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你提出的这种想法，我觉得还是很有价值。”

    柳青捻了捻自己的下巴，这样跟莉莉娅说道。

    “诶？”

    对女伯爵来说，柳青在这种问题上的直球称赞十分稀奇。她一会儿从左边看看柳青，一会儿再从右边看看他，仿佛见了什么稀有物种一样。

    “咳咳。”

    看莉莉娅对自己作如此反应，柳青有点尴尬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说正事。既然你都能感应到一点精神力了，我觉得是不是……抛出点灵能理论来？以你的名义？”

    柳青对莉莉娅的动作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讲的内容能够吸引这位女伯爵的注意力，叫她不要再让自己的尴尬更上一层楼。

    “以我的名义？如果柳青你只打算发表一次的话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莉莉娅的话很奇怪，什么叫只打算发表一次呢？

    “此话怎讲？”

    见她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柳青开口问道。

    “就是……你看哦，我是尼波拉家的人对不对？”

    柳青对莉莉娅的问题回以肯定，是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莉莉娅看柳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有点无奈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给柳青解释道：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第一次发表家族是来不及跟我联系的，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莉莉娅还没把话给说完，柳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光想着借用尼波拉家的影响力给自己套一层结实的护盾；却忘记了尼波拉家也是对灵能理论和传承垄断的家族，莉莉娅·尼波拉发表过什么灵能理论之后，家族是一定不会让她继续发表后续内容的。

    除非，他们掌握了在这方面更加先进的东西。使得他们不光看不上这些落后的知识，还需要让它们广外人知，方便尼波拉家攫取更多的利益！

    想通了这一点，柳青叹了口气。

    “唉，好吧，我明白了。”

    世事多艰啊！

    他想到了商鞅，那个变法完使秦国强盛，结果最后却被五马分尸的家伙。很多时候人们总是喜欢拿着如今的情形想当然地去代入古时，觉得倘若自己穿越，定能简单地拉拢起一支队伍，然后称王称霸，或是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

    然而实际上无论是哪条路都困难得很。

    首当其冲的就是语言，语言不通便是寸步难行。假使没有语言的顾虑，各种度量、制作工艺、研究方法也都不能一蹴而就。最重要的是，并不是你拿出来一个先进的技术它就能推广开来的。产业转型是要“痛”的，机械生产会把那些原来的工匠大部分都从他们的岗位上挤走。

    历史上也不乏先进机器会被当地工匠或是劳动者破坏的记载，因为这些机器让他们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收入，从而难以生存下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人又不像现代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和平且较为发达国家的人那样能够接受较为全面的通识教育，说难听点甚至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没了那口饭吃，那不是只能等死吗？

    柳青现在正在做的便是想要掀起一场变革，毁了这奇奇怪怪，还在封建时代的银河。

    就像这次莉莉娅·尼波拉给柳青的提醒一样，越是对这世界的银河了解得更多，他就越是认识到自己这么做可能会遇到的阻力。他知道这个选择会让这个时代的很多人死去，会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但他还是傲慢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普通人只是朴素地想过上“好日子”罢了，这种朴素的愿望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却在实践的过程中，这种朴素的愿望把本应属于人们自己的权力让渡给了那些领主。从而，领主们利用这些原本属于大家的权力来压迫大家，非常扭曲。

    或许有人能够意识到这样的情况，然而朴素的愿望在这里又发挥起了它的作用：只要生活质量还有大幅下滑的空间，他们就不愿意投身于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活动中去，不愿意把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给夺回来，甚至他们还会去嘲笑那些“傻傻地”冲击领主的笨蛋，只恨自己不是那些领主。

    世界不同，有的东西变了，但更多的东西还是那个样子。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柳青就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火一样的东西燃烧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的，这种激动应该早就磨平了才对，不管是在哪个柳青的身上。

