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魈流言
“杨令师,听说……”
笑声中,有食客消息灵通,似乎是听说了什么,向着杨落堂打探道。
说起来也不是他不懂事,只不过大家都住在平康县,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是老唐面铺的熟客,一来二去的也就混熟了,这才想着要问一问早晨发生了什么。
而旁边一众食客,注意到有新鲜事可听,纷纷减小了自己吞咽面食的动静,生怕漏了杨落堂嘴里的几个字。
“听说什么了?”
可杨落堂没有回应,却笑着反问了一句。
“杨令师,您的面。”
老唐将一碗热气腾腾,辣香扑鼻的笋辣面端到杨落堂面前的桌上,便又回身去煮面了,看样子丝毫不感兴趣。
“讲。”
酸辣油亮,直让人食指大动,杨落堂奔波一上午,早就饿得不行了,拿起桶中的木筷,挑起一筷子面便直接塞入嘴里。
看着杨落堂在这嘶溜嘶溜的大口吃面,方才那食客讪笑道:“我听说是命案呐。”
“怎么,命案有何稀奇?”
杨落堂吹着面,又是一大口,“你老赵活这么大,见过的命案不比我多?”
“哎呀杨令师,那命案与命案之间也不尽相同啊。”被杨落堂称作老赵的食客兴致勃勃的说道,“听说这次命案是妖邪作祟,可是真的?”
妖邪作祟?
这四个字仿佛是磁铁一般,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吸引了过来,唯独老唐还在煮面,没有回头来看。
“此事还未有定论,你是听谁讲的?”
杨落堂用筷子在碗里捡出一根笋送入嘴中慢慢咀嚼。
“我是听那葛老头说的,您也知道那葛老头无事的时候便喜欢在街头巷尾寻人赌棋,可今天他是逢人便讲那许书生的事,还说自己看见了什么……独脚怪物。”老赵明白杨落堂的意思,于是低声讲道。
“半夜所见?”
“对,半夜所见。”
杨落堂点了点头,捧起碗来喝汤。
那葛老头报官时也是如此说辞,说半夜曾见一独脚怪物从许书生家逃出,直到拂晓时分他才敢去许书生家察看情况。
如不出所料,以葛老头的嘴皮子来看,想必这平康县内许多人都要知道山魈作祟一事了。
真凶未定,民间却流言四起认定山魈杀人,恐怕接下来,便是有人要给县尉施压早日捉拿山魈以稳定民心了。
这大周妖邪日益活跃,有妖邪作祟也不是不可能,但命案发生尚且不过一天,便有人开始散播谣言,如此一来,那隐藏在山魈背后的真凶,就可以脱离官府视线。这不禁让杨落堂怀疑起真凶究竟是不是山魈。
毕竟,山魈也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又如何能听到许书生辱骂于它呢?
“舒坦。”
杨落堂放下面碗,十分过瘾,“老唐,来碗面汤消消食。”
“好。”
老唐走来将面碗拿走盛汤。
“我们断案要讲证据,目前还未能真凶身份,究竟是不是那狗日的山魈确实不好说。”
“哎哟,令师,可不能辱骂山魈!”
老赵听杨落堂骂了一句,骇得差点就要捂住他的嘴了。
“怕什么?”
杨落堂笑着对老赵说道,“只要你们不去拈花惹草,大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这一番话不仅讲得老赵迷糊,就连一众食客都有些不明白,这招惹山魈怎么跟拈花惹草产生关系了?
难不成那山魈专门杀害拈花惹草的男人?
多荒谬。
“杨令师。”
老唐把半碗面汤放在杨落堂的面前,笑道,“今日辛苦,这面就当我请您的。”
“嘿!”
杨落堂端着面汤的手又放了下来,对着周围的食客说道,“看看人老唐,多讲究!你们一个个的想从我这听故事,还不给茶钱,我这一县令师连那说书先生都不如。”
虽然此话是调侃,但往往玩笑中都夹着真话,惹得一众食客连连赔礼。
“令师哪里的话,这不是没机会嘛!”
“言重了,您在我们心中那可是无比重要!”
“……”
这帮人活得久,见得多,脸皮这种东西自然可以暂时往地上丢一丢。
老赵接过话来,恭敬说道:“我们这不是怕坏了您的名声嘛!您要是不嫌弃,到我家成衣铺里去挑一件,保管质量上乘花色喜人!”
这话一出,那帮食客就跟开了窍一样,什么承诺都往外给。
“杨令师您上我那里运货,给您成本价!”
“我身无长物,给您当一个月仆人吧!”
“令师,我有个姑娘!”
眼见这帮人的话越说越离谱,杨落堂直接拍桌子笑骂道:“说什么浑话!”
“我不要你们东西,只要你们平时帮我注意点形迹可疑的人,再有,管好自己的手!”
食客中有不少赌坊常客,是杨落堂先前抓了又放出来的,有一段时间没盯着,恐怕又去赌了,得敲打敲打。
因为潮州城内赌坊,他是没能力敲掉的,就只能让这些混球别把命搭进去,若真走到那一步,要搭也搭自己的命,别祸害家里人。
杨落堂的话让面铺内的食客寂静了一瞬,随后正在煮面的老唐接话说道:“杨令师不要你们孝敬,只要你们过好日子,愣着干什么?”
“多谢杨令师。”
几个食客羞愧应声。
“行了,吃饭吧。”
杨落堂把面汤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五枚铜钱,压在碗底,站起身走出面铺招呼道:“走了老唐!”
“慢走!”
杨落堂走后,老赵有些担忧的问道:“杨令师方才辱骂了山魈,不会……”
“杨令师修为过人,断不会有事。”老唐淡淡说道,他曾当过十年舆长兵,后因受伤修为大损,境界跌落,这才归乡,但眼力不会错。
武夫,行元,
修士,练气。
在他的感受中,杨令师体内元炁如同海一般广阔,因此老唐十分相信他。
……
潮州城,平康县公廨。
“老何!”
杨落堂一进公廨便有些诧异,平时绝不可能如此安静,那些捕快能将公廨吵上天去,只有见了自己和甘县尉的时候才有所收敛。
难道甘县尉还在公廨之中?
而听到杨落堂叫嚷的甘县尉也放下了手里的卷宗,走了出来。
“甘县尉。”
杨落堂见到面露疲惫之色的甘县尉之后恭敬行礼,“老何呢?”
老何,全名何志友,乃是平康县资历最丰富的捕快班头,也是杨落堂用得最顺手的人。
“放衙了。”
甘县尉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可有线索?”
“有,如有施压,县尉一定要顶住,我先去找老何。”听到放衙了,杨落堂话不多说,直接扭头就走。
眼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确定,不能耽误时间。
“诶?什么施压?”
甘县尉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