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若无其它交代，雪便退下了。”

    事已至此，绯轻雪也懒得浪费表情抱怨，她不是百年前不藏事的小女孩了，宗主也没有理由对她多优待，她也受不起。

    尊他一声哥哥，算是赔推诿家宴的不是。给诸位做做样子罢。

    她又何尝不知，庆功只是借口呢。

    只是，他想喝酒就喝酒，何必惺惺作态？也不觉得恶心。好像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兄妹情似的。

    一百年前那晚刚晨，他不请自来，她怀春装睡，却被他灌了一口负心蛊。那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他们的关系终究是回不到从前兄妹的，他又想拿她做什么实验，她亦不关心。

    天道有眼，没让她睡着。否则她不知道要被他玩弄到什么时候。

    同一日傍晚，绯轻寒不知为何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但绯轻雪一看到他拿出那对耳饰，不待他开口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至此她专心闭关再不问世，修炼也回到了此前的一日千里。

    想来兄长是对的，她年纪轻，早早担下情劫于她无益，拿出耳饰想必是以混沌神故敲打她。

    道理她都懂。可她若得绯轻寒，心魔尽除，她不认为此事至于影响她修炼，甚至会比从前更好。

    只是他一意孤行，甚至不给她伤心的机会。想来只是不够爱罢了。

    恍若他们之间诸般种种，皆一场过家家。如他所说，“不过如此”。

    一夜恩爱，想必也只是个绯轻寒式的分手仪式，哥哥总是别有意趣，时常叫人难以招架。

    而她总是太过幼稚，跟不上他的调子，便不跟了罢。她也受够患得患失的自己了。

    绯轻雪也不是没想过，这之中有没有混沌神作祟的可能。

    但她更可怜自己，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给绯轻寒找借口。

    混沌神若是已经觉醒，他不直接杀了她这个天煞唯，会闲到去管他们兄妹恩不恩爱？他们不恩爱，她拔刀的速度岂不更快？此路根本不通。

    总之……谁稀罕当他的妹妹？等她得道有成，一定自立门户，踩在绯轻寒头上。他听话就给他几口资源，不听话，就像他对蝶生梦那般。谁少了谁不能活似的。

    ……

    （至于为何目前的混沌神对天煞唯不起杀心呢？那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位最初的当事人了……且容后话道来。）

    “怎会没交代？”

    绯轻寒却意外地纠缠不清。绯轻雪不着痕迹地蹙眉，就听到他说。

    “既然你不受宴，又赶着下山。就让在场的诸位各献一份绵薄心意，祝你一路顺风、晋升愉快罢。”

    那些刁难过绯轻雪的人皆面露难色，修仙人活久见，不拘礼，除了寿宴婚宴满月酒，凡尘节日没人记得。没听过谁为了晋升办酒要礼物的。

    顺带一提，若不是他们宗勤者为尊，有为百年大关以上接风洗尘的不成文规定，加上绯轻雪小小年纪出关便达到峰主标准，不然哪有什么酒喝。

    但峰主既开口，又是宗主妹妹，且她进去前筑基后期，出来就金丹大圆满。之间不过一百年。他们峰主最快步入金丹初的也就100左右。这般都不值得庆贺，确实也不知道什么值得了。

    于情于理推不掉，各人便用神识翻空间，看看有什么拿得出手又不肉痛的东西。

    而本来就与绯轻雪交好的，早就准备好了礼物，此时自然是欣然上前。

    折熙性慢踌躇，因而被长愫抢先。长愫握住绯轻雪的双手，秋水翦眸蕴着熵玄殿里过于绚烂的光华，加上她不作假的怜爱。

    绯轻雪内心一软，心中只有喟叹。

    若绯轻寒是至暗的黑夜月，长愫无疑是晨曦的花间露。闪烁着明明唯美、却令人感到灼眼的温柔。

    ……她凭一己之力，撑起了绯轻雪对于母亲和家姐完整的念想。

    “长愫姐不用给我什么了，”绯轻雪温温用识海说，“你给我的足够多。雪却还不了你什么。”

