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

    这个名词对于海上贸易发达的千岛联盟来说，并不陌生，但他的出名不是他有多受欢迎，相反，常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对这个词十分抵触。

    所幸，海怪并不常见，年轻点的水手都是听过而没见过；它们的活动范围也是在远离岛屿的地方，很少出现在离岛屿近的海域，所以，有些渔民一辈子都没见过。

    当然，有幸见到的，也只能下辈子再和其它人谈论那些经历了。

    对于海怪，航海女神教会的解释是：

    一些对神灵忠诚的信徒会被神接纳为天使，进入神的国度生活，并拥有久远的寿命。但人又是有罪的，

    那么，成为天使必然会将自身的罪留到人间。

    海怪，就是人成为天使之后，接受了罪孽的生物。

    这些生物，在接受罪孽的同时，也接纳了那些附在罪孽上一丁点属于天使的力量。

    对于千岛联盟的普通水手说，即便是拥有了一小部分的天使力量，也不是凡人之力可比拟的。

    往往在遇到海怪的时候，联盟的大型船只可以将其用火炮轰杀，但如果与其搏杀，经常都得请数个精壮的水手，

    把它喂饱。

    联盟中但凡某个地方传出海怪的消息，这片海域将会被联盟和教会联手封锁。

    直到联盟和教会解决海怪为止。

    ......

    已经赶到现场的安德鲁神色有些凝重，以前他也是没少出海，曾遇到过一只海怪，是凭借着船上的火力将其轰杀。

    海怪的身躯并不小，形态与海中的生物多少有着一些相似。

    但以前从未听说过还有人形海怪，更没有见过手持着水手武器的人形海怪。

    鱼人海怪脚下躺着的正是那会还活生生的炮手贝特，身上有着好几个洞依旧在往外留着血，染红着甲板原先的颜色。

    将海怪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水手们都是畏手畏脚，迟迟不敢上前，鱼人不管朝着哪一边有一丝动静，都会让那个方向的水手们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手上的武器似乎没能给它们带来任何安全感。

    安德鲁有些不一样，听到海怪登上甲板后，他的内心深处不知不觉中隐藏着一丝兴奋，本就是亨利老公爵出航最多，最喜欢冒险的儿子。

    自己自从得到了神灵的祝福后还完全没有施展过，或许今日......

    不过，眼前的海怪与他之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让他也有点心生顾虑。

    鱼人海怪玩腻了贝特的尸体，转过头后发现自己已经被重重围住，强烈的兴奋感从它的肢体语言与咕噜咕噜的叫声中流出，咧开它那大嘴发出了怪笑，看向众人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群好玩的玩具。

    看了周围水手们畏手畏脚的样子，安德鲁没有多说话，身先士卒的第一个冲了上去。

    “勋爵大人，不要冲动！”

    哈姆看到安德鲁的动作，着急的吼道，他明白安德鲁这样做的用意，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还没有了解眼前这只海怪的实力就贸然冲过去。

    自己有可能受伤甚至出事，而领袖一旦受伤和出事，那本就有些害怕的水手们基本上就不战而败，乃至做鸟兽散。

    但安德鲁已经上了，动作很快，左手一刀狠狠的劈向鱼人，鱼人显然是有智慧的，用自己手中的钢叉举起抵挡，并且看起来很轻松。

    但这只是安德鲁的第一手袭击，下一刻，他右手取下腰间的黄金小手枪，对着海怪的躯体就是一枪。

    “砰。”

    鱼人吃叫一声，腹部滴下了几滴绿色的血液，粘稠而令人泛呕。

    紧接着的几枪，鱼人反应了过来，他抬起臂膀，臂上的层层鳞片，与子弹接触后，发出了金属般的碰撞声。

    子弹只是如同造成皮外伤一般的程度吗？

    安德鲁有些面色沉重，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信号，在心中不停的盘算着。

    鱼人海怪似乎是被激怒了，它喜欢那些叉子，但那些发生砰砰砰声音的东西让它十分厌恶，更厌恶使用那东西的生物。

    鱼人猛地高高跃起，手持着钢叉就向安德鲁扑来，动作很快。

    但安德鲁更快，当鱼人跃起的瞬间，就顺势躲到了一旁，这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和速度好像比之前都变大了不少。

    莫非，神灵的祝福不仅仅只有那些能力，自己的身体也似乎得到了改善，安德鲁有些意动。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让他多想不成，鱼人落地后，安德鲁又将右手的弯刀向海怪挑去，给予鱼人以回击，但落地后的震动还是让他晃了一下，本是对着鳞片不多的腹部，又偏向了鳞片更多更厚的大腿处。

    鱼人长满獠牙的嘴上突发一阵怪笑，将钢叉向前横扫了个半圆，欲要直接将安德鲁的脑袋划下来。

    安德鲁无奈变招，顺着重心不稳，向一旁滚去，但还是比鱼人海怪慢了一些，肩臂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刚刚那一下，很险。

    看着自己左臂的出血，安德鲁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比之前灵敏了，那一叉，估计已经在脑袋上了。

    不过，划出了血似乎更不错，安德鲁面上出现了笑容，看起来有些许变态：

    鱼人，谢谢你。

    看到安德鲁挂彩，旁边观战看呆了的众人才回过神了，哈姆第一个开始呼喊道：“都他妈的愣着干嘛，看安德鲁大人一个人与海怪搏杀吗？你们这群蠢货！”

    随后，刚刚看的最入神的第一个提着弯刀杀了上去。

    水手们似乎也被安德鲁的英勇感染，对鱼人海怪的畏惧少了不少，似乎这怪物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可怕，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开始了对海怪的围殴。

    看着鱼人被短暂的围住，安德鲁开始将弯刀放在出血的右臂上，很快刀面上的大部分地方都沾染了血迹。

    慢慢感受着开始有变化的弯刀，再看向眼前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厉害的鱼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试试其中的威力。

    ......

