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仙宗的天险实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

    为了破它，绯轻寒特将折熙装进了桔梗指环里带过来。

    事到临头，折熙请命道：“宗主，你真打算将我一直揣兜里？放我出来助你一臂之力罢。”

    “区区龙仙宗……你看不起我啊？”

    绯轻寒不悦地哼一声，骑乘的画卷骤然加速，指尖光芒微动，狂风便尽数灌入芥子空间，将折熙引以为傲的发造吹成了一棵树。

    九霄之风又狠又辣，毫无方向可言地乱掀着他的长发，效果形同于前任女友的连环巴掌。

    折熙无语至极，为此开防御罩吧不像话，再说开了发造也救不回了。

    这时候他就很羡慕绯轻寒那头乱中有序的短发了，中长，发尾微卷，发质又硬。怎么吹好像也只是凹出不同的新发样。

    “宗主，我在给您烧奶茶，火都灭了。”

    这样一说，绯轻寒才停手了……果然同小姐说的一样，宗主只是外表长大了，内心就是熊孩子。

    话又说回来了，那您带我出来干嘛？

    众所周知，绯轻寒难得的闲好心都是上供给妹妹的，其余女友分一杯羹就不错，有他什么事？

    若不是他还会煮两个茶，除了公事他会念及他？折熙不由腹诽道。

    在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中，三天时间一晃而过，绯轻寒已经可以俯瞰着那道天险了。

    龙仙宗原名龙仙教，在它还只是一个小小教派时，就因为其邪术驰名天下，常遭到各方为扬威自诩正义人士的打压征讨。

    加上龙仙教遵为我道，行事乖张不讲武德，不仅五大仙门不容它，散修也不容它。凡有落单人人得而诛之，俨然过街老鼠。

    可以说沧寂大陆随便哪个宗派拎出来，就没有能在龙仙宗的历史恩仇录上落得干净的。致其教发展一度凝滞，近乎寸步难行。

    但自蝶生梦上任后，她不仅天资聪颖冲出出窍境，更是能屈能伸；先与那群著名盗宝贼合作寻宝，小有积蓄后供奉各宗，又瞅准天选宗的赵宗主这软耳根，可劲儿讨巧卖乖，最终借得地盘，抢得极西一代的话语权。

    为了立威，更将昔日帮她发家致富的盗宝贼推成亦朋宗并入五大仙门。名曰“辅助改造”，实则靠山和陪衬。

    更大刀阔斧地迁宗改建，铲掉险山恶水，建起城池；人脉生意越来越大，自然龙仙宗的名声也好了起来；终于成为庞然大物。

    不过龙仙宗能顶着这般压力顺利发展，除了人和，还借了地利——重点在于蝶生梦的建宗选址。

    一般人建宗立派，都会避开风水不好的麻烦地方，可蝶生梦却是反其道为之，特地找到了这座古刑场：

    据说当年异界入侵，立此地为专门处决沧寂陆人的刑场，尸首直接推进近旁天渊，因而得名乱葬渊。

    此地冤魂不散，心魔横行，白日都能见着鬼影，听见恸哭。

    可是龙仙宗的《阴阳对神诀》乃采阳补阴、至刚至烈之法。修炼者阳气十足，表现为不知疲倦，能比常人多经百战，且精神亢奋，开朗爱笑。

    龙仙宗人白日练功，到了晚上又夜夜笙歌，著有名言：

    “哭不过是愉悦更高阶层的表现。”

    “哭都不会，何以笑天下。”

    加上街头巷尾洋溢的色彩、欲香及全民抬爱的手鼓；酒池肉林，阳药满城，嬉笑怒骂，无休无止的聚会……全都是克鬼怪的。

    可以说简直就是阴邪天然的煞星。

    关于鬼怕龙仙宗人，倒是小孩都知道的常识，但只有此代的蝶生梦利用了起来。

    且说这之中翘楚、传说阳气盛到能直接超度百里鬼怪的蝶生梦，遂以那乱葬渊作为定点，将其炸扩成地界一周，周内建城。

    城池落成后，周里的鬼也游满了。龙仙宗的“天险”也就这样完成了。

    凭借此天然屏障，龙仙宗挡下了数年来不计其数的暗算群攻，直到扩张至如今规模，可谓龙仙宗天然的老祖宗。

    若要攻打龙仙宗，最好的一个办法其实是挑唆万象宗，与他们合作，让精于奴兽术的他们带头号令森林，用势兽的命去填渊中鬼，如此大队可入。

    此计乃折熙随口一说，但绯轻寒有别的想法。

    眼见绯轻寒的目光久久凝注在那道从此处看去，像一张咧开的大嘴一般的天险深堑不走了；

    折熙虽然在他带上他的时候就隐约料到关窍，却不敢想他真要这么干。

    他有点后悔问也不问就过来看热闹了——跟着他想积点功德都难。

    “宗主，真要做那么绝吗？”

    “你看我像不像道理？很像吧？那就不用讲了。来，放生给我，你退下吧。”

    “……”折熙无奈，“我倒觉得蝶宗主阴差阳错干了件好事。小姐一向顽劣爱跑，若非此节，她断不会变得这么乖。既然小姐最终是陷在你手上，此番岂不是恩将仇报？轸州在侧，你还是再想想罢。”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早有准备、缠好了临时契约链的放生扔出了空间。

    绯轻寒不假思索地接过，将那链条缠在手上，架起巨大的死灵玄镰。

    他迟疑了一下：“你说我将龙仙宗铲平，雪会怎么想？”

    “她会觉得你疯了。”折熙想都不想。

    “不。她以后都不敢出去谈什么朋友，且在能打败我之前，她暂不能作他想了。”

    绯轻寒眯眼笑，“而我也算是明白了，对她温柔是没有用的。”

    “她只喜欢仰望高处，同她假想中的敌人、同她心目中理想的自己作无尽的斗争。她目中无人只爱自己。那我就站在那高处，成为她不可逾越的高山，她的敌人，她的心魔。

    “唯有这样，她才会一直看着我、想着我，为攀过我而努力……如此这般，与谈情何异？亦能促进彼此成长，有助修为。”

    折熙只能是一脸“你们大人物的恋爱我不懂啊……”

    谈个恋爱而已，有必要搞得像开战一样吗？

    绯轻寒将暗势打入死灵玄镰，道一声“去”，放生应声而去，直取天险裂缝。

    沉入裂缝中的放生全身焕发着死神同格的秘彩，将深渊内所有鬼怪尽数吸于一身；

    光芒愈盛，黑暗无以复加，慢慢看之发酵，酿出愈来愈醇厚的邪恶气息；

    绯轻寒的面上蓦然浮起快意，仿佛已经幻视到他所求的业果。

    他一边压住那黑暗，与此同时泯息术全开，神识外放，窥视着蝶生梦的动作。

    蝶生梦当然也在找他，一边焦头烂额地注视着乱葬渊的情况。

    她对此束手无策……当然了，她会的术法能辟邪，或能祸水引东，却不能真正驾驭邪，自然不知道修补或拆解役鬼之法。

    和鬼邪相性最好的，除了变异暗灵根，那就是一呼百应的死神了。

    变异暗灵根者被鬼视为同类，能够签订契约或是沟通。斩杀过死神受其神格的放生更不必说了……

    所以绯轻寒若只是想要进入龙仙宗，其实如入无人之境，用不着特地借武器。

    但他才不要这么无聊，他要的是血流成河。