕昏沉,这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只能照亮那一亩三分地,光线难以扩散出去,仿佛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压制着。

    杨落堂相信,正常情况下入夜的常海县,若是家家悬灯,定然如同平康县一般亮如白昼。

    如今黑暗侵蚀这般,那宁海县的迷雾怕是过一阵子就要笼罩在常海县的上空了。

    葛方说得对,不能再耽搁时间,不然出事的就不止是一个宁海县了。

    “城门都有重兵把守,看来唐县令是不想让常海县百姓跑出去。”

    张泉的目光从一户户人家门口扫过,发现全都是大门紧闭,联想到进城时门口那超乎寻常数量的守军,便得到了结论。

    “若是跑了,谁都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捂住这么多人的嘴,就只能将他们封在这城中。”

    杨落堂语气凝重,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照这情形来看,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第二个宁海县,除非我们能够尽快解决。”

    张泉重重吐出一口气,有些烦闷的说道:“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怎么解决?”

    “等吧。”

    杨落堂看着黑暗中的道路,马蹄不紧不慢的往前,“看看第二批能不能出来。”

    两人之间一下子沉默下来。

    身影逐渐隐没于黑暗中,只能听见马蹄哒哒作响。

    ……

    “父亲。”

    唐洗砚正站在书房里,恭恭敬敬的喊了正在翻看卷宗的唐县令一声。

    “嗯,坐吧。”

    唐县令闻言抬起头来,这个收敛眉目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女儿,心里感慨万千。

    唐洗砚脆生生的应道:“是。”

    随后便坐在了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老实极了。

    知女莫若父,唐县令当然知道她这副乖巧模样是做给自己看的,于是也不开口,就这么翻看着卷宗。

    要不了多久,这丫头就会自己先憋不住的。

    书房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

    唐洗砚从最初的正襟危坐,慢慢开始懈怠了,有些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阵,她身子又开始一扭一扭的,仿佛屁股下面被人放了钉子一样。

    “坐不住了就出去走走。”

    唐县令漫不经心的话语传到了如坐针毡的唐洗砚耳中。

    “谁说我坐不住了。”

    她瞬间就不动弹了,赶紧恢复正襟危坐的状态。

    跟老父亲相处这么多年,唐洗砚可是把心态拿捏的死死的。

    父亲肯定自己过来是有事相求,但他不问,就等着自己说,从以往经验来看,自己憋得越久,父亲主动询问并答应的可能性就越高。

    所以,一定要忍住,这是一场拉锯战!

    唐县令用余光看着自己这个傻女儿的表现,心底发笑。

    成天舞刀弄枪的憨傻丫头,还自以为拿捏住了为父,当父亲这么多年书是白读的吗?

    你总结出来的经验,不过是为父的怜悯罢了。

    唐县令:“怜悯!”

    唐洗砚:“拿捏!”

    父女两人心中各怀鬼胎,如此精彩的一幕却不能被外人得知,当真是一大憾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唐县令的茶碗续了又续,唐洗砚在那里坐着却开始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已经将府库内留存的关于常海县和宁海县共理案件的明档卷宗看完了,因为能让两县共理的案件本就不多,所以也没花多少时间。

    看着手头的卷宗,唐县令沉吟了一阵,他并未从上面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罢了。”

    轻叹一声,唐县令唤来下人,吩咐他将卷宗悉数送往杨令师处。

    这些卷宗落档之后都会誊抄备用,因此送过去也不怕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