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天气渐凉。

    沧之海独自走在夜色中，微凉的晚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凌乱的发丝划过她清丽的脸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走了半个小时，确切的说，她在等人，等了半个小时。

    她刚申请内调回来，每天加班熟悉业务很是烦躁，本想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谁知刚一到家，就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响起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她直接挂了电话。

    “别躲！如果不想让我去你家里找你，15分钟后老地方见。”手机有信息进来。

    呵，还是一贯的以这种方式威胁她。

    想着出神，一辆黑色重型机车轰一声，突然猛的橫在她面前，吓得她险些摔在地上。

    “江之鱼，你又想干什么！”沧之海拍了拍虚有的灰尘，瞪着来人。

    熟悉的车和最熟悉的人。

    来人摘掉头盔，露出满头银灰色的头发，眯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她，勾唇浅笑不语。

    接着，又摸了摸口袋，咔嚓一声点烟。像是被呛到了，轻咳了几声。

    还是老样子，烟不离手。

    沧之海闻着烟味有些头疼，转身靠着护栏，看远处的灯火倒映在河面上，五彩斑斓...

    夜很静，也很烦。

    江之鱼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大步走到她身旁，声音沙哑沉重。

    “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沧之海不以为然，抬眼瞟了一眼。清瘦的侧脸，线条勾勒得更加明显。

    每次都说最后一次。

    江之鱼勾唇，抬手抚摸她的长发，被沧之海抬手推开。

    “还是那么恨我吗？”单手用力拉过沧之海，紧紧抱住，拴在怀里。

    “江之鱼，你……！”沧之海挣扎。

    “别动，让我最后一次抱一抱。”江之鱼抱得更紧，似乎一松开就消失不见。

    沧之海双手垂在两侧，对他，真的狠不下心。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

    “江之鱼，我们已经分手。这些年，你总是反反复复，扰乱我的生活，你这样有意思吗？”沧之海有气无力。

    分手，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吧！

    江之鱼声音冰冷：“我同意了吗？”说着，拉着沧之海的手，“上车，我带你兜风！”

    沧之海果断拒绝，“我不去！”

    江之鱼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冰冷，沉声道：“沧之海！我从来都不想跟你争论！”粗暴的丢给她一个头盔。

    “戴上！”

    沧之海不情不愿的跨上机车后座，双手环住他的腰。他瘦了，身上有淡淡烟草的清香混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消毒水飘过。

    江之鱼勾唇一笑，恍若当年的机车少年，搭着他心爱女孩满世界自由飞驰。

    深夜无人的公路，耳畔只传来风呼呼的声音和机车的轰鸣声。

    这夜晚的微风再次吹乱了她的心。

    ...

    机车停在一处僻静山脚下。

    这个地方他们来过，是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见证。

    小青山，她取名。

    因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寓意他们的感情，细水长流。

    想来，还真的有点讽刺。

    沧之海很怕黑，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夜虫鸣叫声，都能吓到她。

    她不敢下车，抓着他腰身的手收紧。

    “大晚上来这里干什么！”

    江之鱼似乎有些疲惫，趴在机车头，喘了几口气，“怕我把你丢下？”

    沧之海讥笑：“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你是江之鱼，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无所牵挂的鱼！

    “沧之海！”他很少一本正经的叫她全名，除非很生气或者警告。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以后，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沧之海噗嗤笑出声，“包括你吗？”

    “当然！”

    “你怎么了？”感觉到他今晚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

    江之鱼吐着烟圈，眼里藏着一丝丝哀伤和眷恋，“没事！”

    寂静的夜晚，没有月光，亦没有万家灯火，只有黑漆漆的天和山。

    江之鱼抬头看山顶，又看了看沧之海，“你总是那么防备我，我有那么坏吗？”

    沧之海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仅坏，还很渣。”

    原来在她心中，他一直是这样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给自己一条生路，放过自己，放过你。”

    “过不去还能怎样？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看山！”

    “......”

    车灯的余光照在他脸上，有一丝苍白。

    “沧海！”江之鱼轻叹，双手环抱沧之海双臂，头抵在她的颈窝处。

    晚风轻吹，有些悲凉。

    她不记得那晚是怎么安全回来的。

    江之鱼把车开得很慢，他从来就只有速度。

    下车之后，更来不及说一句话告别，轰着油门飞驰而去，留下一烟尾气和一脸茫然的沧之海。

    夜已深，空荡的街道，孤独的月光洒在路灯上，与影相伴。

    ...

    工作的日子总是很忙碌，那次以后，沧之海再没有江之鱼的消息。

    似乎，那晚再见，只是多年来习以为常又波澜不惊的插曲。

    她不知道以后，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再次出现，来打乱她平静又孤独的生活。直到半个月后，接到久不联系的老朋友的来电。

    天突然暗下来，顿时雷声轰鸣，几道闪电划破天际，狂风连着暴雨侵袭而来。

    沧之海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模糊的世界，豆大的雨噼啪噼啪重重的打在窗台，仿佛在敲打她的心。

    “江之鱼...他走了。你...要不要去参加葬礼？“

    要不要参加葬礼？

    葬礼。

    江之鱼的。

    ...

    听到这个消息，沧之海的心出奇的平静，平静到没有一滴眼泪。

    既然爱过，不应该大哭一场？

    原来，伤心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那么执着的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放手？

    江之鱼，早就知道我们没结果。但是为了你，我拒绝了所有一切可能发生的爱情，也错过了可能陪我一生的人。独自一人在年华老去的岁月里等待沉沦，孤独的伴你走过你人生中短暂的时光。

    如果知道是最后一次见你，我一定盛装打扮，让你记住我最后的样子。

    ...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几天。

    很平常的周末，沧之海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早上。起床已是下午，她顺手拿了一件挂在门后的黑色外套，打算出门吃东西。

    叮一声，外套口袋里掉出一条项链。

    一条黑色细细的缎带挂着银色圆形吊坠的项链。她弯腰捡起，吊坠上刻有山有水，还有鱼。

    沧之海知道，这是江之鱼的项链。

    她把项链握在手心里，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穿上外套，双手插在温暖的口袋里，拿了伞出门。

    连日的阴雨天，让安静的县城更显得寂静安宁。

    沧之海在大街尽头一处安静的咖啡厅里，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牛排和一杯拿铁。

    此时已是下午，店里放着轻柔的萨克斯音乐，还有几个享受安静的雨天周末的人。

    沧之海无声的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恍惚间又回到那年夏天，那个机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