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我们多久没再见了？”

    在头骨古斯塔夫·博尔吉亚打开叹息之墙以后，等待自己的是顶着萨博·萨夫面容的智慧之神。

    人类身体穿着洁白如雪的长袍，萨博英俊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苏北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五年前，苏北见到白塔的时候白塔不是这个样子的。

    白塔的眉头从来没有皱起来，脸上永远挂着温和而富有亲和力的笑。

    “白塔，什么时候换了一具身体？”古斯塔夫并没有回答白塔的问题，在无尽寿岁面前，不见就不见，总有机会再见，“什么时候你的眉头才能舒展开，就像你那个臭屁的态度一样，你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你就无法运转了么？”

    “我从没有这么说过。”白塔摇头。

    “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么说！”古斯塔夫怒喝，“你当初到底看见了什么，你到底要怎么做，这个世界到底要往向何方，为什么会把苏北从地球拉过来？”

    头骨古斯塔夫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劈里啪啦全部倒了出来。

    “前三个问题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就不回答了。”白塔还是摇头，“至于苏北，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整个过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听见白塔的回答，苏北终于把祂和当初强行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神明划上了等号，虽然两者气质差距那么大！

    “所以你就把我拉过来了？”

    苏北难以置信，天下有这样的神明么？

    白塔的视线偏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穿着斗篷的年轻人，他的背后藏着一条小龙，白塔能看见小龙的手正攥着年轻人的衣角。

    也许那条小龙还有些怕祂。

    “你就是苏北么？”白塔仍然摇头，仿佛祂只会摇头和皱眉，“有些慢了，现在才九环，克兹流也才掌握得七七八八，我很难想象你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古斯塔夫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如果他有眼皮的话。

    五年到九环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当初古斯塔夫也被吓了一跳，苏北的学习能力就像海绵，不管是什么样的知识摆在他面前，他都像长鲸吸水一样。

    古斯塔夫从未在仍和一个人类身上看见这样的学习速度，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存在能有这么强的学习能力，但那个存在并不是人类。

    那个存在就是眼前的智慧之神白塔。

    即便天才如古斯塔夫自己，他也不过是在千余岁的时候参破传奇的大门，在此之前他蹉跎了数百年。

    而五年的九环，这比传奇还传奇！

    这简直是传奇他妈给传奇开门，传奇到了家！

    “你是不是在搞笑？”古斯塔夫怒道，“如果他这都慢的话，如果他这样都是弱的话，还有什么算快，还有什么算强？”

    白塔第四次摇头，“你总是这样冲动，我知道他已经很快了，但是还不够。”

    “那怎么样才够？”

    “比我强，比诸神都要强，甚至比你还要强，强很多。”白塔沉声说，“也许他还能成长，但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也许是下一秒，所以他不够快。”

    “苏北只是人类，还能比这个更快么？”古斯塔夫都呆滞了。

    “诸神都在下注，赌自己的选择能够拯救这片土地，而我下的注就是他。”白塔悠悠叹气，“我分离出了一部分自己的权柄，苏北现在学习什么都进步神速。”

    那是白塔和苏北刚见没多久的时候，祂从怀里摸出的光团就是祂众多权柄中的一部分。

    “所以苏北才能这么快到九环？”古斯塔夫终于明白了，苏北不合常理的成长原来背后是这样的。

    在平日里，古斯塔夫看着苏北都要忍住骂娘，他这哪里是成长？

    分明就是作弊！

    普通人学习魔法是在乘坐汽车，天才是在乘坐火车，而古斯塔夫是在乘坐飞机，而苏北......他是乘着火箭，或许是乘着世界最快的存在—光！

    他是电，他是光，他就是唯一的神话。

    “嗯，但也不全是。”白塔第五次摇头了，“好了，我不想再说更多了，我要没有时间了。”

    萨博的身体闪烁一下，表情和眼神之中属于白塔的痕迹越来越淡，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一些。

    “什么时间不够了？”古斯塔夫着急的喝道，“告诉我白塔，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这么弱？这具身体就不是你的！”

    “果真瞒不过你，我早就陨落了。”白塔淡淡的说。

    白塔用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落到古斯塔夫耳中却如平地惊雷。

    神明诞生于虚无，所以祂们没有生与死的概念，任何“死亡”，只是短暂的离开，祂们终将高唱着圣歌回归。

    否则古斯塔夫早已经把众神清扫了，自己上位。

    “这不可能。”古斯塔夫近乎是咬着牙齿，“我试过，不可能。”

    “有可能的，古斯塔夫，我们回归只是因为权柄的召唤，但是如果权柄抢先一步被别人占据了呢？”

    这可行么？

    古斯塔夫心里剧烈的计算，眼眶中幽动的鬼火忽明忽暗，片刻以后他呼出一口滚烫的灼热气息。

    “这也不可能。”古斯塔夫还是摇头，“没有任何一种生灵能掌握神明的权柄，他们无一例外会陷入疯狂。”

    “也许是当看守太久了，古斯塔夫你竟然变得这么迟钝。”白塔笑了，笑得很勉强，“你旁边不就有以一个成功的人么？”

