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白想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压根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怨念饲者连走马灯都如此乏味。

    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白想干脆为自己的死亡倒数起来。

    十四。

    十三。

    十二。

    说起来，眼前这只怨念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它身上的气息极其陈旧，甚至可以说是古老。这种年头的怨念一般都是人为收养的。

    十一。

    十。

    之前突然出现在车头的飞蛾人身上也有特殊的编码，只有收容所的怨念才有这样的编号。

    九。

    八。

    收容所里有人要害自己吗？白想第一个想到了雷。如果是他的话，确实也有能力驱使这么强大怨念。

    七。

    自己来清水村也是出于他的命令…白想苦笑了一下，他和雷认识了将近四年，虽然互相厌恶，也仅此而已。

    实在想不出互相残杀的理由。

    六。

    现在思考这些东西毫无意义，白想已经放弃了抵抗，想出什么也只能带着它进入坟墓。

    五。

    耳旁响起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在应和白想心中的默数。白想从不戴表，也不记得车上有这种东西。

    “你还真是淡定啊，老弟。”耳旁响起贺咨石的声音。

    白想睁开了眼睛，发现那个男人居然出现在后座，端坐在那两个尸体般孩子的中间。

    “抱歉，我来晚了。”贺咨石狰狞地笑着说。

    他这个人一激动表情就会变得极其扭曲，再加上他堪比迈克·奥赫恩的健硕身材，乍一看会让人觉得很可怕。

    红色女子迅速缩回了头颅，白想再往头顶看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四。

    似乎是得救了，白想到这个时候才倒数到四：他不喜欢这个数字，因此没有解除“完全之龙”。

    “她还没走，就在车顶。”贺咨石道，拿出手中的怀表，对着上方晃了一下。

    霎时间，车顶被一股怪力掀开，呼呼的冷风直直吹入。红衣女人站在半空中，低着脑袋往下看。

    贺咨石呵呵大笑：“有意思，反应很快嘛，小妞！”

    “活无常，死有分！”他扒开身上的衬衫，高声呼道。

    红色女人的身旁出现一黑一白两个勾魂使者。黑色的使者挥动手中的枷锁，精准地套中了她。

    白色的使者则拨动手中的算盘，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红色女子的身形模糊起来，仿佛画布上的颜料正在被抹布用力反复擦拭。

    “直接开死门！”贺咨石命令说。

    黑色使者从袖中抖落几道黑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收容所焦急等待消息的雷看到窗外忽然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如果不是因为它浮在半空中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雷倒吸了一口冷气。得亏之前做过详细的调查，他及时认出了这是贺咨石的招式。

    绕过怨念，直接针对怨念饲者本身。

    如果这扇门成功打开，自己就会被勾魂使者拖入其中…门后的世界还没有人活着见过，也许是阴曹地府吧。

    雷从口袋里点燃了一支烟，叼住了它。

    “回来吧，纸嫁娘。”雷最终还是下了命令，他不能拿自己的命冒险。

    窗外的门正在缓慢地敞开，即使关着窗户，雷都感受到从中吹出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风，他嘴中的烟灭了，他烦躁地把它丢到地上。

    门开到一半，卡住了。

    纸嫁娘立在门上，轻轻地抚摸着它。她亮出指甲，缓缓地撕扯着，把这扇连接地府与人间的门撕成两半。

    她的能力，是让接触到的一切暂时二维化。无论什么东西，在她手中都能变成一张薄薄的纸。

    雷捡起地上的烟，重新点起来：“辛苦了，不需要你了。”

    完蛋了，他在心里说。

    贺咨石茫然地看着两名勾魂使者，后者也瞪着眼睛看着他。

    “人呢？”

    黑色使者挥了挥手中的锁链，居然轻飘飘的，摸上去手感和纸差不多。

    从我的“黑白无常”手中跑掉了吗…贺咨石咂咂嘴巴，那个怨念有点东西。不知道她的饲者会是何方神圣…

    “抓住我的手。”前座的白想突然说。

    “啥？”

    出于下意识，贺咨石照做了。他抓住了白想伸过来的手，一束光沿着手臂包裹了他的全身，与此同时…

    有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

    它速度很快，并且目标明确，掉在了贺咨石头上后又轻轻弹起，蹭了白想的手一下。

    随后，它不甘地落在了车座上。

    贺咨石余光瞄去，那是一小节指甲。

    “还好没有解除完全之龙…”白想喘息着说，否则他能救得了自己，却来不及救贺咨石。

    座椅本是柔软的皮革制品，此刻却忽然坚硬起来，贺咨石还想往身下看，整辆车子却直接塌了下去。

    “我去！”

    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身边的孩子也发出呻吟。白想“哇”得又吐出一口血，完全之龙的持续时间彻底结束。

    他看向身下，居然是纸板，小轿车变成了玩具车，最荒诞的一集。

    “碰到那个女人的东西，都会变成纸吗…”白想方才注意到，那个红色女人在离开的时候抠下自己的指甲丢了下来。

    碰到车的座椅，瞬间就让车子纸质化。如果没有完全之龙的话…

    “我还以为会是炸弹什么的呢。”白想瘫在地上。

    贺咨石回过神来：“兄弟，刚才老大一条龙是你养的怨念吗？我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

    “底牌，我从没告诉任何人。”白想说，“拜托，回去后也不要和别人讲。”

    贺咨石点点头，看着身边的两个小孩，然后是一地的村民尸体，最后是…

    冰冷的齐周。

    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开口道：“…发生了…”

    他改口了：“很难吧。”

    白想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到底怎么说这段故事呢…

    贺咨石站了起来。

    “算了，回收容所以后再说吧。”

    白想躺在地上：“我废了，动不了。”

    贺咨石弯下腰，把白想扛了起来。

    “活无常，死有分，你们也别闲着！”

    两名勾魂使者落下地来。他们犹豫了一会儿，一个抱起了两名孩子，一个扛起了齐周的尸体。

    “你想做什么？”白想惊异地问。

    “回收容所啊！”贺咨石自信地说，“兄弟我以前可是接受过长途负重训练的，扛着你跑这几十里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