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姑奶奶
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日后周怀水犯下滔天大祸,慢说是挫骨扬灰,情急自戕,也抵不了生前罪过。
一连几日,这仁安县倒是平平安安,这周家的二少爷也是颇为老实,没折腾出来什么动静。
但俗语怎说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经历一番彻骨的痛,陆巧元觉着此子根本不会幡然醒悟,那周老爷虽有点正派,却也是迂腐刻板的可怜。
不过这也是别人的家事,只要不干涉到自己,不威胁自己的利益,怎么闹腾都没有半点关系。
临近三鼓,陆巧元昏昏欲睡,梦见了一位女子。
一双秋水无尘的杏子眼,耳边带着两个殷红吊坠,艳如桃李中却又凛如霜雪,对了眼光儿好似照着了那月宫宝镜一般,晃得人胆气生寒,眼光不定。
陆巧元惊奇之余,想要上前靠近,却又似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云遮雾锁,醒来时却已是天明。
“又见到她了!”
待在仁安县这么久,陆巧元能想起的只有那井中神秘女子,其他人倒无什么印象。
如果是她的话,为何会闯入我的梦里?
难道又是为了我的寿元道行?
疑虑之下,陆巧元又审视了一边自己的属性面板。
【寿元/道行】60年
没有减少,陆巧元顿时松了一口气,最近几日审了几个小案子,硬生生地将寿元道行给拔高了一点点。
虽说没发生上一次的事情,但却也是一个心结,苦苦缠着陆巧元。
踅摸了许久,始终没有个靠谱的由头,陆巧元不经意间向着窗外望去,却是听见青牛哞哞叫了两声,紧接着便是田县令走了进来。
他身形矫健,不带一丝冗劲,倒是越显得神采奕奕,大步走至陆巧元门前,待至将要扣门而响,门却是自动而开了。
“贤弟,这是刚起?”
“哈哈!正如兄长所言。”
两人寒暄一阵,倒也不显得拘谨,从容淡然,颇像是多年的交情至友。
“也好,正与贤弟一块吃些早点,我们边吃边谈。”
“衙门处的朝食老板,我倒是极为熟络,若是去他那里吃东西,填肚子,还能省下几文钱。”
在青牛的迎送目光中,两人并肩侃谈出了门外,再过些时日,它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要去官田耕作天地,以工戴罪。
搁着老远,陆巧元听见了老板的吆喝声。悠扬沉沉,回荡在这烟火气十足的大街上,引得脚夫等卖力气的汉子频频回头,咽着口水。
两人穿插而过多行人群,径直走了过去,那摊食老板忙着照顾生意,也没空抬头瞧着走向自己的衙门贵人。
待到陆巧元等人开了腔,这老板才募地抬起头来,“哟!是陆掌案和大老爷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老板也顾不上招呼其他的吃客了,用衣袖蹭了蹭脏兮兮的额脸,就把专门留给陆巧元用的桌椅从身后搬了出来,放在一处干净的砖地上。
“二位贵人请坐。”
老板将座位摆好,又用抹布将桌面擦了个仔仔细细,透出亮光来,这才满意地停下手。
“还是老样!一碗汤外加五个肉馅包子,”这边说完,陆巧元又是看向一旁的田县令,“兄长,你这份量是多少?”
田逸亮跟陆巧元不同,修炼的是武道,每日锤炼肉身,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吃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一些。
“老板,给我来十笼包子。”
“呵!兄长你这饭量可以啊。”
闻言,田逸亮只是笑笑不言语,最近衙门清闲了许多,难得利用这少许空闲,来锤炼自身的武道,胃口大开,饭量也是平日的数倍。
“包子,汤来了!”
老板这就将叠好的十笼包子放了过来,跟个小山似的,旁边之人看见了也是啧啧称奇,见过捧着锅吃饭的,可也没见过直接开吃的。
两人吃东西的空儿,却是靠近来了一小撮人,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沿街开着铺子,其中一位妇女,陆巧元还认出来,月前那几日还往小院里送过些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可否请陆小爷为我们提个字?让我们过完年开张沾点好运。”
如此这么说,陆巧元倒也不好拒绝,毕竟平时也靠着邻里帮衬了不少的忙,就跟那乡下农村似的,哪家要是有点红白喜事,有空闲的都会撂下家里的轻活,过来搭把手,这是十里八乡默认的规矩。
“可。”
提起笔来,蘸了蘸墨水,陆巧元唰唰唰地舞了十几笔,在那素纸上留下祝贺生意兴隆的词句。
“谢谢陆小爷的手笔!”
后面的人眼巴巴地看着头一个人拿到了贺词,瞬间也是沉不住气了,也纷纷凑了过来。
“你们也是......?”
“陆掌案,俺们都一样。”
这下,陆巧元倒是不禁嗤笑了起来,这不就是索要签名嘛!
这么热情,也不能拂了人家对自己的瞻仰之情。
凝聚法力于指尖,陆巧元竖起手指,在周围人惊叹中晃晃悠悠地比划了一圈。
“列位父老乡亲,可要看好了,眼睛不要眨,俺可要变戏法了。”
命人将所有的的素纸放在小桌上,依次摆开,陆巧元随手就是这么点了几下,那空荡荡的白纸上竟神奇地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字迹,。
区别第一副贺词,这些素纸上的笔墨早已干了,没了墨水的香味。
众人甚觉满意后,别了陆巧元,各自欢喜地跑回了家中,迫不及待地想要挂在店面最为显眼的位置,没别的意思,就是特地显摆一下子。
大致的意思就是:“你来我的店是绝对地不会吃亏,没看见陆掌案都给俺提字了吗?整个仁安县有如此墨宝的人家也没几个。”
这边的摊食老板一边擦桌子收摊,一边望着远去的那些人影,“这些人也真是会钻营的,都知道陆小爷是个人物儿,能巴结一下就巴结下。可俺不用,这掌案大人天天在俺这处吃饭,那就是移动的金子招牌,走到哪响到哪。”
一想到这,摊食老板也是喜得合不拢嘴,这几个月挣的钱堪比过去一年的出摊得来的钱,好日子还在后面呐!
就那么随手比划的一会空,田县令早就吃下去了一半的包子,陆巧元知道兄长没事不会来找自己,于是开口问了句:“不知兄长今日有何事?”
“嗝......”田县令慢腾腾地打了饱嗝,“兄弟,你别不信,我昨个儿梦见了一位神仙给我托梦了。”
“托梦?”
陆巧元一阵狐疑,这托梦的人难道会是她?
不等他想通,田县令抹了抹嘴,又接着悠悠道来,“这成神仙的事我素来不信,今个我是真的信了。”
“什么神仙?”
“姑奶奶。”
“我看是诓你的,哪有起这种名号的,跟仙家一点不挨边,忒俗了点。”
陆巧元连忙摇头,只觉得有些开玩笑。
“那梦奇的很,我钻进了土馒头里面,浑浑噩噩间就下了地府,霭腾腾黑风吹嘘,痛咽咽幽魂不去,正值一个判官铁笔勾去我的罪行,要把我锉、烧、舂、磨几炷香,却是一道灵光照了进来,仿若霞落万彩,金甲辉明,顿时就把我给救了出来。”
“然后呢?看清楚了人影吗?”
“不,”田县令遗憾地摇着头,“那人只叫我为她建设庙宇,供奉香火,每日虔诚祷告功德,名号就是姑奶奶,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唉,云外人传云外事,梦中话与梦中听。”
“贤弟此话何意?”
“兄长怕是也觉着这位乖张的姑奶奶就是那井下的神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