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点耀目金光从稠黏的茫茫血雾中骤然亮起并连成金色三角，跟着散发出驱散所有刺目血腥和浓郁混沌的极璀璨光波，或许是旁观者清，改造人们是最先预感到什么的人。

    他们在相继松一口气的同时，又终于，表情忍不住越来越复杂，皆不由近乎本能得到如是想到：

    难道……诀别的时候，真要到啦！

    只到底是谁的诀别之刻，又是要与谁、什么东西或什么地方诀别呢？

    答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然后，他们就又脸色大变地看到，已是通体金光闪耀鬼脸巨神也跟着身形又一次暴涨，骤然就膨胀到高达两公里、重达两百万吨、让大地只能更大规模地开裂和塌陷的骇人地步。

    而这下，连方才仅仅是心神不宁、忐忑难安、不明所以的海盗们也知道：

    卡缪拉人，要完全把命拼出去啦！

    在光雾内早连地下结构都被大面积震碎的战场上，到处都有大坑或深坑突然出现。

    且别说是人了，有时一整栋楼都会突然被吞噬，乃至是紧跟着被又徒然夹紧的地面轰然压成粉碎。

    哪怕光雾外的海盗们都能感受到那种大坝将崩般的危险气息，都不得不跟着拼命了。

    现光由于鬼脸巨神无意踩踏而不断蔓延开的裂纹，就已冲出光雾，一路延伸到几十上百贾里外的远方。

    显而易见，如果任由实力因不明原因暴增的鬼脸巨神肆意攻击金雾里的其他海盗，那绝对会对雾里的海盗部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以及让他们由于兵力大损而无法给赞巴鲁克数千万民众造成足够烈度和广度的伤害，进而让他们彻底消灭附近的卡缪拉外太空舰队和毁灭赞巴鲁克的大计都功亏一篑。

    最重要的是，到时，他们就将要面对卡缪拉大规模援军和现有部队的无情包围，和更无情、不死不休的追杀。

    故不止光雾外的150艘海盗船齐齐冒险凑近，一边强顶着四艘不死鸟号的火力骚扰，一边在更近距离内对鬼脸巨神发动更密集的饱和炮火打击。

    连光雾内的很多海盗，都在一边竭力闪避其他卡缪拉将士的攻击、一边拼命地转身、去攻击那庞然如山、金光凛冽的高维机械巨神。

    按顾雷命令，狗牙自正一边顶着外面上百艘海盗船、数千门电磁炮、每秒数万发炮弹的超饱和打击，一边拼命地、疯狂地、手足锤刀齐上地攻击光雾里的海盗，以尽可能制造混乱和吸引敌人的火力，还有注意力。

    这样，其他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往后撤了。

    现即使卡缪拉将士们大量地同时远离战场中心，即由狗牙操纵的鬼脸巨神所在的位置，也不会引起敌人太多怀疑，易被误认为是为躲避鬼脸巨神疯狂到有点无差别的攻击才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将士们刚刚就已用他们的无畏和疯狂，向海盗们证明了他们死战不退、坚定无比的勇气和决意。

    且若真有必要，他们也确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乃至是到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才让海盗们不免会受到一定时间的蒙蔽，反为众将士赢得一定生机。

    也即使，深处战场中心的狗牙，却必将遭到越来越多海盗的围攻，更深陷重围和更饱受敌炮火打击，成为唯一无法撤退之人，注定被无数星鲨撕成血色齑粉。

    不出意外的是，随着其他卡缪拉将士们按命令纷纷朝远离狗牙的方向外撤和仅仅用类似牵制攻击或佯攻的低强度攻击来阻止海盗们一起外撤，不光雾外的海盗们把火力集中到雾中心体积最庞大、茫茫金雾亦遮不住的鬼脸巨神，雾内的海盗们，也开始咬牙切齿地把火力愈发集中到正疯狂到拼命地蹂躏他们的狗牙身上。