    但同样地，无论是哪个柳青的身上都没有灵能。他怀疑是否是灵能让他产生了如此变化。但不管怎样都好，柳青不会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现在，他不再希望偏居一隅，简单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他要推这个世界一把。

    “那就一次好了，之后我想办法在各地提出来新的灵能理论呗。”

    柳青耸了耸肩，他准备把自己的灵能理论给投出去，或许到时候整个银河会有许多灵能者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你就说是你想的，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讲过不少你现在还用不到的内容……作为给家族的秘密肯定是绰绰有余。到时候你看情况来呗。”

    他有点头疼的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说道：

    “过两天要是方便我们可以把那个灵能契约给停了。”

    “你这么信任我么？”

    柳青当然信任这位女伯爵，她平时会流露出很多心底的情绪来。如果她平时流露出来的内心情绪都是假的话，那柳青也认了。

    但他不能这么直白的把原因说出来。

    柳青伸手握住了莉莉娅因为之前拿过冰块，现在还没有暖和过来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讲道：

    “因为你是莉莉娅。”

    “诶？”

    粉色的女孩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因为你是莉莉娅。莉莉娅·尼波拉。”

    “不不不！这算是什么理由啊！”

    莉莉娅小脸刷地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柳青抓住了她的手，还是因为柳青说因为她是莉莉娅·尼波拉。

    柳青本人其实是没什么额外的意思的，他想的很简单。因为他观察过莉莉娅·尼波拉这个人，知道她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他本以为凭借这么些天的默契，莉莉娅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青的这番话在莉莉娅听来绝对不是他预想的那个样子。

    对莉莉娅而言，虽然柳青这话不是表白，但考虑到这人平时的木头劲，这句“因为你是莉莉娅”的象征意义大概也接近了表白的等级。甚至她潜意识里也会把柳青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曲解成“因为我喜欢莉莉娅尼波拉”，而非倾向于解释为像柳青想的那样富有理性，甚至只有理性。

    当然，这倒不是说莉莉娅·尼波拉有多么喜欢柳青，主要还是因为这单纯的姑娘长久没和柳青这样读不到内心情绪的生人接触，不知不觉间给他戴上了一层美化的滤镜罢了。

    这么一想，好像这位女伯爵确实对柳青有点意思？

    加油啊！直直的大哥哥！

    莉莉娅红着脸，试着甩开柳青的手。

    “你不相信？”

    柳青的声音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他抓得更紧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如果这里松手的话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柳青是不会轻易让莉莉娅逃掉的。

    “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着我的眼睛，甚至可以使用灵能契约……”

    富有柳青特色的论证开始了。他这套说辞，若是放给其他人那几乎是不会有效果的，但唯独这位莉莉娅·尼波拉，她见过许多表里不一的家伙，也听过不少内心毫无波澜，或是心怀鬼胎的家伙的甜言蜜语，柳青这种“直球攻势”反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说着说着，莉莉娅想要甩掉柳青手的意图就渐渐消失了。只不过她还是垂着头，没有跟柳青对视。

    “……总之，我会想一切办法让你相信我是认真的。”

    “……道啦！”

    “什么？”

    其实柳青是听清了莉莉娅在说什么的，但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让她再大点声地说出来，那将表明面前的人彻底说服了自己，让接下来的讨论会更加的……方便。

    “我说，我知道啦！”

    莉莉娅把手猛地一甩，到底还是挣脱了柳青的把握。

    然而这次挣脱的意义却跟之前大不相同。在之前的挣扎在某种角度上来说是在考验柳青的诚意，而现在挣脱则是女孩的羞赧而已。她已经在自己心中的某处承认了一些事实。

    女伯爵气嘟嘟地把头别过一边去，只从眼角的余光中看着柳青。

    “说吧，你准备怎么弄？”

    “啊？哦。”

    柳青对莉莉娅这一套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只要她愿意听就好。

    “开篇我打算这么写。‘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智慧生命的一大步……’”

    这番“一小步”和“一大步”的表述，很快就会在银河系中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