    在甲板上对鱼人海怪围攻开始不久，弗朗西斯也来到了甲板，对于他来说，回到房间之后本想睡一觉，匮乏的娱乐让他只能这样做，但听到了外面的骚乱，也去出门打听一番，听到海怪还是让他有点害怕。

    脑袋里已经把尼斯湖水怪的形象放上去了。

    但对于这具身份的船长地位，让他不得不强行撑着胆到现场，以免被其它人，尤其是那个贵族指责。

    其实，对于他这位伤员，众人还是有包容之心的。

    待他真正近距离赶到后，已经看到地上的一具尸体，周围遍地是血；还有三个已经退出围殴中心的水手，分别捂住自己受伤的地方，时不时发出一些痛苦的沉吟。

    或许是这具身体以前也参与过与海盗更惨烈的厮杀，所以，他仅仅是心理上感到有些不适，但生理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融洽的配置。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具熟悉的身影，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的让开。”随后一个人猛地冲进去，一刀劈断了那鱼人海怪的一只臂膀。

    此时，看呆了的弗朗西斯，心底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句：“他怎么这么猛啊。”

    同样，所有在场的水手都懵了，鱼人海怪喷射出的绿色粘稠血液溅射到了离地近的哈姆，可是他也愣住了。

    这和刚刚有些不太一样。

    鱼人海怪一边后退，一边咕噜咕噜的怪叫，看向安德鲁的眼中，首次透出了恐惧，他简单的智慧并不明白，怎么眼前的这个家伙，攻击变得这么犀利，一刀斩断了他的手臂。

    安德鲁也有点意外，自己发挥能力的一刀，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刀的力量还没有达到自己测试的最大程度。

    不过，颇有战斗经验的他没有停下来，这时候，就该趁它病，要它命！

    提着沾满红色血液的弯刀，复原了鱼人当初跃起跳下的动作，猛地捅入鱼人的腹部，红刀子进依旧是红刀子出，没有沾染任何液体。

    随后，又是重复了几下，不给鱼人海怪任何机会。

    短短一分钟之内，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鱼人海怪，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弗朗西斯回过神后，看向了安德鲁的那柄只有红色血液的弯刀，脑海一个念头闪过久，或许，

    属于游戏里的力量出现了！

    ......

    不单单是周围的水手，就连安德鲁自己也没想到。

    眼前的鱼人在自己的刀下如此的不堪一击。

    随后哈姆率先大声呼喊了起来：“安德鲁大人无敌！”

    安德鲁回过神，将刀上的鱼血甩了甩，杀的太快而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来。

    “简单的处理一下送到我房间。”

    留下一句话，和在场满是对安德鲁畏惧又崇拜的眼神。

    大副哈姆首先回过神色了，开始吩咐人收拾局面。

    看着贝特的尸体，哈姆久久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对这位跟他十几年的老伙伴如今这般离去的沉默。

    本来今日不需要火炮维护的。

    哈姆身旁的另一位水手也是欲言又止，几次想出声但又最终又闭上了，一言不发的与哈姆看着贝特的尸体。

    尸体血液已经快流干了，身上的本就因穿的太久的水手服此刻更是惨不忍睹，那还瞪着眼的面部上依旧还保持着恐惧的神色。

    哈姆轻抚着将老伙伴的眼睛闭上，静静的看了一分钟。

    然后将贝特破破烂烂的水手上衣脱下，寻了用了两桶水冲刷着这具尸体，待冲个差不多的时候，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为他穿上，虽然他的上衣也并不怎么整齐，身上还沾染了绿色的液体。

    但总归是比那件强的，以沾满敌人之血的祭衣，才是应该的。

    随后，一旁的水手去寻些女神的经卷，哈姆狠命的摩擦了一下打火石，点燃，在尸体旁等经卷燃烧殆尽。

    被海风冲向海面的灰屑，这画面一时间占据了哈姆与水手的眼球。

    等做完这一套下来，甲板上的水手们已经不多了，基本都回去了船舱内。刚刚还触发一场激烈搏杀的地方，血迹还在，人却无踪。

    看着已经将尸体收拾的差不多后，哈姆才又开口，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和旁边的水手说。

    “那些注定要面对风浪的人，生也在海上，死也在海上。”

    随后，拦腰抱起贝特的尸体，用力的抛向海中，溅起不小的浪花。

    “航海女神在上。”水手和哈姆轻声低颂。

    提完女神，水手又将属于那柄钢叉，那还沾着贝特的血液一同抛向同样的位置，口中喃喃道：“老伙计啊，去接着追随你的主人吧，下次别再从他的手里乱跑了。

    该死的洪水。

    我们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的。”

    “行了，别说了。”

    .......

    鱼人海怪死后不久，船上传出了安德鲁大人被神灵赐予了力量，船上的人精神一振。

    回到屋子的安德鲁并没有与船上的人一同，他明白，这只海怪并不是令水手消失的真正元凶。

    如果是这只鱼怪令水手消失，那么现场不可能是如此干净，只留下一小处焦黑的甲板。

    真正的元凶必定还在布满大雾的水下。

    不过，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没有心思去找谁去散播了恐惧，因为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做，如此一来，用这个消息来重新安抚船员们也不失是一个良好的选择。

    ......

    那些注定要面对风浪的人，生也在海上，死也在海上。

    ——《航海之书·卷二·第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