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华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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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开端

    话说军训结束后,赵文尹似乎找回了暑假的节奏,吃吃睡睡,小日子过得惬意,如此一来,作业什么的要紧事都是开学一两个星期前才回过神来敷衍了事。

    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赵文尹正盯着桌上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作业大块发呆,突然间颤颤巍巍地站起,翻了翻日历,摊开崭新的书本,久违地拿起水笔,上紧了大脑的发条,在白纸上留下了歪曲扭折的字迹。只是片刻,赵文尹便放下了笔,面对衔接教材的字符,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自诩理解能力满分的天才,目测了下他即将要在14天内学完的9门学科的相关知识以及对应的习题,即使身处空调房的清凉,赵文尹内心依旧一片燥热。习惯性拉过一张草稿纸,赵文尹开始一顿盘算,越是这么算着,他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就越发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可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后悔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埋头苦干。

    俗话说得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赵文尹在完成自己宏伟计划上永远三分钟热度,就像精心挑选一块最大最重的石头,费力地搬起,然后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脚上,亦或是撸起袖子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就是这样放纵自己,没什么原则的一个人。于是乎,在距离开学10天倒计时的晚上,赵文尹撕下了末页的答案参考,因为这样……抄着方便点儿。

    经过连续几个通宵的奋战,赵文尹终于在开学前几天伪造完成了作业,打点好一切开学的准备,也就美美地钻入了被窝。

    大白天睡觉,拉个窗帘就好。

    ……

    九月一日,开学如期而至。

    仓促地出门,手忙脚乱地交完作业,7点20分,广播传来集合的音乐。慢悠悠地跟在班级队伍里,体育委员带着队,别的班都是起码有个两列形状,我们班愣是走出了闯荡江湖的凌乱般的自由无序,等到人流一汇聚,顿时被冲散得七零八落,赵文尹看看操场那边有几个面相熟悉的,奈何身边也有一两个自己班的,关键都很是坚定不移地往不同的方向走着。可怜我们班的体育委员老戴一回头,孤身一人,勇立排头,无可奈何,只好高高举起班牌,如此瞩目的举动就像驱使浪子归家的歌,人就从四面八方地来了……

    好不容易排好队伍,领导讲话,赵文尹是一丁点也没听进去,也不甚在意,看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各个角落的小操场,黑压压的一群高中生再加上呼啦一群初中生,赵文尹是难以置信居然能装下这么多人。正观望着,人头攒动,看了一眼表,7点50分。

    8点整,第一堂课就开始了。

    上午五节课,11点50分下课,吃饭,午休,下午12点50分上课,五节课,5点半放学,吃饭,6点晚自修,9点放……

    “等等,晚自修是什么?”眼下正是中午食堂,赵文尹正在疯狂输入热量,还没咽下去,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差点噎住,“我们才高一就有这玩意儿?”

    “对啊,这不是学校抓得紧嘛。”郭老师面对面坐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貌,正打量赵文尹身后那桌女生们,有意无意地故作高深。

    看着他那搔首弄姿,赵文尹饭都要吃进鼻孔里去了,“咱们校服什么时候到啊?”,他们现在穿的是私服,前几日学校才收集了新生的校服尺寸,估计要些时日,现在问郭老师也得不到确切的日期答复,尽管凭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以及广为流传的名声,手眼通天虽称不上,但就同拘一个土地仙儿的感觉倒也蛮形象了。

    “大概还要一个星期呢吧……你就那么着急,那校服全国不都一个样,有啥新鲜可图。”

    瞅了瞅郭老师今天的服饰,艳丽撩人,活像热带雨林里求偶的大鸟,还想着出言讽刺几句,奈何嘴里食物塞得有些种类繁多,如此张口实在是不太得体,含糊几个音调就算是打发了。

    “那晚自修应该就和自习课一样咯。”回教室的路上,赵文尹说着,“今天好像也没什么作业嘛……那还可以干什么嘞……”

    “还可以睡觉!”郭老师说这话时,果断得就像一个大腹便便的时间富豪,阔气地拿出了三张一小时的支票肆意挥霍。

    赵文尹看着他,心里其实相信能考到这个学校的人也算佼佼者,应该不会这么浪费时间,但当20点50分到来时,场面一度难以收场。

    因着临近下课,大家伙都有些憋不住的沉默,其实准备卷铺盖走人的声音已经陆续发出了,免不了动静稍稍大了些,惊扰了移步到教室最后“观影排”呼呼大睡的郭老师,整个人抽搐一下,这就开机了,睁开迷澄澄的桃花眼,精神恍惚地坐起来,万众瞩目般苏醒,然后都看见的是晶莹剔透的拔丝,瞬间噫嘘唏,离得近了还可以瞧见的是那本被他垫在脸下的蓝色化学作业本,肉眼可见的一块褪色的“滩涂”,后排的男生直接就开始群体嘲笑,书眼看是活不下来了,他自己还在那里摆弄,铃声一响,其他人拿起书包就冲出教室,刚开始郭老师还没意识到什么,后来人都开始移动了,他才意识到时辰已到,便化身莽夫,直接将封面舍弃,剩余的就硬塞进书包,飞也似的逃离了案发现场。

    学校与家,赵文尹奔波两头,不知不觉,时间一天天流逝,过了十一月中旬,气温骤降,赵文尹身上五件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得亏还能穿的下,下课出了教室,缩起脖子就往食堂跑。

    尽管进食堂是以班级为单位,但是队伍经常稀稀拉拉,能好好排队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大家都会奇妙地达成共识,如不够就凑,今儿个排这,明儿个插那,都是混口饭吃的,谁也不为难谁。当然,想要早早到达食堂的途径不止一条,就像那鲜为人知的出入口,总有人凭借特种兵的身法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享受吃上今天第一口热乎饭的荣光。

