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暗。

    世界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充斥着天地。

    被蒙蔽的视线中，似有一道雪白的光闪烁，柔和且温暖。

    祂发出了空灵的音，寂静且孤独。

    近了，是一条在空中飞行的白鲸。

    不，也许并不是在空中，只是自己在海底。

    仿佛化作黑暗的淤泥，望着那海面缓缓划过的白鲸，世界仿佛都被照亮，温暖而愉悦。

    祂游荡在巨大的海洋之中，每一次翻身都会掀起一次海浪，祂的腹部是雪白的柔软，祂的背脊却是被岩石覆盖，一座巍峨的古城，矗立其上。

    海水浸没了它们，黑暗包裹着它们，似有生命在其上生存，始终被巨鲸所保护，不得一丝黑暗与海水。

    其体内，能听到鲸鱼在吞噬鱼虾，也能听到，齿轮缓缓转动、蒸汽排放的美丽之声。

    那是什么？

    【是所有疫病者的神灵，传说中承载了怪物之城的巨鲸】

    温柔的声音响起，带起一团明亮的光，照亮了黑暗，这时林渊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什么淤泥，只是躺在了地上而已。

    望向身旁，一位一袭白衣的女性站在那里，林渊看不清她的脸，那里被圣光笼罩。

    “圣辉.......”

    “不是圣辉。”女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柔声说道：“伊尔莱斯，你老师的朋友。”

    “是......祂呀。”

    “是的，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用‘她’来形容我。”伊尔莱斯说。

    “那这里是哪里呢？”林渊坐起身，不再去看伊尔莱斯。

    不可直视神，不可直言名，对于神灵，人们对其的统称只有‘祂’。

    盘起腿，林渊抓着膝盖，望向那在天空盘旋的巨鲸。

    “所以......这是什么？”林渊问。

    “巨鲸，已经说过了。”伊尔莱斯答，她伸出了手，像是要抓住巨鲸，却轻轻握紧，什么也没有。

    “我是在问那是真的？”林渊有些无语，他以为祂会明白他的意思。

    “是也不是。”伊尔莱斯依旧是那种模糊的答案。

    林渊对于这位邪神已经没了耐心，站起身直言道：“那这是什么，既然你让我去寻找巨鲸，那眼前的这个不是么，有了它不就可以了么？”

    “那只是一千五百年前我记录下来的场景，那时是它最美丽的时候。”

    伊尔莱斯叹了口气，收回手，在她的身边，亮起了柔软的白光。

    白光在虚无中游动，很是活泼。

    “一千五百年后，巨鲸留给人类的痕迹只剩下这孩子了。”伊尔莱斯说。

    白光缓缓褪去光芒，露出了不知缩小多少倍的小白鲸，白鲸的背脊上也有明显的岩层，但那古城就跟小孩子用泥沙堆砌的玩物，可笑无比。

    林渊看着这在自己身边游荡的小生物，皱了皱眉：“这算什么？”

    “钥匙。”伊尔莱斯双手微微捧起了小白鲸，语气悲伤，“时间就像破败的第二意词，没有人能逃过时间，哪怕是这曾带给时间唯一美丽的事物。”

    “它为什么会消失？”林渊问，他对这个很是好奇，照理来说，如果真有那种天空上的巨鲸，那不应该会消失才对啊。

    “神战。”伊尔莱斯眼神黯淡，叹了口气，“神灵的战争波及了它，它本就是被创造出来的神灵，根本无法抵御，在身体破碎后便消失在了历史之中，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指引你寻找破碎的痕迹，无法帮到你更多了。”

    “这样啊.......”林渊顿了顿，又道：”那为什么是我，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谁知道呢。”

    伊尔莱斯放下小白鲸，任由它在林渊的周身摇摆：“一切都是命运，不管是归途，还是末路，一切的一切都有无形的线在指引着我们，我们能做的，只有遵循，以及微不足道的反抗。”

    这邪神怪怪的......

