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凤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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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京城璧玥阁(下)

    梁矜橒待二位舅母上前后,便跟在了她们的身后,目不斜视,举步向前。

    身后几位表姑娘相互对视一眼后,赶紧跟上了去。

    今天真是太意外了些,不知道一会儿还能看见什么令人诧异的事呢。

    梁掌柜十分小心翼翼地上了茶,又端来了金光灿灿镶宝嵌玉的钗钏,抖着脸上的皮肉:“请夫人、姑娘们过目。”

    万大夫人和梁矜橒眼皮子都不抬,顾自端着茶盏,吹着茶沫儿,吹了半晌也不见她们喝一口。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只听得沈大郎嗤笑一声:“这几年不来,当初京中首屈一指的钗钏铺子倒成了三流店铺了?”接着又冷然问道:“三号库的东西呢?”

    梁掌柜经不住了,身子都要颤动起来。

    那个库里的东西是上好的,可却是府里二奶奶和梁矜桢定的珠宝啊。这,这可怎么办呢?

    梁掌柜再抹了一把汗,心中有了计较:“小的就去拿来,就去拿来。”

    万大夫人和梁矜橒这才放下了茶盏,环顾着左右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他几位姑娘都默不作声,隐隐觉得今日并非是简单地来选钗钏的。再瞥一眼梁矜橒,见她神色凌然,坐在那里的气度竟然不输了万大夫人,都暗自吃惊不已。

    直过了一刻多钟,梁掌柜才取了十几个匣子进来,陪着笑说:“一时忘记钥匙放哪儿了,怠慢了夫人和姑娘,还请恕罪啊。”

    万大夫人随手翻检了几样,便吩咐沈大郎:“都要了吧。”

    “是,夫人。”沈大郎一声答应了,梁矜橒身边的几个丫头立即动手,一会儿的功夫便拿了个干干净净地。

    万大夫人站了起来吩咐梁掌柜:“记账吧,从利钱里出。”

    可怜梁掌柜这大冬天的已经出了几身汗了,一听万大夫人说从利钱中出,又是一头大汗,急急巴巴地说:“夫人,这不合适啊。”

    万大夫人一听,便又坐了下来:“怎么的不合适?我家外甥女从她娘的陪嫁铺子里取几个钗钏,难不成还要付银子不成?这是谁家的规矩?”

    梁掌柜哈着腰说:“这,这不是梁二爷在打理的铺子吗?”方才去二爷那边示下,二爷说了不要怠慢,要看什么便给什么。可是没有说不要银子啊。

    “是吗?这如今是梁二爷的铺子啊?”万大夫人端起来茶盏喝一口水,立即皱了眉头说:“这茶水是待客的吗?”

    梁掌柜暗自排腹:刚才不是喝了好多,怎么不嫌弃呢。看来今天是存心来找事儿的。

    万大夫人也不等他回话,自顾说了下去:“这璧玥阁已经几十年了,当年是我婆婆的嫁妆,可是相当当的老字号。

    当初小姑子出嫁婆母舍不得哭了几日,父亲才将这铺子做了陪嫁给了她。

    只是我小姑子一定不肯收,说本是万家最出息的产业,没有陪嫁女儿的道理。还是老爷最后做了分析,将铺子的出息分了三份,小姑子拿四成,我们妯娌二人各拿三成做私房。当初可是每年有上万两银子的进益呢。”

    二舅母皱着眉头说:“可是,自从我们姑娘去世后,这些份例怎么都丢了呢?”

    万大夫人接着说:“丢了的可不止这些。我记得之前小汤山到了冬天,每每都有小菠菜、菘菜、萝卜的送来,如今这些好处怎么也没了呢?”

    梁矜橒放了茶盏,可能是略略重了一些,清脆的碰瓷声响起,吓得梁掌柜又一哆嗦。

    梁矜橒抬头看向了沈大郎,冷冰冰地说:“沈总掌事可是失了本份,我娘的嫁妆可都是你在掌总,怎么我娘走了,这铺子、庄子也成了别人的了?”

    万大夫人接着指责沈大郎:“总是你惫懒,本早该去侯府给侯爷、二爷请个安问个好,说不得侯爷、二爷早就等着你了。如今却让人误会了去,以为这是梁家的铺子。

    知道的是说替孙女、侄女打理着,花了好大的工夫,不知道的,还道是要白占了我家小姑子的嫁妆了。”

    沈大郎立即弓腰:“是奴才的错,再不敢不经心,累得主子受下人欺负。”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便好。只千万记得要替祖父、二叔周全些,若有了那强占孤女钱财的闲话,可是好说不好听呐。”梁矜橒慢条斯理地端起了茶碟,翘起玉葱似的小指,伸手捏住了茶盖,轻轻地拨着,半响,又放下不喝了。

    怪不得要来璧玥阁选首饰,原来是要唱这一出戏啊。

    万辰恬眉头微凝,面有愤色:敢不还,呵呵呵呵,那就试试哦。

    转过身子,见她二姐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再看她庶妹,正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崇拜的看着她表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啊,不动声色就加了人家的罪名,真是太妙了。

    梅姑姑和秦瑜几个像是梅花桩子似的。

    眼皮子都不抬,似乎很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掀不起一丝涟漪。

    万大夫人和梁矜橒今日唱的这一出戏叫做敲山震虎。

    两家人在京城里都是有头有脸面的,这事儿处置起来该到什么程度都是有讲究的。

    先拿着理儿给人定了罪名,却给人家留了一线生机。若真是一棍子打死了,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是烂招。

    万大夫人带着姑娘们来的本意,一是大户人家教养闺女的一种法子,让她们听着、看着,再仔细去琢磨着。二是让这个梁掌柜带去个信儿:这些嫁妆田亩要还了,也是让他们有所准备,免得到时候焦头烂额吃亏的还是梁矜橒。

    梁掌柜听了万大夫人和梁矜橒的话后,更是冷汗涔涔,这罪名可是吃不起啊,急急忙忙地分辨道:“原是小人不懂事。既然这是先大奶奶的陪嫁,自然没有收姑娘银子的道理。”他得赶紧回家禀告二爷了,这万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梁矜橒走出璧玥阁的门,抬头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寒风裹着雪花飘进了廊下,斗篷上的玄狐毛被吹得七倒八歪的。

    璧玥阁是她走出的第一步,不仅是她娘的嫁妆,还有更多的事要理清楚。

    尤其是那个已经被抓住了的刺客,虽然最终的消息还没有来,但是她清楚,必能查个明白。

    人若负我,必十倍以还。雏凤清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