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传入黎微的耳蜗。

    黎微立刻明白，陆琛想要做什么。

    “不行。”她躬身挣扎，“我们已经离——”

    陆琛揪着她的下巴尖儿，微微往上抬，然后俯身落下一个满满当当的吻，封住她的尾音。

    “最后一次......好吗？”

    陆琛的嗓音低哑富有磁性，大半年没有夫妻关系的黎微，竟也在半推半就间闭上了眼睛。

    迷乱之际，桌上的一个水杯被撞倒，掉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让黎微的天灵盖不断涌现出那个女人给她看的那些视频。

    胸腔泛出阵阵恶心，黎微一把推开陆琛：“你放开我！”

    陆琛一心想要进入主题，丝毫没有要停下打算，反而加大了掌心的力度，“乖一点。”

    情急之中，黎微曲膝蓄力，然后两脚一蹬，将陆琛一脚踹开。

    黎微站起身，整理好裙摆，哑声开口：“你赶快走吧。”

    “都是老夫老妻了，你在别捏什么？”

    陆琛拿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凝视黎微。

    似在判断，黎微的行为，到底是不是欲拒还迎。

    却听黎微吐出三个字：“你脏了！”

    陆琛卸完火气，足足花了一分钟。

    忿忿不满的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裤子穿上并离开时，脖子和脸都还是深红的。

    关门前，他与黎微约定好明天去民政局的时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着陆琛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黎微顺墙滑坐在地上。

    我怎么以前就没发觉呢？

    这不过八十平的房子居然能大到令我害怕。

    区区一间显挤的双人床竟能宽到冰凉。

    似乎很久，我都没有独自睡过觉了。

    往后的岁月，这无数一个人的夜，我又该怎么熬过去呢？

    那晚，浑身散发的燥热，让黎微只断断续续睡了三五个钟头，彻底清醒时天都还没亮。

    黎微准备好法院的判决书和一系列证件，开始倒腾自己。

    头一日跟着叶蓁买的几条裙子，一条比一条火......辣。

    她打起退堂鼓，准备把它们放之高阁，却又想起叶蓁对她说的话。

    “你今年也就才三十出头一点，干嘛那么保守？别忘了，你可是一路当校花长大的，干嘛糟蹋了你那张脸蛋？”

    窗外是朗朗晴空，更是她的新生活。

    她深呼吸，选一条紧身包裙穿上。

    她的妈妈总说，她天生自带有三分媚气，一颦一笑略显张扬，千叮万嘱要她注意收敛。

    可穿上这条裙子，哪里还收得住？

    既然如此，那便做到极致吧。

    黎微坐到化妆桌前，给自己上上极为精致的妆容。

    她所居住的小区距离民政局不算近也不算远。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左右没见陆琛来接她，抬头又觉得天朗气清，于是决定沿着小巷漫步过去。

    这种寻常日子，来领证结婚的情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对，而赶着来离婚的夫妻却早早排成长队。

    黎微自然排到离婚队伍中去。

    十二年前，她来过这里。

    当时满心满眼的幸福，现在看来都是虚妄。

    “咳咳咳！”

    黎微咳嗽两声又开始发晕。

    恍神间，两扇玻璃大门自动打开，陆琛笔挺着走进来，直直来到黎微跟前停下。

    黎微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喝一杯热水，感觉到身前的光线变暗，一抬眼就看见陆琛。

    陆琛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夹着耀眼的晨曦。

    紧锁的眉宇间却带着三分怒气，一开口就是质问：“你又在耍什么小姐脾气？”

    黎微蹙眉：“嗯？”

    “昨天不是都说好了，让你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干嘛一个人跑来这里？不打一声招呼这就算了，电话还不接！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的，你这个大小姐每次任意妄为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黎微翻一阵手提包，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人机分离了......

    可她怎么就不顾及他的感受了呢？

    他不就是害怕她突然反悔，耽误了他的好事吗？

    “我迟到了？”

    黎微放下手中的纸杯，瞧一眼腕表，稀淡开口，“不，是你迟到了。”

    “......”

    陆琛冷冽的眸光，直直落在黎微的脸上，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黎微本人。

    黎微毫不示弱地回视陆琛，打眼就看见他满脖子的“草莓”！

    这男人倒是挺逍遥快活......

    大厅语音播报：“请A15号到C号窗口办理业务。”

    黎微站起身，亮出自己的15号排队卡，沉声道：“走吧，到我们了。”

    平常，黎微在陆琛跟前也算个喜笑常乐的女孩。

    突然之间变得清冷果决，估计陆琛一时间不太适应，还愣神杵在原地。

    黎微说：“你放心，我相信法院断案的公正性，既然容易来签字，就不会反悔！”

    陆琛凉凉开口：“那就好。”

    当初他们来领结婚证的时候简直是手忙脚乱，眼下的离婚手续倒是办得十分顺利。

    黎微在落款处的亲笔签名上，按下大红指印后，领到属于她的那一本离婚证。

    他们俩并肩站在民政局大门口，相对无言。

    黎微挥手跟陆琛告别，却听远处传出一道女声，“阿琛。”

    旋即，一个人影跑过来，直直站到我们跟前。

    是李薇。

    看到李薇突然找来，陆琛虽有几分惊讶，但还是乐在其中，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女人挽上陆琛的手臂，洋洋伸出另一只手来，热情得跟黎微打招呼，“谢谢你。”

    黎微一时没领会她这句“谢谢你”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接她的手，只莫名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黎微才弄明白，这个女人是在感谢她放过陆琛。

    便拿一双局外人都眼光，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今天的李薇，倒是比她们上次见面时更显恬适，和年少时的自己颇有几分相似的韵味。

    可是，这样的她站在今天的自己旁边，就显得寡淡又苍白。

    自恋点讲，纯和魅，这个李薇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叶蓁，诚不欺人。

    黎微很庆幸自己听从了叶蓁的建议，才能让自己在最后的节点上保住体面。

    黎微从包里拿出一盒养护心脏的药递给陆琛，“昨天你走得匆忙忘了拿，以后你得自己去医院拿药，可千万别忘了。”

    这句话，黎微反复提醒陆琛三次，直到他作出保证。

    最后的最后，黎微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放进陆琛的手心，“再见，陆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