    不光雾外的海盗们把不得不承受四艘不死鸟不断攻击的怒气和仇恨撒到狗牙身上。

    雾内外撤受阻、进退维谷的海盗们，当然也会把攻击目标优先集中在最显眼、亦最令他们恐惧、愤怒和仇视的鬼脸巨神身上。

    于是，在无数道大小金光愈发密集凶猛、直如惊涛骇浪的攻击下，鬼脸巨神所受之损害，很快就即将超过它的自动修复能力。

    此刻，鬼脸巨神不单浑身装甲都在不断破碎和不断自我修复，连压力缓冲器、传感器、力场发生器等内部构件，都开始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乃至是没等露出来就被电磁炮雨连海啸都望尘莫及的强大冲击力震碎在里面，其实也在不断破碎和不断自我修复。

    每分每秒皆有海量亦虚亦实的高维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地喷溅满天，又如瓢泼大雨般倾盆而下。

    不少高维碎片来不及自然消逝，便被紧跟而来的下一波密集炮火再直接撕成了更小的碎片，乃至是粉末。

    可鬼脸巨神既越来越残破，又越来越狰狞，只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拼尽全力。

    哪怕顾雷是这样直接告诉狗牙的：

    “狗牙，我现在，就是要用你的命，去救更多战友的命，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明白嘛！”

    又哪怕，顾雷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

    狗牙依旧粉身碎骨浑不怕地默默应下。

    只因那样，至少，让他感受到和自己哥哥一般真诚温暖的一分团其他人，就全能安全撤退，而不会……

    而不会像铁卫1号上那个在最后关头把生之希望推给自己的、叫昆娜的善良女孩一样，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

    “呵呵，海盗，全部由我来杀死！啊啊啊……，杀，杀，杀——”

    这由不得海盗们不把越来越多的炮火和关注集中到鬼脸巨神和里面已疯狂至极、无畏无我的狗牙身上。

    连纳哈都不能再有任何迟疑，借机就远离了小战团这边，赶紧前往阻止狗牙。

    保留足够数量的兵力，的确对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很重要。

    且他这既是必须，又何尝不是在隐隐惊惧于顾雷诡异、可怕和混沌。

    他已经被顾雷的狼皇霸刀划开装甲，切实地伤到了。

    何况，现场算力最强、感知亦最敏锐的他，已最先察觉到，顾雷身上，好像又在酝酿着什么更沉默、又更愤怒、更可怕的异常。

    然后，纳哈仅仅是悄悄和杰顿说了一声，就被杰顿催促似的冷哼声赶走。

    杰顿已屈辱、愤怒和狂暴到接近真正的疯狂，丝毫不顾纳哈走后，自己将遭顾雷、吴家姐妹、伊曼、加涅洛夫等更多又变得更强的少年团员们围攻，也更不会顾自己的冷哼会暴露相关信息。

    顾雷则看破不说破，任纳哈徒然爆发，一下突然把四肢极速挥舞成寒光如暴的一大团旋风，登时就大面积地轰然毁灭了伊曼的高维剑林，突然挣脱束缚、高速前往狗牙处。

    以及将狗牙进一步推入死亡深渊！

    顾雷，亦是没办法了。

    尽管他真不希望一分团、乃至是其他所有分团、以及其他全部的卡缪拉将士，都不出现一个伤亡，可那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更没人能保证谁能绝对不死！

    一分团众人能到现在仍最多仅仅是重伤濒死，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然而，接下来，如果不让狗牙闹出尽可能大的动静，不止一分团最终必会出现令他痛苦至极的伤亡，其他各分团和其他所有卡缪拉将士，都将遭到更大伤亡。

    他唯有做出牺牲一人以全众人的选择，那是他身为领导者不可推脱的责任。

    只是，这人为什么必须是狗牙呢？

    一瞬间，想到自己曾对查查林许下的承诺，顾雷真是难过到心脏都痛苦地微微抽搐起来，又无奈至极，却连无奈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他看得出来，眼前正散发着异常不祥气息、比刚刚的他还不祥的杰顿，是真准备拼命了。