    林渊静静地听完，脸上逐渐发现了如卡尔弗拉一样的讽刺笑容：“女士，看来作为邪神，你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啊，不过您都无法做到，我又如何去做呢？”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是我没办法进入的。”

    小白鲸轻轻蹭了蹭伊尔莱斯的食指，随后便朝着林渊游去，林渊本以为对方会继续在自己身边徘徊，可当小白鲸触碰到林渊的手时，他只感觉手背微微一疼，等到抬起手时，小白鲸已经消失。

    而在他的手背上，则多出了一只小白鲸的图案。

    “这是？”

    “钥匙，已经说过了。”

    “我知道！”林渊不耐烦的抬起手，“我是问这个东西为什么进去了，而我之后到底该干什么，这东西真的能找到那头巨鲸？”

    说着，他望向天空，此时他很怀疑，怀疑对方就是打算骗他。

    不过就算是骗，也很厉害了，这么大的场面。

    “会的。”谁知，她的答案居然如此认真。

    伊尔莱斯点了点自己的手背：“钥匙已经在你那了，与之有过联系的鲸之书也在你那里，之后更多的东西就只能由你自己发现了，只是我希望，如果你碰到了和思一样的孩子，能够做出同样的选择，甚至更好的。”

    “更好的......”林渊沉默了下，“你是在埋怨我之前没有帮忙么？”

    思的母亲之死，林渊也很遗憾，但如果重来一遍，他依旧不会出现，因为如果真的违背了人类的基准，当时死的就会是两个人了。

    不知不觉间，我对怪物的称呼也变成了人呢。

    说起来，怪物之城，这个词汇难道没有一点不好的含义么？

    “我没有在埋怨你，事实上你做的已足够好，但其实可以更好，不是么？”

    伊尔莱斯张开手，白皙的十指上有微弱的灵力游荡：“你也想有一个家，和他们一样，林渊。”

    “是么，可能吧，也许会想。”点点头，林渊应下了。

    正如伊尔莱斯所言，他的确渴望过那种不存在的东西，但现在他已经找到了一点雏形。

    笑了笑，伊尔莱斯的笑声很柔软也很好听，但很快，她的嘴角便不在翘起，重新变得平淡。

    “你的灵塔已经完成，之后就不要再深入废墟的裂隙了，那里面的东西会把你抓扯进去，永远无法逃离。”

    “里面？”林渊回想起那两道笼柱，想到了阴影中，手部有伤患的人影。

    还有那孤独的岛，奇怪的女人，以及无边的海水。

    因为大，因为无边，因为有股海的味道，所以林渊始终坚定着那是海。

    这个缝隙到底代表了什么，藏了什么，以至于居然会有一位邪神来提醒他。

    不过想到那个牢笼中的人所说，林渊不禁微微胆寒，点点头同意了。

    他无法不去理会那些话，明明可以不理，却总感觉应该去靠近。

    真奇怪。

    “好好地思考吧。”伊尔莱斯的身影渐渐淡去，“这个世界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你要接触的可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些事物，当你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污秽。”

    天空中的巨鲸翻了个身，发出了空灵的音。

    黑暗渐渐散去，梦境似乎在淡化，林渊感觉双眼即将睁开，却因为自己还处在这片黑暗，而无法打开。

    哪怕再如何用力。

    “这感觉倒是神奇，可就是有点难受啊。”林渊苦笑着，这连续几次他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全部都是陷入到了奇怪的梦中。

    自己这经历，大概可以和那些吟游诗人或者旅行者一样，出本游记了。

    轻轻闭上了眼，林渊又重新睁开了眼，这次不再是意识，而是肉体。

    依旧是小小的木屋，不一样的是，屋内传来了思的哼唱和菜香。

    而自己的腹部，则趴了一只雪白的小白鲸，此刻正挥着尾巴，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似乎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