    至此,一个奇怪的竞赛就猝不及防地产生了,中午下课铃就是哨声,终点自然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圣地,大白天倒也没什么感觉,到了晚上,对面教学楼顶的三盏探照灯往操场上一照,当铃声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疯狂的呼喊声瞬间充斥在孤寂的夜晚,迎着白光,灰蒙蒙的校服,红扑扑的脸,一切的颜色净失,高速移动中的模糊面庞,依稀可辨的是狰狞的神色。

    “这是属于刚放出来的,”郭老师站在人山人海处,遥望见菜池,“大家都是有素质的读书人,还请手下留肉,我长身体。”

    ……

    赵文尹现在每天骑车上学,隔着皮手套,手都几乎冻僵,遗憾的是时间并不会冻结,十二月的日历翻开,他也即将迎来第一次期末大考,许久没有经历考试,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充斥,现在距考一个月之多,赵文尹愣是没有紧张复习备考的念头。

    当跨年的钟声敲响,迎接2020年的欢声笑语似乎少了许多。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学校放假,再过些时日,赵文尹一家开始着手回老家过春节的准备,一切似乎还是那么井井有条,直到一月二十四日的那天除夕夜归途,当他们的车下高速,颤颤巍巍地拐进村口,月明星稀,却又烟花灿烂,属于乡野特有的浓郁的年味儿,伴随着一声声新年的倒计时震耳欲聋,高速封路了。

    2020的年夜饭格外的冷清,以往的热气腾腾,合家欢聚大团圆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房间,偌大的房子,零星的一家人。

    尽管如此,呼吸清新的空气,聆听山间吹出的风,触摸淙淙流淌的小溪流都是不可多得的享受,赵文尹很珍惜这种一年一两次,一次两星期的体验,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庄有着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它散发的慵懒很是令人着迷。村民与赵文尹的父母亲相熟,大都热情,操着方言打声招呼,归属感便也油然而生,诚然,赵文尹的家乡话说得十分蹩脚,回应对方时经常尴尬地笑笑,然后用普通话回答,平时就不怎么说,现在岂不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年后,总少不了走亲戚家访友,赵文尹的父亲——赵承祥先生不太能坐得住,出门很勤快,偏偏就还不知怎的染上了感冒,像极了向往自由,却被无情囚禁的金丝雀,每天就是拦着都要偷偷出去溜达几圈,看天色晚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像他这般无视规则的玩家有很多,他们随口的交谈就像拂去衣间的灰尘那般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在意。

    自一月二十五日起,杳无音讯上学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作业也快做完了,学校也没通知什么时候开学,赵文尹真希望无忧无虑日子能够延长些,就像台风天学校被淹,临时通知的小假期,偷着乐。不久后赵文尹收到了上网课的通告,可惜现在既无WIFI,也无设备,更别指望自己会带着课本,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处闲逛的赵先生一不留神发起了高烧,眼下正常的体温似乎变成了合法必要的通行证,上下高速都要测量,但明天的网课迫在眉睫,看来明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了。

    二月十号,赵文尹一家回到城市的家中。时代的列车轨道接上了一个全新的路线,轰鸣的汽笛声震耳发聩,一节节车厢里满是形形色色的乘客,而赵文尹置身车舱,面对的仍旧是排满的课表,却有早八的网课,他浑然不知自己的生活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里,承祥先生实在是咳嗽得诡异起来,其妻子家兰女士大义灭亲,直接就把他送到医院隔离起来,瞬间安静的家中,赵文尹本以为终于得以睡个安稳觉了。

    ……

    一声爆炸的巨响,赵文尹看着一芝麻粒大小的人影如飞蛾扑火般急速向前冲刺着,身形快到模糊,而与之对线的赫然是一只庞大异兽,周围房屋支离破碎,那异兽只是一掌,近身人影就像炮弹返回,重重落入赵文尹身边的一家府邸,坏了人面墙,在地上砸出一坑,他急急忙忙上前查看,却是莫名的熟悉,此人明显是断了一手一足,余下二肢扭曲到恐怖的程度,身上血迹斑斑,皆被碎石划破,很是不堪,费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看清来人后道:“可算是来了。”说罢便沉沉地闭了眼,气息也衰弱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赵文尹哪能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更觉得出现在此处实属鲁莽,顾不上那人死活,虽然说认得自己,但自己是肯定不识得他的,这前脚刚挪动,一物件却从不知何处飞来,正好砸中他的脑门,一阵强风袭来,定睛一看,不曾想又是一异兽循着血腥味靠近,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骤然收缩,金灿灿的竖瞳紧盯这不速之客,双手在空中虚无一捏,一枚铜钱便漂浮着出现了,话说这异兽一步步靠近那具身体,却对不远处的一只断足不闻不问,这下让赵文尹琢磨不定了,只见它伸出双手,不断扒拉着“尸体”的衣服,在它灵活地脱下件褴褛的外衣时,赵文尹找准时机,抡圆了胳膊,瞄准头部就是一掷,一声虚弱的爆炸后,那异兽身首分离,歪倒在一旁,粘稠汁液从焦黑的脖颈流出。确认安全后,赵文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快速地收拾起断臂与断足,扛不动尸体,只好把他拖进屋子。

    摆放好位置,看着他的手足慢慢地拼接自愈,赵文尹却是没什么耐心等下去,扒开他的嘴,放血其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森森白骨被组织覆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滋生肌肉,没等到伤口愈合,赵文尹突然感觉汗毛竖立,动弹不得,紧接着就是一股强劲的吸力周身传来,窒息良久,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昏暗的地穴,他拍拍那具刚刚恢复意识的身躯,“秦半两,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