    古斯塔夫脑袋“嗡”的一下响起来，“对啊，为什么苏北能成功，为什么你们能够用神明的权柄下注？”

    “古斯塔夫你知道一个纪元是为什么会终结么？”白塔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

    古斯塔夫虽然隐隐知道答案，他之所以说没有生灵能够承受权柄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答案。

    但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古斯塔夫知道白塔是在自问自答，祂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斟酌语言。

    “是因为生灵的逐渐壮大，逐渐繁荣，他们逐渐丰富起来的思绪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太多无序的能量，有一个纪元的人类总结了一条规律......”白塔回忆起那一条曾经花费无数人心智才总结出来的规律，“世界总是朝着无序的方向进行。”

    “所以呢。”

    “无序代表着混乱，混乱在世界的演绎之中愈来愈严重，而这会影响到诸神的权柄和这个世界。”白塔很有耐心，“你之所以说生灵无法承受就是因为混乱的杂质沾染了权柄，但是只是到你那个时代而言，在更早之前，权柄是干净的。”

    “继续说下去。”

    “而世界陷于混乱的同时，世界也濒临崩溃，所以我们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重启纪元......”白塔很有耐心，“神明在这里就像一个懂得自己删档的程序，你可以理解为自己处理垃圾的魔法垃圾箱......”

    古斯塔夫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知道白塔下一句话该来一个转折。

    “但是诸神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创造，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每一次的初始条件都不一样，我们尝试过太多组合，魔力能够达到的上限也在不断修改，但是就是摆脱不了逐渐失控的混乱。”世界不易，白塔叹气，“所以我们进行了一次豪赌，在世界未到达控制不住的阈值的时候，在权柄还是干净的时候，把权柄分离出去，这是全新的尝试，也是世界诞生至今最大的豪赌！”

    白塔少有的来了谈兴，这么多纪元了，能和祂聊上几句的只有曾经病房里的那个汉子，还有眼前的这颗头骨。

    “你的计算并无问题，但你并不知道我们分离出了权柄，所以所有的神明都不完整了，就有了漏洞和破绽。”白塔轻笑，“其实当初你闹事的时候，众神都很害怕，生怕自己的弱点被你发现，然后被你一个接一个拉下神位，如果你能看穿我们的外强中干，一切格局都会不一样。”

    “那真是可惜。”古斯塔夫啐了一口空气，因为他的唾液腺已经失去很久了，“我还以为神明都是死抱着权柄不撒手的守财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会出错的。

    “这就是你对我们的误解。”白塔摊摊手，祂越来越觉得轻松了，“我们神明解决不了的，就交给生灵来做吧。”

    “如果失败了呢？”古斯塔夫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他竟然进入了这个领域！

    “一切归于虚无，彻底的虚无，疯狂和混乱会吞噬一切，智慧的光亮重新寂灭，蒙昧和究极的混沌会成为主旋律。”

    古斯塔夫被白塔陈述的事实震住了，即便是他，也能明白这确实是最大的豪赌！

    “苏北！”白塔突然叫住苏北的名字。

    “嗯？”

    “你能回答我，为什么你掌握了我的权柄这么多年，才到九环么？”

    智慧之神白塔无疑是高傲的，祂认为苏北是最好的，那其余诸神下注的存在绑一块也赶不上他。

    “苏北才来五年！”古斯塔夫终于忍不住了，“他才从茧里出来五年，你还要怎么样？”

    “五年？”白塔终于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是按照我的设定，他应该在一千年前降临！”

    古斯塔夫冷静下来，原来白塔并不是不满苏北五年到达这个层次。

    可下一瞬间，恐惧爬上了头骨的后脑，“所以中间遗失了九百多年。”

    “所以中间的九百多年呢？”白塔掌握的躯体翻起白眼，口吐白沫。

    这具属于萨博·萨夫的身体太过于孱弱了！

    白塔的思考动辄就是数千年乃至万年，这大大超过了这身体的极限！

    电光火石间，古斯塔夫反应过来，他吟诵咒语，磅礴的生命力输送到白塔的体内，精神力也冲进萨博的识海，保护住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海洋。

    “白塔！”

    白塔终于清醒过来，祂道歉，“抱歉，这具身体有些孱弱，我有些不太习惯，思考得太深了。”

    “还好还好，我还以你要嗝屁了。”古斯塔夫松了一口气，可他也觉得不对，眼前的白塔早就嗝屁了。

    “所以，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苏北突然闷声说，他刚才一直听着一个头骨一尊神明在那里神神叨叨地说着些奇怪地话，心里的怒气值已经快满了。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或者什么都需要做。”

    “故弄玄虚！”苏北怒眉一挑。

    “你只需要呆到世界倾颓的那天就好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要回家怎么办？”苏北怒火中烧，“我要呆多久，那以后我的世界会怎么样？”

    白塔的身体又闪过光芒，皱起的眉头彻底舒缓下来，“我也不知道，但......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你遗失了九百多年，总有一天能知道这九百多年的价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