    “我今次倒也没有特意准备，”长愫也用识海私，“只是之前扫撒悬黎旧居时，意外发现一把琴，觉得很适合你。你不是正缺一把控神用的器乐吗？让它代我陪你罢。”

    “悬黎之物于姐姐而言用一件少一件，此出岂不折煞雪？”

    “吾琴那般多，放着也是落灰。故人之物重要，眼前人更重要。你比我需要它。况且，”

    长愫眨了眨眼，调皮道。

    “它跟着你，或许还能养只琴灵带回来我看看，又……可能成为某人回家的指路灯。你知道，我自幼金体有毒，出了东界不得呼吸，只能寄情于妹了。”

    “叹，我俩说这个？我小时候还答应过你，一定给你把夫君找到……眼下只要我活着一天，承诺便一日有效。”

    她姐妹俩喜欢说悄悄话，因而在外人眼里，只是拉着彼此脉脉不语，眸中对光。

    众人难耐，却也只能等着。

    在这般对眼中，长愫已经把琴过到绯轻雪的指环中了。旁人不得见。

    而后上来的是折熙，绯轻雪颇有些意外。

    她以为折熙会在“临时抱佛脚”那群，毕竟他们实在谈不上私交多好，更遑论特地准备升迁之礼了。

    绯轻雪甚至以为，若不是折熙怀疑她是天煞唯，便没有那时折熙来探听她虚实一事。他们永远也不会产生绯轻寒之外的交集。

    尤其她拂了绯轻寒的意，不愿当他玩具，应是冷了宗主恬狗的折熙心才是。为何……

    折熙望着她，形容复杂，难辨分明。学着长愫，不发一言地将一件物事直接过渡到她指环里。

    绯轻雪用识海偷看了一眼，霎时神容大变，惊疑不定地回望折熙。后者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死灵玄镰·放生。

    一看就是所有变异暗灵根的梦中情人，天阶神器之最。

    可是，她冰雷双变异灵根，完全用不上。

    这怎么看都是折熙自用品，难不成他还有比之更称手的神器？未免也太富有了……

    说起来，折熙好像说过他身具死神神格，这镰刀倒颇有几分传说中死神手持的架势？

    据传折熙曾惹过死神，其母献祭才得以杀之。但死神镰刀却不知流落何方，反正没人见折熙用过。

    世人想，神器若爱人，得知己焉能不秀？他若有之，安能免俗？所以默认折熙未取得。

    可是折熙心性随宗主，也不无可能……不是，这可是其母寄情之物，说解契就解契？！

    折熙淡漠的嗓音从识海飘来：

    “您下山后得遇的第一位变异暗灵根者，是您的天乙贵人。”

    意思很明显，这把东西是让她下聘，将人拐回家用的。

    绯轻雪自然从识海砸了一堆话过去，均被折熙拒接。

    绯轻雪无奈，只好用识海反复掂量这把可能是死神神格、被压得巴掌大的小镰刀，只觉得身心俱沉。

    罢了，她倒要看看她这贵人是何方神圣。

    经长愫和折熙的“掩护”，诸位峰主也终于找好“薄礼”轮番上供，绯轻雪都能感受到其中不大方者递过来时那昭示“肉疼”的势气之刺。

    她反正身寒心不寒，扎嘛，扎扎更健康。

    她就喜欢他们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尤其绯轻雪表现越冷淡，他们就越难堪。

    倒并非绯轻雪故意刁难，只是底蕴深沉的死神镰刀在前，这些东西相较起来只能黯然失色。

    又无长愫那般的友情加持，在她心中可不就沦为可有可无的俗物了。

    总之后来收到的礼物，未能叫绯轻雪产生什么记忆点。

    ……不过好处就是好处，料及这一切都归功于绯轻寒的心血来潮，也许他只是惯于卖弄权威以服众，顺便立他的好哥哥人设。

    可收了好处手软，绯轻雪的内心还是有些复杂的。

    最后，只剩下绯轻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