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老无所养无所依
彻底浮出水面的尸体是全身赤裸的。
可问题是,泼皮这人虽然挺坏,但他也不是个敢大白天耍流氓的角色,真不知道他那本就是偷来的衣物,是顺着水飘走了,还是留在了哪里。
想想也有点倒霉,人死都死了,那的肚子被竹竿捅了个对穿,又因为竹竿离手朝一旁倾斜,使得竹竿失了重心,在倾倒的同时也将那肚子上的肉挑了开来。
顿时间,鱼虾倾泻,那肚子里竟藏了不少贪吃的鱼虾在里头。
密密麻麻,受惊散开又舍不得游走,游几个来回便折返回来,转头又对着那可以下嘴的烂肉开始啃咬起来。
只看一眼就差点惊魂,几乎是在看清的同时,妇女就被那可怖的景象惊得丢掉了手里的竹竿。
慌乱中,还把装着衣物的提篮一脚踢进了水里,那掉进水里的衣服里还有几件挺好的衣裳。
可即使是这样,妇女也不想伸手去捞,不想伸手去捡。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去捅那花团。
大概也许,妇女在余生里,再也不会生出这样的闲情逸趣了。
到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来收拾了现场,因为乡里乡镇少有发生命案险情的,这事还惊动了不少的村民。
上下游,几乎哪个村都有来现场看热闹的,其实也不只是看热闹,为了排查死者身份,周边每个村那都得来人。
一般来的都是村干部,也就是张显忠这样协助工作的类型。
二般的,就是那些胆大又没什么忌讳,也不管添不添乱,只要是遇上了,那不管是红白喜事,都爱凑上前看热闹的类型。
本来张显忠是打退堂鼓的那个。
他虽然能处理纠纷,也擅长搞调解工作,可他到底还是胆小了点。
一听那下游桃花村里,有个溺死泡浮囊的死人,张显忠那肚里装着的老心肝就开始一颤一颤的。
简单说张显忠就是害怕,因为没见过,所以挺害怕,他不敢去。
可工作就是工作,该做事的时候没一个能跑得掉的,毕竟比别家多拿一小份补贴呢。
到了现场,张显忠还是对付着,冒着胆子凑上前看了一眼。
也只用看一眼的,看完,张显忠非常肯定,这人不是自己村的人。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虽然这话说着有些不对,可张显忠当时心里想的就是这个。
当然,即使确认是非本村村民,张显忠这样的人也还是得跟着工作人员跑,他得协助工作人员,跟着其他村的村干部一起去挨家挨户地问。
大概是因为长大后少有在村里走动,昌泉村的村干部一时半会都没能认出来那泡水的是泼皮。
到最后,还是隔壁村一个常和泼皮打诨的小伙子把人认了出来。
也就是这边刚得知死者身份的时候,上游那从县城赶来的办案人员确是有了结果。
在昌泉村的一个大草丛里,说得上整齐地躺着泼皮平日里常穿的衣物。
其中围观的人里,有不止一人的脸上露着火气,在生气的同时,那脸上还带了些恍然大悟,还在嘴里碎碎念:“他娘的,老子的衣服丢了那么久,原来是被这个娃娃偷去穿了。”
衣服是这家的,裤子是那家的,鞋子袜子也不是同一家的。
这下,办案人员可不止破了一件案子,那是破了成百上千起的谜团。
而现在的问题倒也不在这些失物上,现在的问题是,岸边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那岸边的脚印可都是泼皮一个人的,再加上衣物也是泼皮自己主动脱下,尸体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经过勘查,结果也有了,这就只是个天热贪凉,下水游泳不小心遇上了意外所导致的。
等一切都有了结果,工作人员连带着协助工作的各个村干部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像是胆子大的,那就组着队伍,去负责捞尸抬尸的工作,胆子小的像张显忠这样的,就跟着村里人去找泼皮的近亲家属,协助家属处理一下相关事宜。
比如通知死讯啊,办丧事啊,帮忙联系一下丧葬队之类的事情。
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算不上难,多的还是得有颗乐于助人的心肠,这东西张显忠是有的,要不桃树村的村民们怎么会选他做这事呢。
跟着昌泉村的人,张显忠也在纠结,他从村民口中得知了不少这家人的事,他知道这家现在就剩下一老一少的。
听说从小这小子就带着爷爷一块过生活,条件再苦也不会少他爷一口吃的,能在爹妈死后失去经济来源的情况下,铁了心把老人供着。
想想这小子也不算太坏,虽然偷东西这事的确不好,可人还是被世道为难着呢。
这会的张显忠心思还比较单纯,可能也是因为人死后一般不去谈论这人的坏事。
一开始,张显忠从村民嘴里听到的这样的版本,对比真正发生的现实,简直像称得上是个魔幻故事。
直到事情结束,张显忠才弄明白这死了的泼皮,真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等真正到了那老破的土墙房,在外头喊了许久不见有人回应时,张显忠也跟着人推开了那摇摇欲坠的木板门。
推动的过程中,那木门嘎吱嘎吱地总响,听着这声音,带头推门的那个表情简直都快凝固了。
这年头虽然赚钱难,可也不至于拢共三个合页就坏了俩,那锁门的门栓都还是坏的,也不知这门是怎么坚持过那么多个刮大风的冬天的。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门虽然听着嘎吱嘎吱挺吓人的,但一时半会也没赶着坏,等推开,那门也老实地贴着墙站着,还不见有倾倒的迹象。
进了屋,因为一边有个几乎全景的大厨房,这屋里即使是不点灯点蜡也能看清方向,当然也仅限于白天。
堂屋挺亮堂,可再往里走就黑了,这时昌泉村的村干部便拿出了手电筒,或许是因为这屋里冷得奇怪的原因,一群大男人就这样跟在带路的身后,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股子紧张。
等看过一个空荡荡的卧室,再探去另一间更黑的房间,在看清屋里的状况时,在场的大男人们,差不多都有了红眼的状况。
也不是见了什么稀罕宝贝眼红发热,让人眼红的,是一个缩在床上,倚着墙角坐着的老人。
老人在那块坐着,眼睛和嘴都闭得紧巴巴,手里还捧着一碗发馊发烂的糊状物。
苍蝇蛆虫在屋里爬的爬,飞的飞,总有个把个烦人的绿皮苍蝇停在那碗看不清是啥的糊糊里,搓着那小腿脚,一副我要开动了的样式。
等再凑近点看,却又发现老人那眼睛并没有合上,那只是因为眼睛太过浑浊,再加上离世已久所看到的假象。
能出现这样的状况,即使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
老人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