    身为化焰境的星系超级强者，纵是星际海盗，也是有尊严的，别说杰顿本就是天生喜欢逞凶斗狠的一凶人。

    故纵使杰顿已被顾雷等七人用五装甲一机甲团团围住，都丝毫不惧，反散发出愈发沉默、压抑和狠毒，又徒然凛冽起来、渐渐万分暴虐的恐怖杀意。

    没几秒，杰顿周边灿烂辉煌、正大光明的金色光雾，就都开始慢慢被他分外恐怖的怒意、杀意和凶意侵蚀，也正越来越大幅地扭曲起来了。

    眼前异常骇人的异象，令顾雷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刹那停下，只敢缓步收紧包围，并全神戒备、准备。

    只不待顾雷稍稍嘱咐一两句，杰顿便毫不客气、毫不留情、先发制人地暴烈出手。

    一时间，众人只觉眼前电光爆闪、异常刺目，连魂眼都无法屏蔽，大为吃惊。

    而更令众人意外、震惊和失色的则是，杰顿一开始就朝着场中貌似实力最强、依旧在用双龙阵合力驾驶玄武机甲的吴家姐妹暴怒出手，还势如破竹，异常骇人。

    紧急升起的高维剑林几乎未能多拦下他一微秒。

    众人尚反应不过来，便见暴烈电光已骤然地奔涌和笼罩在玄武机甲身上。

    显然，因刚刚屈辱至极的刺激，杰顿亦实力大增，此次出手的速度远比之前快。

    可更快的，还是吴家姐妹的战败速度。

    不待吴雪莲和吴雪镜联手模拟出电磁力相抗，也不待玄武机甲多抵挡一毫秒，玄武机甲的驾驶仓门，便连同挡在仓门前的阳电子破城斧和更外面的、刚合拢起来的巨盾，还有多重高维剑盾，一起被杰顿一拳就“砰砰砰”地接连洞穿，快到多声怦然巨响几乎好似一声。

    这下，不仅玄武机甲轰然倒飞而出，连玄武机甲破损的仓门内，都亦有刺目鲜血喷出，看得顾雷目眦欲裂。

    此次交手，刚刚还能和杰顿斗个旗鼓相当的吴雪莲和吴雪镜，竟是一个回合都没撑过去就被杰顿一拳一起打成双双重伤濒死的高危状态。

    甚至，余人基本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不由又惊又骇。

    他们实在不明白：

    杰顿的实力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这么大的、堪比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唯有顾雷看得清楚，知道：

    杰顿之所以会实力暴增，其实只因他已彻底掌握真空弹射的全部使用技巧。

    真空弹射本就不单是一种高级的高速运动技巧那么简单，其实还是一种极强力的攻击技巧。

    它不仅能制造出一片空气稀薄、阻力大降的高速移动区域，还能在敌我间直接制造出一个攻守兼备的真空通道。

    因为，通道两端、敌我背后皆有的空气，为填补真空，会骤然把敌我双方拍到一起。

    进而，使用者就能借助推，瞬间大幅拉近敌我距离，和施展出更速、更强、也更暴的突然袭击。

    刚刚，就是因为来自身后的、莫名的强大推力突然干扰，玄武机甲才忽地就双腿离地，并不一秒就被推到同样高速逼近的杰顿身前，在吴家姐妹难以反应过来的瞬间，被完全击破，彻底丧失战斗能力。

    毋庸置疑，杰顿已算力大增，才能凭区区一具装甲一个核熔炉和仍略显单薄的改造之躯，就制造出几乎完全等同太空的真空环境。

    要知道，光要制造出1立方米的真空，就需要几十吨的力！

    而要制造出数十立方米的真空、让重最少十几吨的玄武机甲都失控，更是怎么也需数千吨的力。

    杰顿现或已超纳哈，成为现场算力最强、最强大、亦最危险、还最残暴的星际海盗。

    直接死在他手中、其实都不被其他化焰境海盗当成对手、亦不会刻意追杀的普通少年团员，是最多的。

    可顾雷一方面一马当先、人随刀走地独自全速砍向杰顿，另一方面还严令其他人必须马上撤退：

    “都走，不许管我！”

    而他内心里，却其实是在轻声念叨着：

    狗牙，对不起！

    以及……

    ……

    但是……哥陪着你——

    声声怒吼再次徒然如雷暴响，震动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