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A项目实验成功的欢呼声已经落幕，阶段性的繁花落定。

    夜已经很深了，杰森独自站在镜子面前端详着自己。一个纯粹的高加索老人，消瘦而憔悴，苍白的面皮有些臃肿和松垮，脖颈上几条很深的皱纹，腮帮、额头上的褐斑，从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随着那几道褶子淹没在衣领里。一头银丝几乎没有一星半点杂色，昔日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睛，眼睑下垂着，浅色瞳仁里充满了忧郁的神情。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他等来了何睿教授的消息：MCA计划暂停。

    画面里，何睿教授一改平时玩皮、玩闹的表情，严肃的面孔好似一块铁板。他说：世界再怎么需要科技发展，但所有事物都是有极限的，也就是说，MCA已经是人类在这一领域能力范围的极限，已经逆天了！。

    杰森当然懂得教授这个“逆天”的道理。

    他怎么能不清楚呢？他才刚过而立之年，却瞬间把与教授的代差关系拉成了哥们，他能不清楚何睿的话里的所指吗？

    他对着镜头说：“实话说，教授！我懂您的意思，但我老婆在哪里飘着还是个未知数。原来，我叫您叔叔应该吧？可现在，大哥！我的胡子比您还白呢！叫您一声大哥不过分吧。也许，某一天，晨曦号找到了，玛丽回来了。您说，她能不能认识我且不说，您说她能接受这个现实吗？教授，我也老了。我还有啥怕的。我懂您话里那个逆天的意思，但总得有人付出吧。这不是什么这个主义，那个信仰。您知道，我还没有任何的准备就老了，如果我能接受这个，我还有啥可怕的！您能不能坚持一下，我们的项目不能停啊。”

    何睿邹了邹鼻子，抬手捏了下尖尖的鼻头，点点头说：“杰森，我是IAEA的副总干事，任职的那一天宣过誓的，我不能违背总部的决定。不过，我告诉你，马瑞跟你一个调子。行啦，你俩私下里聊聊吧。有一点，你们实验室的识别系统仍然有效，所有设备依旧对你们开放，仅限于你和马瑞。你懂！奥，还要科比！”

    “我懂，教授。谢谢！”

    “不用谢我。我们MCA的设计论证没有问题，这些年经验告诉我，成功就差试制和验证了。另外，我那网络里的老婆，再不去照顾就饿死啦！让这个项目闹得，我这把老骨头天天跟你们混，也该去享受享受了。需要我的时候，平行世界里找我吧！祝你们成功。”

    还没等杰森再说什么，何睿教授切断了通讯。

    恰逢这时，马瑞博士的链接进来。

    马瑞博士的头发梳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凌乱。根根银丝于半白半黑中清晰可见。浓密的眉梢也已见白，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同样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用关节毕露，松垮满是皱纹的手掌在镜头面前摆了摆。

    杰森的眼泪出来了。

    “马瑞博士！”

    “哈哈，彼此彼此。看到你，我这心里舒服些了！”马瑞调侃道。

    杰森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也苦笑了下。马瑞有妻儿在身边啊！谁能接受瞬间自己的老公突然变父亲呢？他的麻烦一定比自己还大，他的整个家庭都在因为这种史无前例的改变承受着痛苦。

    马瑞继续道：“杰森，我跟教授交流过了，MCA项目的大门是向我们敞开的。”

    杰森点头。

    “告诉你一个消息，老科比不在了。就在刚刚，你跟教授通话的时候，突发心梗去世了！哎，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够让心脏长久跳动的动力，老科比的心脏换过一次了，还是电源没有及时更换造成了事故。杰森长期不在身边，他大量饮酒造成了心血管问题。不过，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带着笑容走的。下来的事情，科比我们三个，一起走完吧。”

    吉森又点头。

    屏幕闪烁了几次，中断了杰森和马瑞的通讯。

    杰森在黑暗中推开窗户，整个城市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